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泉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最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嘶——”
他倒吸一口涼氣,這才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是他在自己夢遊的時候得道成仙,踏破虛空去了另外一個時空,才會看到城主正和一個大美人說說笑笑嗎?!
那深情的眼神,寵溺的微笑,那還是他那不近美色仿佛性冷淡的城主嗎?!
白泉的表情變化飛快,一會兒呆滯,一會兒震驚,一會兒懷疑自我。
葉易眉宇皺起,問:“你是來給本座表演變臉的?”
白泉瘋狂搖頭:“不是不是不是,屬下豈敢。”
誰他媽敢沒事來打擾城主啊,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嗎?
白泉試圖冷靜下來,眼珠子還是不由得往美人那裡挪去,然後美人懷裡的小狼崽立刻齜牙咧嘴嗷了他一臉。
媽耶,這個世道,畜生都敢凶他。
白泉縮了縮脖子,盯著葉易冷冰冰的眼神,硬著頭皮說道:“屬下前來,是為了稟告城主設宴一事的。”
葉易抬起眼:“設宴?”
白泉點頭:“沒錯,城主您是不知道,在您閉關的那段時間,百花穀的芙蕖真人,青雲舫的邵雲仙子和歸元劍宗的慎古真人接連邁入渡劫境界,他們分開來看倒是不足為懼,聯合起來可是狂得狠呢,明裡暗裡搶了我們和萬寶樓的生意,就差蹬鼻子上臉了!”
聽得慎古真人的名字,笑青山微微抬起眼皮,又閉上了。
掌門一心隻管修煉,從不參與門派經營,搶生意這事肯定是其他長老自作主張。
葉易頷了下首,算是允了這事。
城主之責,就是在彆人上門鬨事的時候,一刀了結那傻逼的性命,威震四方。
至於招賢納諫賺錢糊口搞死競爭敵人,誰愛做誰做,做不好提頭來見。
就在白泉告退,準備再與請帖大戰三百個回合,順便在心裡八卦下城主和美人的關係時,葉易道:“等等。”
他聲音淡淡,卻因內力深厚,聲如洪鐘,傳到殿內的每個角落。
白泉隻能又退了回來:“城主有何吩咐?”
葉易沉吟了一會兒,道:“今年折花宴開在百花穀?”
白泉:“對,芙蕖真人百年前得了一小靈境,一直沒機會炫耀,這次把它獻出來當比試地點,那些小修士還以為芙蕖是真的不吝錢財大方得很,我看他早就把靈境裡的寶物搜刮得七七八八,隻留下點尋常法器給人甜頭呢。”
葉易沒興趣聽這些,手指敲打著扶手,道:“請帖的內容你也不必想了,就寫折花宴吧。”
白泉下意識回了一聲“遵命”,眼珠子轉了轉,才反應過來:“嗯?”
白泉問:“城主是要搶了折花宴的主辦權?”
葉易反問:“不然呢?”
白泉喜笑顏開:“城主英明,百花穀如此囂張,此舉既能彰顯您的威嚴,又正好可以挫挫他們的銳氣,可謂一箭雙雕。”
葉易撫了下笑青山的長發,道:“卿卿,你就安心待在這兒,半個月後,歸元劍宗自會來到此處,你也不必跋山涉水去那什麼百花穀了。”
笑青山隻懨懨“嗯”了一聲。
半夜三更,修真者不用睡覺,他可是困得不行。
白泉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聽城主的意思,他要辦折花宴,既不是為了羞辱百花穀,也不是為了揚天罡城之威名,隻是為了留下這位美人?
白泉悄悄審視了笑青山一眼,青年閉著眼小眠,濃密卷翹的羽睫下透著一片青色。
長明燈燈光幽幽,他抱著小狼崽的手瘦削而雪白,隱約可見青色的血管。
如果不是有什麼法器遮掩,他應該是沒有修為的普通人,連引氣入體都還未完成。
而且……應該是個病懨懨的藥罐子,怕是活不過三十歲。
思來想去,他還是大膽問道:“城主,請問這位是……?”
葉易愛憐地望著笑青山的睡顏,低聲道:“笑青山,以後也是天罡城的第二個主人。”
聞言,白泉愣住了。
無論是美人的名字,還是“天罡城第二個主人”這種言論,都足以讓他驚到下巴都掉了。
城主這樣的殺胚竟然會願意和人共治天罡城,這消息放出去,足以震驚整個修真界。
不過英雄難過美人關,陷入情愛中的人,做出什麼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但笑青山……
自金丹期以來,白泉已經幾千年沒有正經散過步了,一旦路途超過一裡,他都是用飛的。
此刻,他卻慢吞吞走在太羲宮內,月光灑在竹林旁的湖麵上,他無端瞧出了幾分憂愁。
歸元劍宗有一劍癡,擔任鑄劍長老。
他一生所求,乃是鍛造出一把絕世神劍。
為了實現這個夢想,他拋妻棄子,周遊諸洲列國,隻為收集鑄劍材料。
在一千年前,他回到了劍宗。
劍癡花費千年光陰鑄劍,在二十年前,這柄劍終於出世。
可天不遂人願的是,用了一千年,幾乎是他一生時間來打磨的這把劍,是把鈍劍,與凡間匠人打造而出的劍沒有任何區彆,甚至還不如它們鋒利。
努力付之東流,劍癡當場走火入魔,自殺身亡。
而當日,正是他第二個孩子的出生之日。
妻子為了懷念愛人,沒有讓孩子繼承丈夫或者她的姓氏,而是把那把劍的名字按在了兒子的身上。
那把鈍劍,就叫做笑青山。
劍癡與餘夫人在修真界內都是驚才絕豔之人,其長子亦是天資甚高,不過百歲,已入金丹期,但笑青山卻沒有繼承他們的天賦,而是和那把劍一樣愚鈍。
傳言,除了劍宗掌門生性敦厚不忍傷人外,其餘的長老見了他都是一聲歎息,隻道:“朽木不可雕也。”
而這塊木頭資質差也就罷了,身子骨也虛弱得不行。
若不是劍宗財力尚可,掌門又牽掛著和劍癡的同門之誼,有丹藥給他調養身體,他早就夭折於嬰孩時期了。
笑青山雖然根骨差勁,慎古掌門卻對他甚是喜愛,破天荒收他為真傳弟子,將畢生所學教給他,而笑青山也算爭氣,除了修為和練劍,其他都學得有模有樣。
但修真不能提升境界,不能習武保護自己,又有什麼意義?
因此,歸元劍宗內看不慣他的人不在少數。
當然,這些都是江湖傳聞,其中有幾分真實,白泉也不甚明了。
但從今天那一見麵來看,那些傳聞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他倒是沒覺得城主找了個病美人有什麼不好的,隻是笑青山這種情況,即使有藥吊著一口氣,怕也活不長久,而城主與天同壽,愛人去世後又該怎麼辦?揮劍斬情絲?改修無情道?
白泉打了個寒顫,彆了吧,城主修的殺生道已經夠嚇人了,再加上無情道,怕不是分分鐘要毀滅世界。
白泉進了屋,油燈亮著,照出女子的嬌媚容顏。
他疑惑道:“碧霞?你來我房間乾嘛,我警告你啊,我沒有斷袖之癖。”
碧霞剜了他一眼:“姑奶奶是來看看你這蠢貨能寫出個什麼請帖來,不過看來你也有自知之明,沒有親自動筆。”
白泉笑道:“寫了一篇狗屎,拿去燒了而已。”
碧霞頗為惋惜:“燒了作甚,那不是很匹配他們的身份麼?”
白泉歎息:“你嘴可真損。”
他在案幾前坐下,抽出狼毫:“不過現在情況有變,我們要寫的是折花宴的請帖。”
碧霞:“你且細說。”
白泉將一方硯挪到她麵前,道:“磨墨,請。”
碧霞挽起袖子,便聽白泉道:“城主開竅了,找了個大美人回來鎮宅,那排場可不得了,萬寶樓的貔貅老賊見了,怕是眼睛都要瞪出來,隻恨自己沒有長那麼一張臉啊……”
屁話真多。
碧霞忍無可忍,拍了下桌子:“說正事。”
白泉:“哦,二城主要去參加折花宴,城主懶得跑,便叫咱們殺殺百花穀的威風,搶了他們的宴會。”
碧霞皺眉:“二城主?這還沒合籍呢。”
白泉道:“城主說的,以後天罡城歸美人管。唉……你知道二城主是什麼人麼?”
碧霞:“你賣個屁的關子,見城主的人是我嗎?”
白泉摸了摸鼻子:“是歸元劍宗的笑青山。”
聽到這話,硯石落地,墨汁四濺。
碧霞瞳孔縮小,脫口而出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