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單純的推薦書籍,也不是對作者的批評和建議。如果可以的話,簡直可以當作卷末摘錄了。
“首先聲明,我沒有在寫諷刺小說。”鯉生乾巴巴說。
禪院研一:“是嗎?”
“雖然浪漫派的激進導致很多人對戰爭持有不妙的觀點,社會也亂糟糟的……但是我也沒有針對任何流派,呃,或者是社會。”
禪院研一:“這樣啊。”
“花裕子先生……還真是個厲害的人。我自己是知道我的特殊情況啦,「這種竭儘全力的探索是有必要的嗎?」簡直是對我的靈魂在發問啊。”
禪院研一:“花裕子先生一直是個很厲害的先生,能在《古拉格律賊》的翻譯工作期間還花時間寫評論已經很不容易了。”
“但是先生最近是不是正在和浪漫派的人吵架,所以看什麼都像是能用來抨擊對方的東西……我怎麼感覺自己成了被抓上陣的武器呢。”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禪院研一挪回了電腦,說。
“有了這樣的評論,即使直接將《擬愛論》作為完本小說出版,銷量也不會差的。社長的意思是重點不用拘泥於愛情板塊,借著花裕子先生的東風將受眾人群打開。”
鯉生感歎:“社長先生……商業嗅覺很敏銳呢。”
“我是持觀望態度的。”禪院研一定定道,“不管小說的主題是否需要拔高,如果鯉生老師的創作激情是建立在和甚爾前輩相處的基礎上,我很擔心你是否能將這本小說寫完。”
他的臉上明顯充斥著擔憂的表情,這讓鯉生感覺有些新奇。
禪院研一應該是比較信任甚爾的才對,不然也不會在之前強調了「可靠」這一點。
“甚爾怎麼了嗎?”
“這種話由我來說或許有些不合禮儀……”他躊躇了一陣,最後終於說,“鯉生老師既然認識五條悟,那應該對咒術師有所了解吧。”
“算是知道一些。”
“那您知道「天與咒縛」嗎?”
“這個倒是不知道。”
“完全摒棄了咒力,作為回報獲得了無與倫比的強大肉|體和運動天賦,五感也因此得到提升。”他說,“禪院是個非常傳統的咒術師家族,即使擁有完全不屈於人下的能力,那群家夥也不會認可這樣的「異類」。他們對待異類的方式……很原始。”
鯉生在這一刻理解了什麼。
啊,是有這樣的可能。
作者給自己筆下的人物寫小傳是很常見的事情,為了不讓人物的性格在劇情發展的時候受到衝擊,弄清楚塑造出人格的經曆是必不可少的。
可鯉生沒有那樣的打算。
以前他也奇怪過,伏黑甚爾這樣的人怎麼會變成專業小白臉,明明靠他的能力能做到的會更多。但也僅僅是奇怪而已。
甚爾自己沒有想要袒露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覺得這是一個自己改變不了的人,既然不會造成影響,那麼放著不去追問也是可以的吧。
當稍微了解之後,好像很多事都能解釋得通了。
“作為前輩,他無疑是可靠的那一類,但您要是將他當作戀愛對象……或許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
“那道疤痕是離開禪院之前留下的嗎?”鯉生卻突然問起這個。
禪院研一點頭:“很小的時候就有了,不是什麼意外。”
“原來是這樣。”
顯眼的疤痕往往是人物設定的佐料,比如浪客劍心裡緋村劍心臉上的那道十字。
第一道是雪代巴的未婚夫所傷,附有詛咒,於是傷口會一直流血;第一道由前來複仇卻愛上劍心的雪代巴死前補足,那時,血卻不再流了。
傷口和疤痕都是故事。
嘴上的疤痕要更特殊,長又深,隻要說話或是進食都會反複撕裂傷口。明明是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它的存在。
要對抗這種存在感,要麼在羞辱中保持沉默,要麼饑腸轆轆也要停止進食。
要麼就像伏黑甚爾那樣,舍棄疼痛,隨便傷口撕裂又愈合,最後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那恐怕是他第一次有「舍棄」的概念吧。
然後就會一點一點舍棄得更多,更徹底,直到自己沒有再不能舍棄的。
這種豐富的人格……總覺得用來當作故事的客體有點浪費啊。
“研一君完全不用擔心《擬愛論》的事情,我會寫完的。雖然這樣講有點厚臉皮,但總覺得是會越來越豐富的小說啊。”
鯉生看了看腕表,已經到了和伏黑惠約好去花店的時間。
“你說的沒錯,甚爾的確是個很可靠的人,甚至比我預想的還要可靠。”
禪院研一直覺他們在談論的絕對不是一個東西。
但鯉生已經擺出了要離開的姿態:“出版和發行還是得全部交給你了,畢竟我對此一竅不通嘛。對於我來說隻要按時交稿就可以了。”
說完,鯉生便向他道彆,離開了談話的咖啡店。
***
“就算你擺出一副和我很熟悉的模樣,也掩蓋不了是可疑人員的事實。”
在約定地點找到伏黑惠的時候,他正仰著頭對麵前的人這麼說。
現在快到午餐時間,又是周末,街上的人不算少,見到這一幕多少會回頭或事駐足,猶豫著要不要挺身而出。
讓他們猶豫的是被小孩稱作「可疑人員」的青年。
精致漂亮的麵容和價值不菲的行頭,以及目前看來並沒有威脅性的動作,他看起來不像是會對著陌生小孩發難的那類人。
“欸,小朋友對我誤會很深啊,我當然和你不熟悉,充其量也隻是見過一麵……一麵也算不上,不過我倒是知道你那個混蛋父親。”
“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說,「我在你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我還是青春靚麗的年紀,不要以為小孩子造謠就不用負法律責任哦!”
在那之前我就應該報警,讓警察來將這個在大街上說怪話的人拖走——伏黑惠的這句話被趕來的泉鯉生堵回了肚子裡。
鯉生是一路小跑過來的,隔著老遠就看見伏黑惠和五條悟在這裡神秘對峙,前者咬著腮幫子,後者春風滿麵,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
“等很久了吧,小惠,不好意思稍微有些晚了。”
伏黑惠一骨碌跑到他身後,兩隻手抓著鯉生的手掌:“我們去買花吧。”
好好地沒事買什麼花——五條悟的這句話也被泉鯉生堵回了肚子。
“好哦,還是要向日葵嗎?”安撫性捏了捏伏黑惠的手,鯉生看向五條悟,“說起來好巧,五條君也在啊。”
五條悟十分自然地站到了泉鯉生身側:“太無聊啦,傑被夜蛾神神秘秘叫去薨星宮,硝子也不在,所以我就出來買東西了。看見這個小孩在路邊一副隨時都會被拐賣的樣子,好心的五條悟決定來拯救他。”
伏黑惠忍著沒有衝上去展露拳腳。
雖然伴隨著一些不理解的名詞,但鯉生的確再次聽到了熟悉的名諱,他昨晚忘記問了,現在倒是想了起來:“硝子是……家入硝子嗎?”
五條悟一愣:“你認識硝子?”
“之前在海上,她救過我,當時和她一起的似乎還有兩個人。隻不過我離海太遠了,看不清楚。”
五條悟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精彩,像把顏料盤打翻在畫布上,被手忙腳亂的人胡亂抹開,怎麼做都隻會得到更加花裡胡哨的結果。
“……我應該就是那兩個人之一。”他咬牙切齒地憋出來這麼一句。
鯉生瞠大眼:“是嗎?家入硝子當時說「讓他彆玩了」,原來說的是你啊?”
五條悟:“……”
五條悟:“重點錯了,應該是「救了你的人是我」才對!”
“那你回去有被罵嗎?”鯉生好奇問。
五條悟死不承認:“沒有!”
泉鯉生的臉上直接就寫著“嗯嗯嗯,好好好,你說沒有那就沒有”。
五條悟:“……”
可惡,這不讓硝子買一個月的喜久福謝罪真的很難泄心頭之恨!
鯉生還在覺得這樣耍賴的五條悟似乎比小時候更可愛,突然感覺到伏黑惠拉了拉他的手,仰著頭看他:“可以走了吧。”
“走!”這話是五條悟說的,他急於用彆的話題來轉移注意力,說,“買花多好啊,我們去買花!”
伏黑惠探出一個頭,滿臉警戒:“你也要去買花?”
“我也算是鯉生的救命恩人,難道不應該送花給我嗎?”五條悟大聲斥責,“現在的小朋友怎麼都這樣了,不尊重大人就算了,連最基本的禮節都不講!這要是放在我小時候——”
鯉生隨口接話:“可能就直接對知恩不報的家夥拳打腳踢了吧。”
五條悟“撲哧”笑出來,眼睛轉了轉:“是這樣沒錯,反正不會和這小孩一樣沒用——看得出來你是想和我打架哦,叫什麼來著?伏黑惠是吧?”
他大言不慚說:“就算我點到為止,你也會哭很慘吧,伏黑惠小朋友。”
泉鯉生眼疾手快把伏黑惠拉住了,阻止了一場差點在街頭發生的災難。
他歎了口氣。
好吧,算自己判斷失誤了,現在的五條悟和小時候好像也沒什麼區彆。
五條悟還在那裡擺出各種架勢挑釁,估計真的是太閒了。
這樣下去真的還能去買東西嗎?
鯉生乾脆的用空著的手也牽住五條悟,不再寒暄些有的沒的,直接把人拉著往前走。
鬨騰的人突然安分了下來。
“不是要我買花送給你嗎?按照五條君的性格,不買給你的話是不會罷休的。那就走吧。”鯉生說。
五條悟跟著走了一截後才想起來支支吾吾:“噢……”
伏黑惠滿臉鄙夷:“不是說是大人嗎,怎麼還需要人牽著才能上街。”
“話不能這麼說,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朋友。”五條悟強裝鎮定的時候就會開始胡言亂語,一時間隻想駁斥伏黑惠的話,找到一個觀點就往外拋,“我也還是個未成年,需要牽牽手怎麼了?”
看著泉鯉生笑得眯起來的眼睛,和握在一起晃來晃去的手……
伏黑惠第一次這麼想給自己的混蛋老爹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