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隕落後, 魔尊與劍尊共同掌管天罡城,修真界一大三小的格局被徹底打破,隻剩下天罡城如日中天。
市井小巷中隱隱傳出正道式微之謠言, 然而天罡城城民卻並未仗勢欺人,依舊執行著嚴厲的城規,諸界凡塵這才安下心來。
笑青山和葉易將二人欲重新舉辦合籍大典的事情昭告天下, 在修真界內掀起了一陣風波。
須知他們之前恩愛百年,而後反目成仇,如今又重修舊好, 其中愛恨恩怨難以說於他人評判。
合籍大典當日。
月沉日升,晨光熹微,斜斜照進太羲宮內, 給玉宇瓊樓鍍上一層金光。
觀天塔,屋簷還殘留著落雪,一道靈敏的身影閃過, 撞了一下簷下的紅色燈籠,紅光與雪色交相輝映,又被黑影遮蓋。
如今灰狼已經能熟練地自己開門, 它趴下身,爪子伸入門底的縫隙,彎曲的狼甲一勾, 門就向兩側打開一道縫, 它擠開門, 鑽了進去。
爪子上留下的雪粘在毛絨絨的地毯上, 跳到樓梯口上時,梅花爪已經乾乾淨淨。
飛雲梯嘎吱一聲,載著灰狼朝上飛去。
梯麵與地麵相接觸,灰狼邁出爪子,外灰內白的尾巴一搖一搖,走向坐在窗沿的那個男人。
男人背倚著窗框,一條長腿曲起,另一條則平放在窗沿上,雙手抱胸,麵朝著窗外。
他不再如往常一般穿著沉悶肅穆的黑衣,而是著一身紅衫,上麵用金銀二色的絲線繡著複雜的暗紋。
明亮的紅色,更顯張揚狂妄。
聽見灰狼的腳步聲,葉易轉過頭來。
灰狼的嘴裡銜著一條玉錦發帶,上麵還殘留著淡淡的熏香。
葉易放下兩條長腿,蹲身接過發帶——被灰狼叼著的那一節浸出一片深色。
葉易失笑:“你這家夥……”
卿卿以後怕是不能用這條發帶了。
灰狼狐疑地歪了下頭,對於它而言,舔毛是親密的行為,唾液也沒什麼肮臟的,沾染上氣味更是關係好的標誌,它倒絲毫沒覺得二主人的發帶都是它自己的味道有什麼不好。
不如說還可以讓某些虎視眈眈的小妖精死了心,比如溜進宮裡的那隻栗色花貓!
葉易捏著這條發帶,拇指擦過上麵凹凸不平的繡紋,嘴角勾起一抹笑。
合籍大典前一天,要成婚的二人不得見麵,他從寢宮裡搬出來,在觀天塔裡過夜。
但灰狼卻可以大搖大擺留在寢宮裡,好不自在。
它叼來發帶,想必是為了給他聊以慰藉。
蠢狗。
“過來。”他喚道。
灰狼聽話地走了過來,揚起頭顱,便見大主人躍下窗,雙手一伸,一片冰涼的觸感從下巴底端傳來。
水鏡被葉易招出,灰狼湊過去,發現在自己兩個尖尖耳朵的中央,立著一個軟塌塌的蝴蝶結。
它頭保持著望朝鏡子的方向,身體轉了一個圈,全方位無死角地觀賞自己,歡騰的“嗷嗚”了一聲。
早就成年的灰狼喜滋滋,兩位主人的味道,它現在是天罡城最受寵的寶寶了!
葉易瞧著時間差不多了,白泉等人早就等候在觀天塔下,便帶著灰狼下了塔。
黑色的馬蹄在雪中踏出一個個印子,後者最終止於寢宮前。
葉易翻身下馬,推開寢宮的殿門。
前殿裡仍舊溫暖如春,嫋嫋香氣從香爐中冒出。
葉易的手還未觸到那一串冰涼的玉珠,另一雙比玉更加細膩的手已經掀開了柔軟的紗帳。
鮫紗重疊,是深深淺淺的紅色,卻不如他眼尾的那抹紅更加勾魂奪魄。
笑青山的三千青絲被冠冕束起,冠上鑲嵌著上千顆紅寶石和珍珠,作為百花蕊,群花向上簇擁著最頂部的點翠牡丹,斜紅疊翠,而冠冕下端墜著九龍九鳳,口中皆銜紅珠。
飽滿的明珠遮去了他一半的麵龐,但在層層珠翠間露出來的容顏,卻讓華貴的冠冕也黯然失色。
他平時打扮簡單,束發僅用簡單的玉簪或者發帶,如今被這複雜卻不顯得臃腫的配飾一襯托,眉眼間的冷淡去了大半,更加明媚動人,葉易不由看癡了。
笑青山淺色的眼眸一轉,波光流轉,讓他心頭一顫。
將手貼在葉易的手心,笑青山無聲地命令道:牽住我的手。
手指擠過笑青山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葉易說道:“走吧,拜堂成親。”
二人牽著手,迎著光而行,背影拉得很長。
碧霞站在暗處,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歎了一口氣。
白泉問道:“姑奶奶,城主大喜的日子,你在那傷春悲秋啥呢?”
碧霞瞪了他一眼:“你還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隻是有點擔心,害怕城主和他又……呸呸呸,今天可不能說這些!”
“你說吧。”白泉滿不在乎地抓了一把前殿的瓜子,“詛咒無效,反彈。”
“你和街上七八歲逗貓遛狗的小屁孩沒有區彆。”碧霞眼角一抽,“再說了,我詛咒他們乾什麼,我巴不得他們好好的,一輩子都捆在一起!可是上一次合籍大典上,我也是這樣想的……”
白泉安慰她:“安啦,你還以為你是鐵口烏鴉嘴了?天道要搞你,你躲得過?而且天道都被二城主一劍捅穿了,我覺得你更需要擔心城主的生命安全。”
碧霞前思後想:“……我覺得城主更厲害!”
“嗬嗬,誰知道呢,但如果他們吵架了,城主肯定是最先示弱的。”
“那可說不定呢!”
幼稚的爭吵過後,碧霞遠遠望著窗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他們回到天罡城的那天,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城主直接帶著他回到了城內,他還是表現得這樣冷淡,和百年前彆無二致,但是在正道中人對著城主指桑罵槐時,他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