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紀瑤微微捏緊了手指。
謝鳴珂有點為難,他不是這種人,可如今刑部堂官與他們關係不深就算父親也幫不了什麼,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不是誣陷,當初斬殺張秋山的命令的的確確出自於紀彰,事情就很難辦了。
“我去試試。”但那終究是自己的嶽父,謝鳴珂答應。
在家中等了兩天,沒有消息。
聽說刑部好像就要定案了,而謝鳴珂一直沒有見到楊紹。
廖氏日日抹淚,沈夫人與沈妍來相看。
沈夫人道:“我也讓相公想辦法了……你得保重好身子,彆紀老爺出來了,你倒下了。”
“多謝。”廖氏握住沈夫人的手。
沈妍與紀瑤說話。
“你說得要多少銀子才能買通刑部堂官?若是可以,我能出這個銀子。”
“這哪裡是銀子可以解決的?”紀瑤心想,這也許是謝鳴韶精心設計的一出戲,他在獄中原本就無事可做,指不定天天在琢磨報仇的事情呢。故而一出來,就對父親下手了。
父親太過剛直,對屬下要求嚴格,也許早就得罪了那些衙役也難說。
紀瑤心頭沉甸甸的,早知今日,她也許不該提醒父親賑災糧的事情,這樣父親就不會升官了。
在戶部做一個小小的主事,又能惹出什麼禍來?
如此想來,倒是自己害了父親。
晚上,她怎麼也不能入睡。
翻來覆去,熬到深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著,突然又被一個噩夢驚醒,夢裡,楊紹扼著她的脖子道,“你不要後悔……”
她一頭的汗。
月光從窗外傾斜進來,落在被子上,她怔怔出神。
很早之前,楊紹就結識謝鳴珂了,後來就算當時他不想見自己時,卻仍是與謝鳴珂保持來往,可見他們之間的情誼。然而這種時候,自己的父親,謝鳴珂的嶽父被押入牢房,謝鳴珂卻不能見到楊紹……
這怎麼可能呢!
正常的話,他應該會主動幫忙才是。
有個念頭忽然在腦中越來越是清晰,紀瑤再也沒有睡著。
又過了一日,謝府仍沒有什麼好消息,等到傍晚用過午膳,紀瑤帶著木香偷偷溜出了家門。
廖氏擔心丈夫,紀廷元也在外奔波,誰也沒有精力去注意她。
木香道:“姑娘,你要去何處?”
“去懷遠侯府。”她叮囑道,“此事你決不能告訴母親,還有哥哥。”
那日,紀瑤跟楊紹在四季茶舍的事情木香是看在眼裡的,已經意識到主子要做什麼,她很擔心,隻是也不知說什麼好。
誰讓老爺如今在大牢呢!
木香去雇了一輛轎子,紀瑤坐著去侯府。
在門房問過之後,門房的小廝說楊紹不在府中。
她隻好在外麵等。
夜色漸漸降臨,雖說四月底已是初夏,可晚風仍有些涼,紀瑤站在一棵海棠樹下,兩隻手緊緊握著。
“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木香道,“姑娘,你說侯爺會不會今日不歸呢?那姑娘就算等在這裡也無用。”
“再看看吧。”紀瑤不甘心就這麼離去,既然那刑部堂官與文安伯認識,不定會苛待父親呢,父親年紀不輕了在那裡受苦,她不能忍,“要是母親發現我們不在家,等會問起,你就說我們去了清月酒莊,沈姑娘那裡。”
沈妍會幫她隱瞞的。
木香點點頭,見風大,擋在紀瑤麵前,猶豫了好一會兒低聲道:“不知姑娘見到侯爺,可否有用。”
這話叫紀瑤的心一縮。
那也是她擔心的。
可什麼都不做,怎麼對得起父親呢?這件事很明顯,楊紹已經知道了,卻不幫謝鳴珂,也不露麵,他的意思還不明顯嗎?
紀瑤咬了咬唇,她肯定要去試一試的,不可能乾等。
風中,小姑娘的裙衫飄搖,十分顯眼。
陳烈從府裡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她,他愣了一愣,就在這瞬間,紀瑤發現了,急忙上來。
陳烈無處可避,輕咳聲:“紀姑娘。”
“侯爺真的不在府裡嗎?”紀瑤問。
“不在。”
“那他在何處?”
陳烈不敢說:“紀姑娘,你不要讓小人為難。”
沒有楊紹準許,他是不敢透露地點的,他還要腦袋呢。
紀瑤沒有辦法,隻好道:“那你是不是要去見侯爺?能否給我帶個話給他,就說我在侯府門前等候。當然,倘若他沒有空,我明日還會再來。”
聲音輕輕的帶著請求,讓陳烈心裡聽著難受,他點了點頭,快步而去。
雲和居。
楊紹正同左都禦史陶大人在薔薇苑一起喝酒。
案前,一名絕色美人懷抱琵琶,優美動人的曲聲從她手指尖流動出來,好似涓涓小溪,連綿不斷。
陶大人又敬酒:“那些人是瞎了眼睛彈劾都督,說都督什麼隻手遮天,那是皇上的決策,與都督何關?”
“我自有做不到位的地方,也怪不得他們。”楊紹笑一笑,“忠言逆耳,良藥苦口,我也需得有人來時時提醒,我看有位叫陳明安的官員很有幾分鐵骨,應該得以重用,不日便奏明皇上。”
因皇上重用楊紹一人,難免會引來不滿,有些官員群起彈劾,結果他竟說出這番話。
陶大人很意外,在這意外中又多了幾分忌憚。
權勢滔天容易讓人迷失,但眼前這個人顯然非常清醒,如此年輕能有這種定力,也不怪皇上青睞。
陶大人說話也更謹慎了。
站在門外的陳素這時突然見到了陳烈,低聲問:“你怎麼來了?今日你不是休息嗎?”
“是,可是我在侯府門口見到紀姑娘了。”
“是嗎?”
“紀姑娘說在門口等侯爺,假使侯爺無空,她明日再來。我把這話帶給你,我先走了。”
這臭小子,不是在為難他嗎?陳素咬牙。
侯爺為那個姑娘付出多少,如今兩不相見也清淨,怎麼突然又找上門來了?陳素眉頭擰了擰,忽然想到前幾日謝鳴珂來求見一事,恍然大悟,定是因為紀老爺而來的。
那他到底要不要說呢?
陳素實在不太清楚楊紹的心思,要說放下了那姑娘,他也沒有娶妻,當然也可能是先帝才駕崩,可若沒有放下……他要是不告訴的話,以後會不會秋後算賬?陳素後背頓時一涼,猶豫片刻,走進去在楊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楊紹手頓一頓,沒有說話,隻是把酒繼續喝了下去。
他沒有立刻離開雲和居。
直到酒儘酣暢,夜深時分,方才打道回府。
沒想到,紀瑤居然還在。
不像上回踏春時穿得如此鮮豔,她一身的素色,好像天上的月光般皎潔,楊紹從車窗裡看了她一眼,叫車夫入府。
看到馬車了,紀瑤快步上來。
然而,車行得極快,一晃就從眼前過去,她根本沒有追上。
楊紹肯定就在車裡。
她有點難堪,臉色一下紅了。
“姑娘,要不還是回去吧。”木香低聲道,“姑娘再等也許都沒用的,指不定還受寒生病。”
今日要是見不到,以後更難。
紀瑤搖搖頭:“我不走。”
謝鳴珂見不到楊紹肯定是被她拖累,她隻能自己來。
木香都要哭了。
大半夜了啊,但願夫人後來沒有去看過姑娘,不然肯定要被發現了,連去酒莊可能都說不通!
紀瑤一直站著。
府內。
楊紹清洗完出來披著身玄色的外袍,坐在案前寫字。
這麼晚也不知道寫什麼。
陳素等了會兒,到底沒忍住,上去道:“侯爺,紀姑娘還沒有走,看架勢不定要站到天亮……”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有種毅力。
楊紹眼眸眯了眯:“讓她進來。”
陳素趕緊去傳話。
終於還是見她了,紀瑤快步走進去。
木香被攔住了。
紀瑤一個人走到那個院落,楊紹在東次間。
平常他回來,若是不去書房,就在這裡看書寫字,或是寫信。
廂房裡,有一排書架,放著他喜歡看的書,還有兵器架,上麵有刀,劍,還有一把□□,最中央是一張極大的卷雲紋翹頭紫檀木案桌。
此時他就坐在案前。
不甚明亮的光影下,他麵色冷肅,紀瑤一顆心怦怦直跳,真有些後悔上次對楊紹那麼狠,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她就不會那麼說了,她可以說得溫和一點!
紀瑤歎口氣,上去行禮道:“侯爺,我是為家父的事情來請求侯爺。想必侯爺知道,家父如今在刑部,因一樁錯案被……”
“那又如何?”他打斷她。
紀瑤深吸一口氣,跟他講道理,畢竟不是父親的錯:“家父光明磊落,兩袖清風,絕不會指使衙役逼供,此乃天大的冤枉,小女子懇求侯爺令刑部徹查,還家父清白!”
“本侯為何要下令?”楊紹聲音冷冷的,“刑部做事有刑部的規矩,不在本侯職權範圍之內。”
那話好像冰冷的雨澆下來,紀瑤愣了片刻,咬牙道:“侯爺到底要如何,才能救家父?父親他是被冤枉的,侯爺明明也知道……”
“他與我無關。”
“侯爺。”紀瑤感覺自己要被趕出去了,心頭著急,脫口道,“如果侯爺能救家父,做任何事我都願意!”
“做任何事……”楊紹輕聲笑了起來,好似覺得十分有趣。
半響,他看著她道:“把你的裙衫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