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鯉生醒來的瞬間, 就被湊上來的兩個身影驚得又閉上了眼。
可殘留在視網膜上的兩張臉所代表的人實在是太有存在感了,即使逃避著, 一左一右環繞音依舊響個沒完。
“石田, 剛才小泉哥是不是睜眼了?”
“真的嗎,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
“但是他怎麼又把眼睛閉上了。”
“因為不想看見你吧。”
“少在這裡胡攪蠻纏了石田!快喊醫生——醫生!醫學奇跡誕生了!醫生呢?!”
鯉生不得不從床上慢吞吞坐了起來。
躺了一天一夜讓手腳有些發軟,肚子也是空的, 除此之外沒有彆的問題。
“感謝你們的呼喊,我已經完全清醒了……”
聽鯉生這麼說, 組員分彆從病床的兩個方向抱住他的胳膊,完全超越了「陌生人以上, 朋友未滿」的邊界, 甚至比「朋友」還要誇張,像是衣食父母終於從沉睡中蘇醒一樣。
“……實習,掛掉了嗎?”
渡邊哀嚎著:
“因為小泉哥之前表現良好,隻是報告內容和數據組需要補,教授說你找機會跟著其他班再跑一趟就可以。但我和石田因為發現你沒上船, 擔心了一整天!連嘔吐的功夫都沒有,哪還有實習的精力呢?”
石田平靜中帶著憂愁:“沒錯,我和渡邊直接掛掉了。”
“抱歉啊,我沒去實習……害你們也……”
因為和五條悟的「冒險」,鯉生的實習時間直接被睡過去了。
三人組的分工在第一天基本全是鯉生在做事, 原本想著組員可能是不怎麼熟悉流程, 加上突擊性暈船。而第二天即使自己不在, 他們應該也知道怎麼應付了才對。
“彆聽那個廢物的胡攪蠻纏,小泉哥, 這和你沒關係。”石田說, “我還是被牽連的, 但這都不重要——你知道自己有病嗎?”
啊?
見鯉生錯愕的表情,石田的憂愁更濃了,重複了一遍:“小泉哥,你有大病啊!”
……真的不是在罵人嗎?
就在鯉生思考著是不是自己睡著之後完全叫不醒的事情把人嚇壞的時候,醫生從病房外踏著步子走進房間。
在醫生的解釋中,鯉生逐漸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在「擬愛論」發動期間,「泉鯉生」險些腦死亡了。
不可逆的深度昏迷,腦乾反射消失,腦電活動消失,唯一夠不到腦死亡判斷標準的就隻有還沒到發生結構性破壞導致呼吸功能喪失的地步。
“我們對你進行了各項檢查,沒有發現病理性問題,因為泉先生您似乎是獨自生活,所以也沒有其他人可以聯係,隻能暫時觀察治療。”
渡邊第一次沒有誇大其詞,對於醫生來說,這或許就是一樁「醫學奇跡」。
泉鯉生:“……”
看來以後還是不能在會被發現的時候隨便使用異能,即便使用也要保證自己能按時回來。
接下來,泉鯉生在醫院又進行了一係列檢查,確認沒什麼問題後才在組員的幫助下收拾東西出院。
對此,鯉生的感想是——好花錢啊。
一般隻在針對病狀的前提下才會被要求做的檢查被他做了個遍,雖然公立醫院有70%的報銷額度,但雜七雜八的加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小數。
回到學校後,鯉生查看起自己存款,卻發現存折上居然還有進賬,是禪院研一那邊打來的款項。
他記得,單本發行突破50萬部之後,版稅才會發生突變,從普通&#%飆升到20%左右。連載的話,因為《Ref:rain》的字數少,一期差不多隻有5萬日元左右。
說實話,還沒有老板給的小費多。
看著遠超自己該收的款項金額,鯉生立刻給禪院研一撥去了電話,詢問款項是不是打錯了。
研一君很篤定的說沒有錯,隻不過因為聯係不上他,沒能拿到後續稿件,所以提前將本來該支付的費用一起打過來了。
泉鯉生:……
用老板的金錢來鞭笞我的良心,以這樣的形式來催稿,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有本事你催鬆本清張的時候也提前把款項結清啊,你看他跑不跑路!
這種亂來的做法可能也隻有可以隨時通過影子來找人的禪院研一敢乾了。
既然收了錢,鯉生很快就將《Ref:rain》的後麵兩篇發了過去。
兒童文學的體裁本身就決定字數一定很少,小孩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和興趣一直,即使能夠出單本,也會涵蓋大量的繪圖來將頁數堆上去。
看了後麵的內容後,禪院研一似乎是確定了什麼,非常果斷地問:“鯉生老師還有創作其他其他兒童文學作品的打算嗎?數量足夠的話,我們這邊可以試著出版合訂集。”
“……暫時沒有呢,之前不是說過嗎,我在愛情上遭遇了滑鐵盧,現在好像找到方法了,所以打算重新開始嘗試。”
禪院研一非常可疑地沉默了。
“我說的是愛情,不是愛情,我應該沒有說錯,研一君也沒有聽錯吧……?”鯉生恨不得自己也能鑽進影子裡找編輯證實自己的清白。
“如果鯉生老師願意的話,在有了試閱稿件之後請允許我拜讀。我對您能能重新開始的愛情……很感興趣。”
鯉生大言不慚:“沒問題!”
其實還是有問題的。
「我要找個對我完全沒興趣的人互相學習。」
五條悟的建議很有用,但施行起來就卡在了第一步。
哪兒去找對我他興趣,又願意和他互相學習的人啊?
又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泉鯉生一樣,抱著求知探索的體驗派態度來直麵所謂的「愛情」!
學校的同學肯定不合適,先不說那些小情侶,就鯉生認識的大部分人都是和渡邊、石田一樣的家夥。
前者比他還要菜雞,每天一口一個「小泉哥心裡有我」,眼睛比他的腦子還要乾淨……沒有罵人的意思,是在誇他心思純淨。
而石田則是一副「雖然我看不起處男,但也不需要可惡的戀愛」,每天隻是跟著渡邊「小泉哥小泉哥」的喊,在他眼裡,和渡邊表演漫才可能比戀愛要有意思得多吧。
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來這個專業的要麼是衝著非常穩定的海洋就業崗位,一心學習,猛刷GPA;要麼是「我的夢想是星辰大海,順便殺魚」。
也不怪教授一直在抱怨,說這是他帶過的最差的一屆。
而要是社會人士的話……
鯉生決定趁著今晚打工的時候問一問老板,這個在感情方麵非常成熟的可靠成年女性說不定能給出什麼意見呢?
“泉君,可以幫我去接一下訪客嗎?”
在鯉生提前抵達酒吧的時候,老板這麼拜托了他。
剛準備收起雨傘的動作停住了,鯉生沒有拒絕的理由,一邊看著雨天一邊問:“是老板的朋友嗎?”
“不是。”老板捂著嘴淺笑,“是因為我的前夫失蹤而來調查的警察先生呢。”
在感情方麵非常成熟的可靠女性說著非常了不得的話。
“在最後失蹤前有人看見他來了酒吧,所以警察才會來調查,不過這和泉君完全沒關係,所以放心去接他吧。”
“……”泉鯉生想起了那天伏黑甚爾身上的血跡,還有他口中,因為咒術師死亡而產生詛咒遷怒於自己的事情。
“真的沒關係嗎?”
老板摸了摸他的頭發,眼睛眯起來:“辛苦你了。”
“我知道了。”鯉生拿著傘打算去路邊等人,撐開傘的時候問,“那位警官的名字是?”
老板想了想:“似乎是叫……伊達航?”
***
泉鯉生不認識伊達航,這一點毋庸置疑。
所以即使看見了對方,擺出一副依舊在等人的態度也是說得過去的。
伊達航和之前沒什麼變化,老成持重的做派,隻不過嘴裡叼著一根牙簽——他以前還痛罵過這種像是小混混一樣的行為。
裝模作樣一陣後,兩人順利會麵了。
因為暴雨是突然來臨的,離開警署的時候天還晴朗一片,伊達航並沒有帶傘,在路邊踱步一陣後身上全是雨水。
鯉生將傘往他那邊傾斜了一些。
已經是東京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精英的伊達航自然也發現了這一點,非常爽快地向鯉生道謝,接著問了他的名字。
“泉鯉生。”他說。
“泉桑看起來還很小,已經到可以在酒吧上班的年齡了嗎?”
“啊……我是在校大學生。”
“你最後見到老板的丈夫是什麼時候?上個禮拜他來酒吧的時候有看見嗎?”
“前段時間我一直在忙著寫東西,那天是和編輯約了見麵,然後遇到了認識的小孩,就順便過來酒吧找小孩的父親,不過沒有看見他。之後我生了一場病,在醫院住了很久,所以不是很清楚。”
沒有任何謊言,又完全清白的發言。
要說可以追問的點,應該就是他話裡的小孩和父親,這個也很好回答。
父親是酒吧的顧客,鯉生和他們也不算熟悉。
但伊達航沒有問,他咬了咬牙簽,感慨道:“原來是搞寫作的啊。我也有朋友曾經寫過,還被印刷成小冊當作畢業禮物了。”
泉鯉生:“……這樣啊。”
“寫作還真是神奇的能力,完全看不出擁有那種天賦的人卻能寫出受歡迎的作品——啊,抱歉,隻是想到那兩個完全沒聯係的家夥隨口而出的一句話,沒有在說泉桑。”
“我明白的。”鯉生當然再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