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紀廷元心想,妹妹這樣子是要去招蜂引蝶啊,今兒這麼多公子,肯定會注意到她的。不過轉念一想,有楊紹在,誰又敢對紀瑤怎麼樣呢?
除非是皇上……
他身子一僵,皇上應該不會吧?
聽聞皇上與皇後情深似海,加之楊紹又是他最信賴的人,肯定不會奪人之好。
他略略放心。
紀瑤去牽馬,紀廷元在後麵道:“好好的學什麼騎馬,也不怕摔了,要不還是坐車去吧?”
“我不,都學會了坐什麼車?”紀瑤揶揄,“要不我帶哥哥一起去?”
紀廷元隻熱衷喝酒,對騎馬真沒興趣,故而也沒學,嗤笑道:“我有車不坐,去吹風?傻了。”他挑眉,“你也就騎一會兒吧,等會早晚要上車。”
紀瑤哼了哼,不理他。
一馬一車行到門口,迎麵就見沈妍過來,她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穿著月白色的騎射服,披著紅狐皮的披風,將她臉蛋襯得異常白皙。
紀廷元沒料到會看見她,微微怔了怔,也沒有打招呼便隱在車簾之後。
“瑤瑤,”沈妍驚訝道,“你的馬居然是黑色的,我以為你會喜歡白馬。”
白馬是好看啊,可誰讓楊紹的馬是黑色的呢,她得跟他的配成一對。紀瑤眉眼彎彎:“也不知怎麼,就一眼相中了這黑馬呢。”她一拉馬韁,“我們走吧。”
“好。”沈妍關心道,“你戴上帽兜,小心著涼。”
紀瑤依言戴上。
兩人並肩騎著走向城門。
路上車馬多,都是去玉山的,畢竟皇上親自舉辦這次比賽,年輕的男子,但凡有騎射功夫的無一例外都想給皇上留下深刻的印象,好對將來的仕途有利,故而街道竟是比逢年過節還要來的擁堵。
姑娘們也不急,沈妍與紀瑤輕聲談笑,說酒莊的生意,說近日進了什麼酒,廚子又試了新鮮的菜,還說起她遠在成州的哥哥沈棠喜得貴子。
爽朗的聲音時不時傳入車中,紀廷元透過車窗看過去,瞧見她秀麗的側臉。
多日不見,她麵上的青澀全都褪去,比起妹妹,更像是一個成熟的女子,舉手投足間也散發著自信。他想起那天父親說女子穿什麼錦袍,可有一日,她也學了騎馬。
她的言行與閨中姑娘該有的樣子越來越遠,紀廷元心頭莫名的壓抑。
雖然沈妍再沒有說過什麼喜歡他,可這一切就是自己造成的,隻是,這又怪得了他嗎?他隻是拒絕了沈妍罷了。
正想著,耳邊突然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沈姑娘,你也去玉山嗎?”
“江公子?”沈妍愣了下,“對。”
那是個濃眉星眸,身材英武的男子,一看就是習武之人,紀瑤好奇的打量他:“這位是……”
不等沈妍回答,江公子道:“在下江無回,經常去沈姑娘的酒莊,姑娘是沈姑娘的好友吧?”
姓江,又常去酒莊,紀瑤突然就想到了那天聽到的話,這江公子曾邀請沈妍去聽戲,被拒絕了。她皺了皺眉,那這公子是喜歡沈妍吧?
也不怪,沈妍長得好家世也不差,雖然開了酒莊,可遇到真性情的男子,自不會嫌棄。
哥哥啊……
紀瑤撇嘴,他居然一直躲在車裡,一句話都沒說。
也罷,假使哥哥真不喜歡沈妍,又何必強求呢,沈妍若能遇到兩情相悅的,也許也是一樁美事。她心裡這麼思忖著,可想到三年前沈妍哭著碰觸碎掉的酒壇時,手指由不得握緊了馬韁。
放棄掉一個真心喜歡的人,談何容易呢?
她微微一歎。
江無回顯見是對沈妍很有好感,便算是去了官道,仍不願離開。
倒是沈妍道:“我與紀姑娘剛學會騎馬,恐怕行得慢了,耽誤江公子時間,還請江公子先行吧。”
江無回這才憨憨笑了下,往前而去。
但他剛才的噓寒問暖都聽在了耳中,紀廷元心想,這江無回似乎為人不錯,也喜歡沈妍,她倘若能想明白嫁給他,應該也會過得不錯吧?
總比她一個姑娘家開著酒莊好。
總比她一直這樣,等著他好。
他又能給她什麼呢?紀廷元微微閉上眼睛。
玉山此刻已經有許多人了,年輕的公子們在一處,各自準備長弓羽箭,姑娘們則是另外一番景象,多數都坐在車裡,唯獨少數出身將門的,也同男子一樣騎在馬背上,英氣勃勃,這其中最出眾的莫過於是延安侯之女許靈兒。
她穿著緋紅色的騎射服,背上掛著箭囊,手裡握著馬鞭,頭發高高梳起,有種盛氣淩人。
已經有公子們時不時朝她看,但許靈兒頗是不屑,她出生時就有高僧批命,說她命格貴不可言,自是不能嫁給尋常男子。
原本太子妃之位是她中意的,誰想先帝當年一道聖旨,太子娶了喬安,後來壽春長公主舉辦宴會,她是瞄上了王妃之位,誰想到先帝隨之駕崩,楚王靖王都去守孝了,她也隻好另覓人選。
今日便是她大放光彩的時候,等會她要同那些男子,包括父親一起狩獵,看誰贏得過誰。
許靈兒唇角一挑。
就在這時候,前方煙塵滾滾,一隊兵馬漸漸過來了,後麵便是龍輦,俊美的皇帝穿著龍袍坐在上方,端得是器宇軒昂。而行在龍輦旁邊的年輕男子,一身深紫色的窄袖錦袍,麵色端凝,威風八麵,甚至皇上與他說話時,身子都微微前傾,似乎怕他聽不清楚。
許靈兒心道,這楊紹可真是隻手遮天啊,難怪父親提起他時,既羨慕又忌憚。
而父親也是他下屬,城外三大軍營本就是楊紹統領的。
她眼眸眯了眯。
這一行人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等到皇上駕到,全數前去行禮。
而紀瑤等人姍姍來遲,因為怕冷,怕寒風吹傷了臉她騎得很慢,等到了時,皇上已經要準備令他們去狩獵了。
紀廷元下車,低聲道:“還不肯坐車,看你這慢的,”說話間,對上沈妍的目光,他挪開了,“快走吧。”
紀瑤策馬過去。
正跟宋焱說話的楊紹看到她一身紅衣而來,濃烈的顏色鮮豔奪目,眉梢忍不住微微揚了揚。
比起上回那件杏黃色的騎射服,這一件也實在太過惹眼了,他已經看到許多公子的目光都投向了那裡,她猶自不覺,將帽兜拿下,露出一張妍麗的臉。
若牡丹,若烈光,美豔不可方物。
藏在人群中的宋瑞隻覺渾身一顫,好似被羽箭擊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從心頭湧出來。
這樣一來,紀瑤會得到更多人喜歡了吧,她又會拒絕多少人呢?他突然之間覺得,他對紀瑤的好奇也不過是個借口,他總是在猜測紀瑤到底想要什麼,到底會喜歡什麼樣的人,其實他隻是不敢去爭取。
他跟那些人一樣,也想得到紀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