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刀劍之約(10)(2 / 2)

“好好,我不說了,都哭成小花貓了。”他調笑道。

“……”

笑青山推開他,眼角緋紅,眼中是蕭蕭而下的一川煙雨。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窗外月色正濃,笑青山垂下眼,按住葉易的雙肩,帶著他倒在了柔軟的床榻中。

“怎麼,非禮我啊?”葉易挑起他一縷烏發,放在鼻尖輕嗅,嘴角笑容肆意。

笑青山靜默不語,將眼角殘留的淚水揩去,白皙的麵頰上浮現兩抹薄紅。

他俯下身,像小鹿舔水一樣,將自己的唇貼上葉易的,細細親吻。

葉易放任他占據主導地位,隨著情.欲漸濃,親吻也由小心翼翼變成暴風驟雨。

兩個人的身體越貼越近,相互磨蹭擠壓。

葉易扶在他腰間的手,也漸漸向下滑去。

小狼崽在床底下休息,聽到一聲低吟後,驀地一驚,冰藍色的眼珠子瞪成一個圓,耳朵尖尖豎起,又懨懨垂了下去,閉眼再睡。

無他,習慣了。

床榻吱呀,帷帳朦朦朧朧,曖昧的氣息在室內蔓延。

一番雲雨後,二人墨發交纏。

笑青山麵色紅潮,眼尾是一抹勾人的胭脂紅色。

掌心下,男人的心跳透過胸腔傳出,沉穩得讓人安心。

“我的本源在劍塚……”

笑青山說道,尾音還帶著若有若無的情潮。

“恩……”葉易饜足無比,心猿意馬地親了他一下,“改天就把‘你’迎回來。”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此處乃天道編織的夢境,想必等到某個時刻,便會崩塌瓦解,而一切也將迎來結局。

……

日上三竿,窗外傳來鳥鳴,光影綽綽。

小狼崽蹦上床去,又被拎著後脖子甩了下來。

它委屈地轉過頭,“嗚嗚”叫了兩聲,爪子刨著門框,發出沙沙的聲音。

男人一揮手,一陣風刮過,門朝著兩側打開。

風雪被了帶進來,落在地上,化作晶瑩的水。

小狼崽啪嗒啪嗒跑了出去,尾巴搖個不停,爪子在雪地裡印出好幾個梅花印。

“啪”的一聲,門又自動朝內合攏。

被小狼崽的屁股一坐,二人睡意全無。

金紅被褥被掀開,葉易坐直了身體,烏發散亂,從發絲間的空隙可見其背脊上的紅色抓痕。

笑青山懶洋洋靠在他肩膀上,寬大的衣袍下亦是殘留著星星點點的痕跡。

葉易瞥了一眼窗外,思及今天的日子,麵容沉了下來。

天罡城城主葉易與歸元劍宗掌門真傳弟子笑青山欲喜結連理,此事已告諸天下,而在合籍大典之前,慎古真人要求笑青山回門派一趟。

恐怕隻有天道知道他安的什麼心思。

微涼的指尖觸碰上葉易的眉心,笑青山替他拂去眉頭上的川字,柔聲道:“我替你更衣。”

黑色的外袍莊嚴又肅穆,襯得男人更加英氣勃發。

素白的手指為他係上腰帶,仔細地打上一個結。

葉易垂眸,凝視著笑青山。

他睫毛長長的,眨眼時像是蝴蝶翩躚而至,眼尾微微上翹,底下是帶著寒意的瀲灩秋水,時而又變為勾人心魄的三月春水。

嘴唇微微抿起,像是一朵含羞的花,水潤又柔軟。

他認真將衣結打正,拈著腰帶的手如玉雕成。

那時一雙適合摘花撥琴的手。

可葉易也知道,比起姹紫嫣紅的花與古樸滄桑的琴,他更適合拿劍。

持劍時,他凝著一身的冰雪,如孤月一般高不可攀,世間眾人避之不及,唯獨讓葉易心癢難耐。

那冰雪消融的景色,隻有他看得見。

他的一顰一笑,一怒一悲,都毫無遮掩地暴露在他麵前。

同樣,葉易的喜怒哀樂,也全都說與他評判。

歸元劍宗。

寬敞的大殿上燃著幽幽燭火,明亮,卻照得殿內一片滲人的慘白。

慎古真人坐在正座上,撥動著手腕上的鏈子,木珠相碰,發出沉悶的聲音。

慎古笑嗬嗬地說:“在天罡城看見你們相處時,老夫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天。青山先天不足,自小嬌生慣養,葉城主是少不了一番費心了。”

葉易喝了一口茶:“哪談得上費心,能多為他做點事情,本座甘之如飴。”

慎古將目光投向笑青山:“青山本來是為師的真傳弟子,可惜還沒出師,就得搬去天罡城了,日後想必也難以見麵。為師身為你的師長,卻沒有教給你什麼劍術,內心著實遺憾。近來有新的弟子入門,劍塚開放,你不如也進去挑選一柄,算是為師送給你的賀禮了。”

笑青山麵色如常,嘴角含笑:“承蒙師父厚愛了。”

慎古又對葉易道:“劍塚乃門派重地,平時就是門內長老也不得進入,還望葉城主海涵。”

葉易冷淡道:“無妨,本座等候在此就是了。卿卿不必擔憂我,慢慢挑選才好。”

笑青山與慎古真人走出正殿,殿門關閉,陰影遮蓋明光。

殿內,葉易神色冰冷,眼眸中暗流湧動。

前往劍塚的路上,有一道長長的索橋。

橋下江流奔騰,橋的兩側是險峻的山壁,岩石之中,偶可見翠綠樹枝橫斜而出。

笑青山懷念道:“弟子七歲,還是八歲之前,寢房就在這後山中,但書院卻在前山,每次路過這座吊橋,心中都有些害怕。”

慎古真人笑了兩聲,對能夠憑虛禦風的修真者而言,高處是沒有什麼可怕的:“是嗎?為師就說,你當時怎麼緊緊攥著為師的衣袖不放,但問你原因,你又搖頭不說,如今這個謎團可算是解開了。”

“但當時師父也從來沒有甩開過弟子的手。”

笑青山瞭望著山頂的一棵古鬆,在它的樹冠之下,築著一窩鳥巢。

隻是這麼多年過去,藤蔓搭成的巢穴還在,上麵的花卻早已蔫得被風一吹就碎,鳥兒也不見蹤影了。

慎古真人隻道:“看你當時年齡還小,為師才勉強任憑你扯壞了為師的好幾件衣服,若是你如今還敢這樣做,為師隻得罰你去思過崖麵壁了。”

笑青山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感歎道:“一眨眼都過去這麼久了。”

時過境遷,連你認為能永遠將你護在羽翼下的人,也改變了。

劍塚坐落於一座連綿大山之中,外麵設置了法陣,兩柄巡劍發出幽幽藍光。

山搖地動,伴隨著墜落的石塊,一絲光亮照進漆黑的劍塚中,寒氣撲麵而來——這裡埋藏著成千上萬把劍,它們靜靜沉眠在寒冰中,等待著再一次的複蘇。

太羲宮內四季如春,笑青山已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徹骨的寒冷,儘管此刻他已不再畏寒,還是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一個小而精致的雕花暖手爐出現在他的手中,中間火芯冒出藍光。

這是葉易臨走前塞給他的。

在麵對和笑青山有關的一切事情上,這個大大咧咧的男人總是心細如發。

見著他取暖的舉動,慎古真人笑了一下:“青山,你且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若是它不答應,為師也得強迫它答應。”

劍塚裡,劍與修士並非是單純的被挑選和挑選的關係,而是雙向選擇。

有的弟子進了劍塚,連其中最普通的劍都拿不到手。

笑青山心有所感,朝著劍塚的最深處走去。

越是靠近,寒氣越是逼人,他的睫毛上甚至凝結出了霜花。

在一塊純粹無雜質的巨大寒冰麵前,笑青山停下了腳步。

其他的名劍都置在寒冰中,唯獨這一把,孤零零鎖在鐵鏈之中,那鐵鏈還鏽跡斑斑,生脆得很。

與泛著鐵紅色的舊鎖鏈不同,那把劍卻是華美無比。

劍柄與劍身之間銜著一顆藍色避水珠,流光溢彩,劍刃雪白,中間流淌著天青色,仿佛一道碧水從山間流下,在劍尖上三寸的地方,雕著數片大小不一的青嫩銀杏葉,栩栩如生,仿佛剛從樹上飄下。

這把劍的名字叫做“笑青山”。

慎古真人凝視著劍:“是嗎……你果然還是選擇了它。青山,這把劍,乃是你的父親花費了千年的心血鑄造而成的,但是它……隻是一把凡劍,而且是鈍劍。”

“弟子知道。”

笑青山伸出手去,握住劍柄,纏繞著劍的鎖鏈一掙就斷。

與看似輕盈的外表不同,這把劍卻十分有分量,沉甸甸的。

劍安靜地躺在他的手上,笑青山的手指滑過它的劍刃,仿佛在為它拂去塵埃。

慎古真人道:“也罷,你生來就應該擁有它。”

劍塚的道路變得幽深而漫長,寒冰中的劍映出幽幽的光。

塚,本為墳。

慎古真人出劍時沒有一絲猶豫,渡劫期大能的劍足以毀滅掉一個人的神魂。

血滲出,流淌過那鋒利的劍身,在地麵上點出一滴滴深痕。

笑青山閉上眼,艱難地開口,氣若遊絲:“師傅,我隻想問,你當初收我為弟子,是可憐我,還是……”

慎古真人反問:“我踏入仙途前,曾有父母,發妻,三子一女,除了今日這回,你有見過我提起他們嗎?”

笑青山睫毛顫動,緩緩睜開眼:“我懂了。”

他鬆開手,細嫩的掌心留下兩道深深的血痕,血出不斷流出,從一小點擠成一個紅珠,猶如鮫人死前流出的血淚。

那雙眼眸裡,澄明無物,倒映出雪下的無邊山河。

隻聽一聲轟鳴如雷炸起,狂風席卷方圓十裡,從正殿的窗裡,可窺見遠方的青黛寒山像被人從畫中抹去一般,隻剩一片悠悠雲煙。

本源歸位,劍心通明!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