卻說樓台上, 皇上同皇貴妃談笑幾句, 便轉頭與臣子說事去了,底下好幾位夫人坐在貴妃旁側,同她說趣事, 逗貴妃高興。
就在這時, 紀玥走入了樓台。
與平日一樣,她並未濃妝豔抹,穿著淺碧色繡蓮花的薄衫,下麵一條蜜合色百褶裙,非常的素淡, 但即便如此, 仍是吸引了一眾人的目光。然而皇上卻有些恍然, 好似突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個小姑娘立在風中,回頭朝他一笑, 甜聲道:“殿下。”
他心頭鈍痛。
差點失態,想上去握住紀玥的胳膊,想問問她好不好。
臨終前,小姑娘形銷骨立得躺在床上, 喃喃得叫著“殿下”,可他沒有辦法, 眼睜睜看著她死了。放入棺木時, 他就站在旁邊, 那棺木釘, 一下一下的被敲擊進去,仿若打在他的心上,皇上突然清醒過來。
再怎麼像,也不是她了啊,他的那個小姑娘早就不在人世了!
天人永隔,再無法碰觸,如今有個女子這般相像,到底還是沒忍住。隻在這瞬間,他看到這女子對著某處笑了笑,微微的,好似風一樣拂過。
望過去,發現那裡坐著謝鳴珂。
年輕的臣子剛剛娶妻不久,皇上恍然大悟,這原來是謝鳴珂的夫人!
他的臉色頓時有些發紅,轉過了頭。
紀玥走近行禮,坐在皇貴妃下首。
皇貴妃瞧紀玥容色清麗,溫婉可人,多問了幾句,旁邊一位夫人道:“不怪貴妃娘娘喜歡,福嘉公主也很喜歡少夫人,經常邀去宮中呢。”
“是嗎?我都不知,”皇貴妃笑道,“你真的經常過來?”
紀玥低聲道:“回娘娘,其實也就兩次,是公主好客。”
皇上聽到這裡眉頭擰起,突然想到那日他去看福嘉公主時發生的事情,這位少夫人該不就是……他目光掠過,覺得她身形很像,聲音也是,當時太後指給他看時,這謝夫人的妹妹摔了一跤,將墨汁塗抹在她臉上!
這一刻,他猛地意識到,後來跪地認錯的小姑娘恐怕是故意的,她不想讓自己看見這謝夫人,她的姐姐。
而就是那一日,太後與太子生出矛盾,到今日太後都沒有原諒太子,他問起時,大兒子隻說是自己的錯,惹怒祖母。
他在養病,又要看奏疏,沒有精力深究。
皇上臉色發沉。
卻說紀瑤得了金簪並沒有戴在頭上,怕被彆人發現藏於袖中。
福嘉公主那裡,貴女們言笑晏晏,不時有銀鈴般的聲音傳出來,她走進去時,河麵上正好響起鑼鼓聲,馬上就要開始賽龍舟了,福嘉公主請她們去樓台觀看。
去年紀瑤錯過了,這回難得在高處,她也有幾分興味。
樓台上都是世家權貴的公子,或是皇上倚重的朝臣,待字閨中的姑娘們難免心思浮動,想看又害羞。行到二樓處,赫然就見到幾位年輕公子,個個衣袍華美,器宇不凡,其中一人便是楊紹,他穿著寶藍色的錦袍,頭戴金冠,身材俊偉高大,氣勢逼人。
他們在東邊,姑娘們便待西邊。
紀瑤路過時,楊紹手裡端著酒盅,看似不經意,目光卻落在她的發上。
那根金蝴蝶簪不見了,他眼眸微眯。
紀瑤眼角餘光早就發現了男人的意圖,很想對他做個鬼臉,這樣送的她才不戴呢。但還是裝作不識,麵無表情的走了過去。
小丫頭,以後再算賬不遲!
楊紹嘴角翹起。
那一笑極為動人,有幾位姑娘忍不住紅了臉,暗自猜測他在看誰。
不過她們都沒有想到紀瑤的身上,紀瑤是因為紀玥的關係才得到福嘉公主的注意,憑家世,根本是門不當戶不對。而楊紹年紀輕輕,可是一品官了,又有世襲的侯爵,手掌重兵,聽聞太子與楚王都想拉攏他。
那當然是個乘龍快婿,姑娘們一邊與公主閒談一邊盤算自己的終身大事。
河麵上,十二艘龍船已到位,排列的整整齊齊,宮女們拿來銀盤讓眾人下注,為龍舟賽增添樂趣。
姑娘們的手筆都很大,有些押一兩銀子,有些是十兩,福嘉公主押了二十兩在章家身上。紀瑤還真沒帶多少銀錢,她都忘了這一茬了,想一想從荷包裡摸出一串銅錢,壓李家,前世她記得是李家拔得頭籌,不過許多事情都變了,未必會準,反正也是押了玩玩。
楊紹一直在注意她,她的聲音很動聽,遙遙傳來,仍是清晰入耳。
聽到她押李家,楊紹也跟著押了十兩銀子。
結果沒想到,最後真的是李家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