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易心中一聲冷笑,什麼名門正派,同門有危險,連反抗都不敢。
劍落地,與地麵相撞,發出清脆金石聲。
整個過程還不到一秒。
葉易漫不經心地提著刀,心想,他的劍法果真糟糕透頂。
這敗得都不能算慘烈了,活生生隻是一場鬨劇,歸元劍宗鴉雀無聲,其他仙門卻有幸災樂禍者。
那人剛一笑出聲,脖頸間出現一道血痕,霎時間已身首異處。
葉易冷冷道:“本座比試是拿來讓你笑的麼。”
寂靜。
沒有人再敢發聲,就連呼吸的頻率也放緩,生怕惹到了這個魔頭,小命不保。
劍身與地麵摩擦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笑青山的嗓音。
他問:“還能再來一次麼?”
葉易沉默地凝視著他,眸中暗流湧動,嘴角是如有若無的笑容。
葉易的眼眸是深邃的黑,深不見底,捉摸不透,這也使得他英俊的麵容帶著一股寒氣,似笑非笑時尤甚。
彆說是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就是天罡城內修為高超,常年與葉易麵對麵相處的下屬,見了他這表情都會心驚膽戰,冷汗直冒,但笑青山卻隻是靜靜回視過去,眼中沒有一絲懼怕,仍是透明如水。
“好啊。”葉易回答。
折花宴內,隻餘下刀劍相接的鳴響,劍光傾倒,劍一次又一次落在地麵上,又一次一次被人拾起。
眾人隻是麻木地瞧著那根本算不上比武的場麵,可愈到後來,他們卻發現,二人對陣的時間慢慢變長。
絕不是葉易故意放水,他雖壓抑了修為,隻憑單純的刀法和笑青山對戰,但那千錘百煉的刀法又豈是一個資質愚鈍的凡人能夠抵抗的。
但事實就是這樣離奇,在手中的劍被一舉打飛過無數次後,笑青山漸漸能接下他一刀,然後是兩刀、三刀……
刀劍之道的精進至少以十年時間來衡量,但不過幾個時辰,這個連劍都握不穩的青年,卻以驚人的速度掌握了劍法。
那並不屬於任何一套劍法,磕磕絆絆,毫無體係,但那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劍法!
難道這個庸才實則是蒙塵明珠,光芒內斂嗎?!
慎古笑嗬嗬地捋了捋胡須,藏在年邁皮囊下垮皺紋中的一雙小眼睛裡,盛滿了熠熠精光。
眾人屏氣凝神,正欲再仔細觀看笑青山的情況,卻見那青年拾起了劍,起身途中,劍從指尖跌落。
青年再去撿劍,但幾次都未能握緊劍柄。
他們這才發覺,隱藏在寬大衣袖中的,青年的手臂正在顫抖!
就是境界極高的修士與葉易打了這麼久,也該體力不支,可青年卻以血肉之軀,強撐著打鬥下去。
而每一次的比試,都是由他自己發起,葉易隻是默默接受罷了!
這時,眾人竟不知該怎麼評價眼前的青年,這是傻,是愚,是癡,也是狂。
這弱柳扶風,二十多年都安守本分泯然眾人的笑青山,打起架來也是個不輸給葉易的瘋子!
笑青山喘著氣,無法控製手臂的顫抖——不隻是手,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因為過度的使用而發出悲鳴,就連眼前的畫麵也蒙上了一層暗沉的霧。
理智告訴他他該停下來,但腦海裡卻有個聲音,告訴他再堅持一會兒。
隻要再一會兒,他就能——
嘴唇上多了一抹粗糙的觸感。
他一個激靈,視野清明起來,男人的麵容無比清晰。
葉易扣著他的下巴,拇指曖昧地摩擦著他水潤的下唇,把那唇揉得更加豔紅和靡麗。
那動作堪稱失禮,笑青山心神不定,白皙的臉龐上浮現羞惱的紅色,一巴掌打開葉易的手。
葉易當然躲得過這一掌,但卻沒躲,而是任由他打在自己手上。
打得還挺重。
葉易瞥了眼自己被打開的手,笑道:“這位仙長,我不和連劍都握不住的人比試。”
葉易歲數不大,但修為在修真界內卻是最高,平日隻稱呼其他人為道友,不爽時見誰都叫小友,在此之前,江湖內還沒有哪位人擔得起他一聲“仙長”。
他這句“仙長”可謂是意味深長——諸人隻當他在嘲弄笑青山,隻有當事雙方知道,那話語裡暗藏著討饒之意。
葉易算是主動退了一步,給他台階下了。
笑青山蹙起眉,額頭上的汗水往下流淌,烏發黏在白皙的臉和脖頸上。
他道:“但是我……”
他聲音帶著粗喘,沙啞而引人遐思,葉易喉頭上下滾動,手一伸,一隻玉簪便被握在手中。
笑青山青絲如瀑垂下,他一雙眼微微瞪大,像是被搶了東西的貓,略帶不悅。
他去搶那玉簪,口中冷冷道:“還給我!”
葉易低笑兩聲,躲過他的搶奪,飛身至危樓簷角上,聲如洪鐘般傳至折花宴的每個角落:
“想取回來,就到天罡城找我。”
笑青山望著那人輕如飛燕,轉眼便不見身影,眼眸被天光照得一片瀲灩。
忽然,一陣痛感鑽入腦海,他瞳孔一縮,捂住額頭。
“師弟!你沒事吧!”餘明翰走到他身邊,按住他的肩膀。
笑青山轉過頭,依舊是含情的桃花眼,卻失了神采。
“你發什麼呆!”
一陣痛感傳來,葉易眨了眨眼,回過神才發現笑青山在掐他的臉。
笑青山蹙著眉,眸裡的朦朧霧水早已退去,隻剩下一片羞惱的怒火。
這些天葉易多和他有親昵之舉,笑青山雖然從不拒絕,但他臉皮薄得很,甚少主動回應。
今天他下定決心要拋了禮義廉恥迎合葉易,誰料迎合了半天,這人沒有反應,反倒顯得他急色得很……
明明是葉易先親過來的……
哪有親著親著就走神的道理!
葉易稍加思索,便理清了其中理由,見他從脖子到耳朵整個人都羞得通紅,心中憐愛無比。
“我錯了,你再揪重點。”葉易口齒不清道。
笑青山鬆開手,彆過頭去不理他,烏黑墨發中露出一節粉色的耳廓。
葉易舔了舔下唇,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道:“生氣了?”
笑青山冷笑一聲:“滾開。”
葉易歎道:“果然是生氣了。”
葉易望著他的側臉,他長長的睫毛翹起一個恰好的弧度,像是半月的邊緣。
一道陰影投下,笑青山抬起眼皮,男人逆著光,眼神晦暗不清。
他的手離自己越來越近,將要碰到笑青山的麵龐時,卻往下挪去。
隻聽“嗷嗚”一聲,狼崽子的四隻爪爪在空氣中蹬來蹬去。
看著葉易將小狼崽丟到一旁,笑青山怒道:“你乾嘛?!”
腿上一重,葉易單膝跪地,頭擱在他的膝蓋上,從下仰望著他。
從笑青山的方向,男人低眉順眼,眼底求饒之意明顯,深邃冷峻的輪廓也帶上了幾分稚氣,頗有撒嬌的意味。
“嗷嗚……”男人學著小狼崽的叫聲低低喚道。
小狼崽做錯了事,就是這樣求得主人原諒的。
笑青山麵色一紅,腦袋幾乎要爆炸。
“你起來!”他麵紅耳赤,去推葉易。
葉易黑眸水光一片,低聲哀求:“你先原諒我。”
“你!”笑青山氣急,指著葉易的鼻子,卻又被他無辜的眼神所撼動,無奈地放下手,摸了摸他的頭,“原諒你了,起來吧……”
葉易確認道:“真的?”
笑青山怒道:“彆得寸進尺,快點滾起來!”
葉易笑嘻嘻站起,撩起他一絲長發放在手中把玩:“我知道卿卿舍不得我受苦……”
笑青山氣到沒脾氣,隻閉眼,艱難地開口道:“你以後,不能再、再那樣了!”
葉易笑道:“我知道,我以後再這樣,你就罰我睡書房好了。”
笑青山哽了一下,反問:“……你睡哪不都一樣?”
葉易眼神一暗,俯下身,幾乎要和他麵貼麵:“你知道這其中有哪些不同麼?”
笑青山避開他:“不聽,閉嘴。”
男人低沉的笑聲傳來,笑青山抖了一下,製止住他亂來的手:“彆……”
葉易吻住他的耳垂,小聲說了些話,笑青山渾身一顫,罵道:“我才沒有!”
他的手攥緊了男人的黑色衣袍,上麵的金紋蕩漾。
小狼崽低低“嗷”了一聲,見沒人理他,垂頭喪氣地另尋一塊柔軟的地方,在上麵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