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刀劍之約(6)(1 / 2)

輕薄的帷簾隨著窗外吹入的風輕輕飄動, 半遮半掩地透出室內的兩個身影。

霧氣氤氳,模糊了青年的麵容, 他羽睫沾了水汽, 黑得發亮。

湯藥是澄清的,水層由上至下, 鬱綠漸變成翠綠, 苦澀的藥味彌散在整間屋內。

笑青山喝了口藥,眉頭輕蹙。

除了難喝, 還能用什麼詞去形容?

千草殿的藥師已儘量擯棄了那些味重的藥材,但君藥就是苦到底的家夥, 剩下的臣佐使藥花再多心思, 也無非是把特彆難喝變成難喝罷了。

狼崽支起身,爪子按在主人的大腿上,粉嫩的鼻頭抽動,去嗅那隻餘白底的瓷碗。

草藥的味道吸入, 它當即打了個噴嚏,冰藍色的眼珠瞪圓,像是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難聞的氣味。

葉易低笑一聲,從桌上堆積的糖點果子裡取了一塊奶酥, 遞到笑青山麵前。

笑青山張開口,叼住混著堅果碎粒的雪白糕點,貝齒一合, 咬下半截。

所謂飯來張口就是如此。

來到天罡城後, 他的自理能力正在斷崖式下跌。

撥開不斷薅動瓷碗欲圖把它打成渣渣的狼爪, 笑青山將碗擱在桌上。

據餘夫人的話,他先天不足,體質虛弱。

彆人是糖罐子裡泡出來的,他是藥罐子裡嗆到大的。

而從有記憶起,他每隔三天便要喝一碗藥。

他不知道藥方,自有煎藥的童子為他打理這些,並時不時給他報一句喜:“長老遊曆歸來,心裡牽掛著您,特地給您送了一支獸王參。”

他懵懵懂懂,隻覺得花在他身上的錢多了,餘夫人必然也是喜歡他的,那些厭惡的神色和嚴厲的嗬斥隻是她不善表達善意的偽裝。

後來他才知道,餘夫人隻對兩種人慷慨,一是愛人,二是仇人。

仇人還掛在列在她家譜掛在她名下,但丈夫畢竟乃自殺身亡,其中因果再如何複雜,她也不能提劍殺掉一個剛出世的嬰孩。

餘夫人有仇不能報,簡直快被逼瘋,曾有一段時間想舍掉仙人風範拿南疆巫蠱術來紮小人。

就這樣一個發泄之舉,被慎古發現後,她還被罵了一頓。

不知道什麼時候藥的配方變了,或許從一開始那就不是補藥。

他一直嗜睡,畏寒,微妙地處在一個立馬就要嗝屁和好好活著的平衡狀態裡。

根據餘夫人的計算,笑青山可以正常活到百歲,當一個凡人中的長壽者,修士中的短命鬼。

可惜係統的出現打亂了她的計劃。

他開始悄悄地把藥倒入盆栽裡,盆景長得愈發張牙舞爪,可見此藥對植物實乃大補,笑青山憑著模糊的記憶給它取名“金坷垃”。

停藥後,他大病一場,痊愈後身體卻生出好轉之色,隱約可感受到天地間的縹緲靈氣。

但寒毒入體,難以根治,一年除了夏季,他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小暖爐是必須揣在乾坤雲袖裡的寶貝。

而在夜晚修煉時,仍有什麼堵在他的丹田,使靈氣不可進入。

沒有成果,他乾脆也就不修行了。

而葉易給他準備的新藥,就是為了破除他丹田上的桎梏。

笑青山曾討要過藥方,在向千草殿的藥師求證那無數個看起來長得差不多的圈圈是什麼意思後,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禍國殃民的禍水。

一口藥喝掉一個小門派一年的收入,實乃罪過。

但可能是思想覺悟還不夠高,他不僅不羞恥,還爽得不行。

就是藥真的很難喝。

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擴散開來,碎果仁香脆馥鬱,驅散了藥湯的苦澀。

葉易梳理他的烏發,手在柔順的發絲間穿梭:“千草殿說,再過三天藥丸就研製好了,到時候你就不用再喝這玩意兒了。”

笑青山“恩”了聲,撫摸小狼崽的手一頓,他擼狼,葉易擼他(的頭發)?

他往一旁挪了挪,烏黑的發絲從葉易的手中滑出。

葉易鬱悶地瞧著空蕩蕩的手心,青年斜乜著眼望他,眼尾是一抹攝人心魄的紅。

他一隻手撐在桌上,衣間金紋隨著起身的動作傾瀉而下。

狼崽抬起眼,又懨懨趴下去,尖尖的耳朵折下。

葉易掐著笑青山的下巴,堵住他紅潤柔軟的嘴唇,撬開他的唇齒,探入更深的地方。

他明顯感覺到笑青山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青年半闔著眼,顫抖的睫毛像是蝴蝶振動的翅膀,泛著水霧的眸裡倒映出侵占他的男人。

葉易忽然想起他和笑青山的第一次見麵。

當時,折花宴中,某個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的“正道”修士口出不遜,挑釁於他。

葉易一刀廢了那人的紫府,在一眾驚恐與憤恨的目光中肆意地笑。

然後他看見了笑青山。

葉易早就注意到了他,比折花宴上的花更美的人。

可惜幾天的觀察下來,他美卻無神,一雙桃花眼隻有形而無色,就連那一筆連成的勾人的眼尾也黯淡無比。

葉易多看了他兩眼,便覺得無趣,沒有再關注他。

可此時,或許是葉易手中的刀投出了光,那空冥的眼裡也有了光,一川煙雨蕭蕭落下,洇透了那片烏色睫毛,一點胭脂在眼角抹開,媚人得很。

葉易心中忽然一顫,下一秒,便用帶著血的刀尖,挑了一朵花下來。

花是嫣紅的,花瓣層層疊疊,隻是含蓄地合攏,含苞待放。

就像笑青山。

“接著。”

雪白的刀尖挑著穠紅的花朵,綠萼襯於其下,並著細長的一段嫩綠枝條,最是脆弱易折的模樣。

葉易立在他身前,和他隔著一刀的距離,笑青山迎著漫天的霞光,眼底是一樹爛漫的金。

周圍眾人皆麵露懼色,也有看好戲的人投來揶揄的目光。

笑青山伸出手,素白的雲袖下是一雙蒼白的手,被紅霞帶上了點暖意。

他接過那枝花,手捏著細嫩的枝,手背上是花搖晃的陰影。

他問:“我接了這朵花,你可以和我比劍……”

意識到葉易拿著的是刀,他又換了個說法:“比刀?”

那是葉易第一次見到這美人主動說話。

身為大能,方圓萬裡的風吹草動都被他收入耳中,即使不怎麼想聽那些人的交流,還是無可避免地將一切都關入匣中,隻有認真地聽和隨意地聽的區彆。

所以他也知道笑青山少言寡語,除了回複其他人外從不開口。

不說話也就罷了,一說話就語出驚人。

葉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要和本座比試?”

笑青山點頭:“恩。”

他用刀挑起笑青山的下顎,鋒利的刀隨時可能在那嬌嫩的肌膚上留下一道傷口。

那下顎微揚,與脖頸連接的線條極美,再往下是遮得嚴實的領子,截斷了那瓷白的肌膚,和引人遐想的半截清瘦鎖骨。

刀尖往下,他隱約感到一種讓他血脈賁張的衝動,好像碰著那片皮膚的不是他的刀,而是他的手。

肌膚柔軟白皙,像是一塊雪白的乳酪,一把可以捏出甜膩的水。

刀尖滑過那突起的喉結,最後停在衣領上,他手腕以幾乎捕捉不到的幅度翻了下,錦緞裂開一個小口,一絲亮眼的白露了出來。

他沒能再繼續。

一絲血順著他的刀身往下流去,瘦削的手抓著刀,沒有讓它再挑開衣領一毫。

葉易挑了下眉,美人麵不改色。

他不痛麼?

“好。”葉易道,“本座和你比。”

笑青山鬆開手,手心留下一道傷痕,血紅而刺眼。

“等下!”

一道聲音傳來,葉易黑眸移動,盯住笑青山身旁的青年男子。

他的兄長?

餘明翰道:“舍弟不知禮數,冒犯了葉城主,還望葉城主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和他計較!”

葉易耷拉著眼皮,眼底是一片不耐煩的神色:“計較?本座計較什麼,本座喜歡他得很。”

餘明翰手一抖,誤解了葉易的意思,以為他被一小輩挑釁怒火中燒,急道:“舍弟不會劍法,在修煉上亦是愚鈍,至今未能引氣入體,城主與他比試豈不是浪費時間?”

葉易道:“浪不浪費時間是由本座和他決定的,令弟叫——笑青山是吧,他主動提出來的要求,本座也樂意去做,那這一切與你何乾?”

餘明翰還欲再說:“但是……”

葉易手指劃過薄如蟬翼的刀身,冷漠道:“還是你也想和本座比試?正巧本座心情好,再多陪你們玩玩也無妨,等本座不開心了,掀了折花宴,你們想來恐怕得先做好送死的準備。”

幾雙手箍住餘明翰的手臂,歸元劍宗的其他弟子小聲勸道:“師兄,彆引火燒身。”

慎古是劍宗修為最高的人,也沒有阻攔葉易,隻眯著眼,摸著長長的白須:“如此,還望葉城主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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