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像是要哭出來了。
回去之後,清道夫把自己關了起來,他本來已經在「長大」了,隻是一夜間又回到了六七歲的模樣,博雅再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
既然沒辦法從墮天那裡獲得消息,博雅隻能用更加粗暴的形式——在平安京裡一一排查。
這很困難,尤其是這段時間的平安京充斥著各路鬼神,光是源博雅無意間斬殺的妖魔,都是相當可觀的數目了。
事情在薄朝彥回到平安京之後出現了轉機。
魑魅魍魎在狂言家回到平安京的瞬間銷聲匿跡,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源博雅的工作也開始輕鬆起來,終於,在一次探查中,清道夫從一隻鬼那裡「問」出了有關鬼舞辻無慘的消息。
「無慘大人在找青色彼岸花!」
那隻鬼被清道夫關在大火中,火是憑空出現的,隻要清道夫不喊停,就會永無止儘的燃燒下去。
在違背理智回答了問題後,鬼露出了被灼燒還要痛苦的表情,在瞬間炸開,化為了一地的紫色血液。
「鬼舞辻無慘殺掉了他。」清道夫墊著腳,為源博雅擦掉臉上濺上的血。
「隻知道目的,還是不好找啊。」
源博雅的為難對清道夫而言,完全不算問題。
既然知道這些鬼都是被鬼舞辻無慘驅使出來找花的,清道夫隻需要找出更多的鬼,從他們口中「問」出答案就好。
除非鬼舞辻無慘徹底放棄了對這些鬼的驅用,否則被找到隻是時間的問題。
***
“聽起來很順利嘛,是什麼讓你特意找上門的?”聽完源博雅的描述後,薄朝彥這樣問。
博雅一邊說話一邊喝酒,到現在早就酒酣耳熱,耳朵也紅了一片:“我試著去逮他,可幾次都被他溜走了。”
“然後呢?”
“他不能見太陽,所以不能在上半夜去找。要是在下半夜將他逼到死角,即使想要逃竄,也會畏懼陽光,無從逃逸吧!”
“原來如此。”
所以才不能讓清道夫去,清道夫還要去看日出。
薄朝彥溫和地注視著胸有成足的源博雅,輕輕說:“那就讓晴明——”
“朝彥當然不會拒絕。”安倍晴明反應極快,“畢竟,事情最初就是因為西川的火,即使那是朝彥的「兄弟」所為,可朝彥這樣的性子怎麼可能作壁上觀呢?”
源博雅大笑拍手叫好:“是呐!我認識的朝彥當然不會坐視不理!晴明也一樣!你們都是極好的家夥!”
薄朝彥:“……”
安倍晴明:“……”
拗不夠源博雅,朝彥和晴明隻能答應了下來。
“要早說他的目的是青色彼岸花,我就將種子撒在你家裡了。”晴明對著博雅歎氣,“這花開在我家,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敢來拿,反倒失去了請君入甕的機會。”
源博雅不讚同:“這樣珍貴的花卉,怎麼能隨便決定呢。種在我家當然沒有鳶姬悉心照料得好啊。”
“鳶姬悉心照料,隻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我們三個人看到花開,在哪裡有什麼關係?花是珍貴的,比這更珍貴的,是我們看到花的瞬間啊。”
薄朝彥沒和晴明一起說些令博雅頭疼的話,乾脆道:“晴明的意思是,再珍貴的話都不如你珍貴,這樣理解就明白了吧。”
源博雅原本就被酒精蒸騰的臉一下子變得更紅:“……三個……他說的是三個!”
“誒,彆感動到哭啊,博雅。”
“誰在哭了?我怎麼會……不要信口雌黃,晴明!”
把源博雅的窘迫看在眼裡,薄朝彥撫撫袖口,問:“現在就是後半夜,說吧,要去哪裡尋他?”
“哦哦哦。”源博雅坐直了,驅散掉心頭的酒意,“他現在在一個咒術師的家中。”
也會有這樣的咒術師,被自己的天賦所困擾,所以不斷渴求通過身外之物來實現實力的進步。
「變成鬼」就是一個看起來好像劃算的選項。
雖然鬼不能見陽光,還必須依靠人的血肉為生,可他們有被提升的身體素質,以及接近「永恒」的生命。
時間可以改變太多東西了,誰也不知道,在千年後的平原,是否存在能沐浴在陽光下,克服了對血肉渴望的「鬼」呢?
招待鬼舞辻無慘的咒術師似乎就有著這樣的念頭。
而違約的原因也很簡單,他發現了鬼舞辻無慘對鬼的絕對掌控。
這是最大的弊端,生死被神明拿捏,那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可被一個陰晴不定的鬼?當然不會有其他選擇。
咒術師一邊穩住鬼舞辻無慘,一邊找上了一直在追查他的武士,表示自己可以提供幫助,隻要能殺掉這個鬼,並且不要清算自己的錯誤。
因為有咒術師的收留,在這幾天,鬼舞辻無慘沒有再製造慘案是事實。
這也算是非主觀的將功抵過吧,所以源博雅答應了。
“好吧,那我們現在就要去到那位咒術師的家中。”薄朝彥站起身,順便伸手將不情不願地晴明也拽起來,“你同他講好了吧,那現在就可以動身了。”
源博雅拍拍胸膛:“那是當然,那小兄弟早就做好準備了。”
“小兄弟?”
“對。”源博雅說,“那是個自學的年幼咒術師,似乎是叫……羂索?”
聽到那個名字後,薄朝彥瞬間停住了。
這個名字不算常見。
在早期,日本人取名都有自己的習慣,因為隻有貴族能有姓氏,所以名字成為了能區分他們的唯一東西。
屠夫的名字多半和屠戮相關,柴夫的名字離不開樹,除了能代表職業的名字外,就隻剩下簡單的,不用過腦就能念出來的音節。
「羂索」不屬於這類。
而如果對佛教有些造詣,聽到這個名字就會想到佛教法器。不動明王、不空羂索觀音、金剛索菩薩的金像手中均持有此物。
普通人是不會給孩子這樣取名的,就和沒人會給自己孩子取名叫做「天叢雲」、「八尺瓊勾玉」「八咫鏡」一樣,其中蘊含的期許已經超出了該有的「量」,甚至可以說這就是一種詛咒。
薄朝彥知道的,叫這個名字的咒術師……隻有那麼一個。
而對那個咒術師,他是沒半點好脾氣可言的。
狂言家身上的凝滯感簡直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和夜色的黑區分開,任誰都能看出他心情的不愉。
源博雅不解看著他,隻有安倍晴明微微一笑。
“看來這次是非去不可了,朝彥。”
半晌後,薄朝彥才低低說:“……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