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玥咬唇笑,閉上眼睛:“我累得很了,要休息。”
其實不說他也知道,謝鳴珂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嗯,睡吧,我陪著你。”
他趴在她手邊。
屋裡一時靜悄悄的,窗外的月光流淌進來,分外的溫柔。
…………
姐姐生了孩子,自是有奶娘喂奶,不過因為還未出月子,廖氏仍是有些擔心,並沒有離開謝府。
她不在家,就留下周嬤嬤坐鎮,指揮一幫下人照顧主子起居。
不過有一日,竟沒想到懷遠侯府會送來請帖,說請紀瑤去賞花。
周嬤嬤對那楊紹深有印象,生得劍眉星目儀表堂堂,舉手投足之間威儀十足,加之這侯府的名聲,她委實不敢拒絕,便是應了下來,之後才使人去稟告廖氏。
廖氏奇怪:“突然又請瑤瑤了,莫非太夫人轉變了心意?那到底要不要去……哎呀,還是要去的,侯爺不是與姑爺交好的嗎,便是看在這份麵子,也得讓瑤瑤走一趟。”
她眉頭擰了擰:“算探個口風,行便行,不行便算了,反正姑爺不是有好人選嗎?”
紀玥正抱著兒子看呢,說道:“都已經應了還能不去?侯爺這等將才,能教出侯爺的太夫人應該很有分寸,我想不會為難瑤瑤的。”
廖氏就使人傳話給周嬤嬤。
帖子名義上是太夫人派的,紀瑤很是驚訝,印象裡,太夫人從來沒有主動請過她,這回是怎麼回事?
“給姑娘好好打扮。”周嬤嬤吩咐。
木香給紀瑤梳頭。
紀瑤懷疑太夫人是不是要警告自己不要接近楊紹,上次在集賢街,俞素華的事情,太夫人肯定知道了,她也許會覺得是自己使出的詭計。
罷了,是得說個清楚!
她可不想讓太夫人覺得,自己好像還在想儘辦法嫁給楊紹呢。
木香卻心懷憧憬,她想到那日,姑娘跟侯爺一起看烏龜的情景,總覺得二人很配,要是這是個轉機就好了!
打開妝奩,木香細細挑選簪子。
被清脆的玉石撞擊聲吸引,紀瑤低頭看了看,赫然發現了當初楊紹送的那支金簪。
她趁著木香插簪的時候,把它拿出來放在袖中。既然連麵都不願見了,何必還留著彼此的東西呢?若有機會見到,她便將它還了。
等裝扮好,她坐轎子去懷遠侯府。
太夫人為掩飾自己的目的,還請了彆的幾位姑娘,畢竟不清楚兒子的心思,她今日是為試探的。
紀瑤在花廳裡坐下,並未見到陳媛。
那個陳媛應該是太夫人極為中意的,但卻沒有請,這有些奇怪。
“年紀大了越發覺得冷清,就想同你們這些小姑娘說說話。”太夫人看向紀瑤。
比起去年,這姑娘真的長大了,眉眼間有種灼灼的明麗,眸光轉動時好似有華光綻放,勾得人忍不住朝她看。這容色委實是沒得挑,就是太過顯眼,等過幾年不知會如何的豔麗。
太夫人是不喜歡這等長相,但倘若兒子喜歡,為人善良,她也不會介意的。
兒子都幾歲了?她沒那麼嚴苛。
“紀姑娘,上次聽說你跟周姑娘一起施粥,是嗎?”
“都是周姑娘的功勞。”紀瑤笑笑,“我是正巧遇到周姑娘,看到流民可憐,才起的念頭。”
竟沒有獨占的意思,太夫人點點頭:“我就聽說你們紀家門風不錯。”
居然誇她?紀瑤差點沒張大嘴。
不過太夫人如今對她是何態度還重要嗎?楊紹在她考慮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決定。當初說給她十天,後來敷衍她,說什麼不勉強。
但實際上,他已經不願意等她了。
他根本就不想娶她。
“太夫人謬讚,父親祖上是務農的,要說家風也不過是淳樸了些。”紀瑤看向身邊,“比起在座的姑娘可是差遠了。”
太夫人目光閃動,感覺紀瑤很有骨氣。
在京都的姑娘,哪個不想以家世為榮,可她居然主動提到弱的一麵,彆人是隻會避開的。
太夫人笑了起來,同時朝唐嬤嬤使了個眼色。
她很快就請姑娘們去賞花。
結果就在賞花途中,紀瑤發現前麵的姑娘們越走越快,而她想要跟上,卻被一個丫環拖住了腳步。
那丫環笨手笨腳的,把一碗什麼羹倒在她手上,她手掌登時有些黏糊,幸好不燙,隻是弄臟了。
丫環跪在地上認錯,讓紀瑤見諒。
這種把戲她前世沒少見過,心想定是太夫人使出來的,不過目的就有些奇怪了。因為太夫人雖然不喜歡她,卻從來沒使過任何陰損的招。她就隻是對她冷淡,或者她做錯的時候,太夫人會嚴厲斥責幾句,彆的就沒有了。
紀瑤奇怪,莫非太夫人是想讓她見楊紹?
可為什麼呢?
她十分不解,拿帕子擦手。
就在這時候,後麵傳來腳步聲,“蹬蹬蹬,蹬蹬蹬”,在青石小路上有著極整齊的韻律。
紀瑤手指頓了頓,又繼續擦手,直到那個身影從身邊而過,要往前走去的時候,她突然道:“侯爺。”
楊紹猝不及防。
他並不知母親請了紀瑤,剛才母親說有急事,催三催四的,他才過來。
誰想到,紀瑤在這裡。
小姑娘甜美的聲音響在耳畔,讓他記起了那日站在轎簾之前,與她隔著道棉簾的瞬間。
他曾想過,紀瑤會說什麼。
他始終沒有去碰那道簾子。
但到底躲不過吧,他停下腳步。
他不可能真的在紀瑤麵前倉皇逃走。
楊紹轉過頭,看向那個站在桃花林間的小姑娘,她穿著淡青色的裙衫,一條雪白的繡著粉色花兒的花苞裙,整個人散發著春日的明媚。
他淡淡道:“不知紀姑娘有何事?”
男人神情淡漠,顯得有點陌生,隻是臉仍是極為俊美的,那飛揚入鬢的眉,漆黑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還有那形狀優美的唇……紀瑤腦中浮現出了,在馬車裡他親吻自己的樣子。
是了,這件事,他是不是也不記得了?親吻過她,抱過她,就因為她要考慮,他便把自己拋之腦後。
她看一眼四周,除了自己的丫環,所有人都不見了。
很好。
不管是不是太夫人的計謀,都太合她的心意了。
紀瑤把臟掉的帕子收起,從袖中將那支金簪取了出來。
陽光下,蝴蝶翅膀微微顫動,好似要飛起來,她往楊紹走過去。
他的心臟漸漸縮緊。
紀瑤在幾步遠的距離站定,把簪子遞給他:“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想必侯爺很清楚,這簪子歸還於你。”
那尖尖的一端好似能直接戳入心臟,楊紹伸手拿了過來:“我都忘了此物了,又不是什麼值錢東西,你何必歸還?大可以扔掉便是。”
“好歹也值幾十兩銀子呢,侯爺雖然富可敵國,也不用如此浪費吧?”
嗬,楊紹輕笑了下,把金簪放入袖中。
“紀姑娘說得對極了,本侯會記在心裡。”他轉過身。
看他要離開,紀瑤道:“侯爺,既然物歸原主,那請侯爺把我送的長命縷也還給我吧。”
楊紹一怔。
“侯爺難不成也忘記此事了?”紀瑤手指捏緊,哥哥不是說看到他戴著的嗎,難道他已經摘下來了不成?
可惜他如今垂著手,寬大的袖子遮擋下來,她什麼都看不見。但她感覺,楊紹應該不至於扔了。
這算是吉物,可保身體安康的。
紀瑤道:“假使侯爺放在了書房,請侯爺取來還給我。”
他沉寂無聲。
他是有把東西放在書房的習慣,隻是這長命縷……
這是她兩輩子唯一認真送給他的東西,她竟然也要取回嗎?紀瑤,當真比他想象的還要無情!
他回過身來。
那瞬間,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冰冷。
紀瑤心頭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你今日是要來跟我算總賬嗎?”男人卻緊逼過來,握住了她的胳膊,她跟他之間的帳,永遠都不可能算清!
男人渾身好似攜帶著風暴一般,有種要將她摧毀之感,紀瑤突然感覺到了後悔。
早知道不要什麼長命縷了……
“侯爺。”她低聲道,“我不要了。”
“不要了?”楊紹將她拉近過來,幾乎貼在他胸口,“不是要算清楚嗎,物歸原主?”
紀瑤道:“不,我也可以不要的。”
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嚇人?
不是他要斬斷他們的關係嗎,她隻是想讓他們的關係斷得更徹底一點。
他冷笑:“我隻送給你金簪嗎?”
“啊!”紀瑤心頭突突直跳,難道他要自己還烏龜,和苗苗嗎?
啊,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