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像卡爾瓦多斯喜歡貝爾摩德那樣,還是像我喜歡琴酒那樣。
喜歡原來是完全不需要前提的東西嗎?
這是正常的「社會」,還是正常的「愚蠢」,我想弄明白這一點。
……】
【……
畢業的時候導師來找我,問我要不要繼續在研究院念修士。
我沒有小時候那樣討厭學校了,但是不行。
修士隨時都可以念,但我不能讓琴酒失望。
……】
【……
我想我明白那些眼神的意思了。
對現狀非常不安,但是張口的時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很沉,掐住虎口的話就能意識到這些像幻覺一樣的感覺全部都不是幻覺。
我覺得我做錯了什麼,但仔細羅列的話就會發現什麼也沒做錯。
我隻是在……放任他們五個人蠶食我維持了二十幾年的生活。
這是一種錯誤嗎?我沒有可以請教的人。
……】
【……
承諾啊,聽起來就像是遺願清單一樣的東西。
答應下來也沒關係吧,反正也不會實現。
這麼一想,我才是最卑劣的那個,我一直在辜負所有人。
慶幸的是,我並不用做出選擇。
我和他們的關係就是夏天的蟬,是限定售賣的冰淇淋,是被黃昏分割的白晝與夜。
蟬死於夏末,冰淇淩停售的掛牌懸於早秋,我將站在黃昏的*幽明境,目送他們一路奔向太陽。
……】
【……
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我好像得了重病,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啊,不對,其實是能分清的。
是「無話不說」和「無話不說」的差距,是伸出手時「相握」和「道彆」的區彆。
夢已過半,無人在對岸。
*唯我在此,唯我在此 ,雪落下。
……】
【……
明天就是一切的結束。
於是,我的日記也就到此收尾。
我並沒有想要抱怨的東西,也沒有想要指責的人,誰都沒有錯,隻是時間不適合。
起初,他們當我是朋友,可我不是,我是臥底。
後來,他們認為我是叛徒,可我不是,我是朋友。
不過沒關係,我的道路太窄,本來也容不下那麼多人並行。
我依舊喜歡著讓我活著去見他的琴酒,感激朗姆能讓我和友人相遇,不後悔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認識琴酒不算早,我認識朋友不算晚,與這個世界錯開的隻有「早乙女天禮」一人。
但在最後,我還是將一切修正上了正確的軌跡。
叛徒終將溫順地踏入那個良夜。
既然注定得用鮮血澆灌敞亮的未來,我希望能用我的屍骸填平同伴崎嶇的道路。
「讓我死在無人知曉的黑夜裡,太陽升起,照亮友人純白無暇的靈魂。」
——這樣,也算是早乙女天禮,完整的一生吧。】
……
一個人的人生能有多長?
現在降穀零可以回答了,四個小時。
他用四個小時完了早乙女天禮的一生。
這個混蛋。
日記不是為了訴說,是為了不說。降穀零可以理解一切,但他不能接受早乙女天禮就這樣決絕地將自己的人生扔進數字垃圾桶,完全消失在那串由0和1組成的世界裡。
「這是我的過去,請不要參觀。」
那個蜷縮在角落裡的空虛靈魂在無聲的呐喊。
降穀零鬆開鼠標,仰著頭,手捂在眼前。
他好像能從指縫看見站在麵前的人,但鬆開手,視野裡隻有發亮的電腦屏幕。
早乙女天禮有一件事說的沒錯。
「過去沒什麼好提的,未來永遠比過去值得期待。」
他的後麵一句話說得也沒錯。
「好像值得回憶的東西挺多的。」
能回憶起的都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以至於思緒隻是被拉開一點都需要拚命壓住眼底的乾澀。
我隻是犯了全天下朋友都不該犯的錯誤。降穀零想。
「我認識了我的朋友,在他死後。」
「越多偏頗的聲音議論他,我腦海中的麵容就越模糊,幸好日記還記得。」
勝敗皆相負。
隻是因為「有人」不敢輸,「有人」不想贏。
恍惚中,降穀零似乎聽見了那家夥平淡得讓人酸澀顫抖的聲音。
「畢業快樂。」那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