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也下定決心,就算舍出這張老臉,就算情況再尷尬再讓人羞恥,就算再怎麼違心,他也得堅持到底——
一切都是為了咒術界、為了那些成為咒術師的孩子們還能夠擁有未來。
這麼想著,縱使心中對這一點再清楚不過,夜蛾正道還是狠了狠心,提出了那個毫無道理可言的請求:
“……所以,你的那個術式……能不能……”
喬溫早知道夜蛾正道是被請來做說客的,如今被他這樣一問,也不覺得有多驚訝。
他斂起笑意,不說麵無表情,至少也是不再溫和,而是拿出了徹頭徹尾的麵對陌生人的態度:
“夜蛾先生,不是我不講情麵,隻是……現在提出這種要求,你覺得合適嗎?”
夜蛾正道歎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不合適!
這會兒距離喬溫施下術式才過去多長時間?有小半天沒有?
這麼快就急吼吼跑來找人家要求解除術式,以為喬溫是在鬨著玩的嗎?
咒術協會怕丟臉,人家喬溫就不怕是不是?
剛施了術轉眼就解除,那喬溫這一手還能達到什麼威懾目的?
不真成了逗人發笑的“小孩家家手段”?
就算要求人,也不應該是現在!
可是真的沒有辦法。
中了喬溫術式的老人之中,有不少直到現在,都還沒被從他們家中的密室之中轉移出來!
因為在許多咒術師家族中,開啟家族密室的手段隻有身為家主或是長老的才有資格掌握,家裡的小輩就算明知長輩中了咒術,可他們連密室都進不去,眼下也隻能在外麵急得團團轉,想查探一下長輩們此時此刻的狀態都做不到!
若隻是一個兩個還好,問題就是在很多老人家就像五條悟吐槽過的那樣,過於惜命了!
看個監控而已,他們也要坐在密室裡,將防護結界全開才行。
這下好了。
乾脆就倒在密室裡根本連出都不出來!
最讓夜蛾正道感覺焦心的,是禦三家中,除了五條家幸免於難,禪院家和加茂家都有人是這種情況,這兩家聯合施壓之下,上麵下達給夜蛾正道的指令,就是要他“儘快說服喬溫解開術式”……
夜蛾正道能有什麼辦法?
隻能說,糟心!
可太糟心了。
如果不是還要顧及自己身為校長的形象,他都想摘下臉上的墨鏡好好抹把臉了。
夜蛾正道深深吸了口氣,正打算再次開口……
“嗬……還真敢說啊,你這小鬼。”
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伴隨而來的,還有汽車的轟鳴聲,以及……
“娜娜明?”
“那個……是娜娜明的車吧?”
“可是娜娜明為什麼會和那家夥一起……”
“是啊……為什麼……”
——是美美子和菜菜子充滿擔憂的聲音。
喬溫回頭,看向兩個女孩:
“你們被五條君帶過來之前,是和娜娜明在一起的?”
美美子和菜菜子齊齊點頭。
“今天是娜娜明的假日,難得放長假,我們就一起在家裡進行大掃除,準備做完掃除之後去新開的餐廳吃大餐,慶祝娜娜明又是一年單身狗……咳咳咳!”
在喬溫的瞪視下及時止住話頭的菜菜子吐了吐舌頭,捅捅身邊的妹妹。
美美子配合默契地接過話頭:
“結果掃除做到一半,就接到夜蛾先生的電話,說哥哥你回來了,還出現在了咒高的校園裡……”
當時隻把事情聽了個大概的七海建人,當即就撇下家裡做到一半的掃除工作,帶上同樣心急如焚的兩個小姑娘,開著車就向咒高這邊趕了過來。
“中途遇見了‘恰巧’走在路上的五條先生,他聽娜娜明說了事情的經過,就‘好心’帶著我們兩個先過來學校了,娜娜明因為不放心把車子留在路邊,就決定還是自己開車過來……”
結果……怎麼竟會和那種家夥攪合在了一起?
小姑娘們露出擔心中混雜著厭惡的神色。
“那是你們認識的人?”
喬溫看著踩在七海建人車頂,一身和服打扮,頭頂部分的頭發是淺淺的白色,發尾下麵的部分卻呈現出深黑的年輕男人。
“嗯……那是真希姐姐家裡的長輩。是個討人厭的家夥。”
美美子抿緊嘴唇,明顯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菜菜子也冷著臉:
“當初說要把我和美美子帶走嚴加審訊的人裡,他是態度最堅決的一個。我們也是後來偶然一次機會,聽五條先生提起過……”
一說起這個話題,喬溫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七海建人的車很快沿著唯一條大道駛入進來,停在了眾人眼前。
車門打開,比十年前的高中生模樣要成熟了許多的社會人樣貌的七海建人走下車來,看著被美美子和菜菜子簇擁在中間,樣子與十年之前相比,沒有分毫改變的黑發青年,臉上的表情倒是十分鎮定:
“居然真的是你……”
“喲~娜娜明。”喬溫沒理會依然踩在車頂的那人,而是笑眯眯對七海建人打著招呼,“好久不見。美美子和菜菜子這些年給你添麻煩啦,抱歉啊,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會發生那種意外……”
“這種事……”七海建人抬手捏了捏眉心,話還沒等說全,就被一個囂張的聲音打斷:
“那種事怎樣都好吧,我說。”
踩在他車頂的人一躍而下,擋在了他與喬溫等人中間。
“要敘舊還是怎樣都隨你們,前提是,這小鬼立刻解開他那該死的術式。”
這人抬起一隻手,絲毫沒有禮貌可言地指向對麵的喬溫——
“喂喂,為了‘說服’你,老爹可是都將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啊!”
邊說,他邊十分受不了似的點了點額角:
“不就是因為我正在東京附近,是距離咒高最近的家族成員之一,怕身在咒高裡的廢物們能力不足,完不成他交代的任務,所以才叫了我來鎮場子的麼?真是麻煩。”
“喂,小鬼。”
這人對喬溫抬起下巴,一臉的“你不要不識抬舉”:
“識相點的快把你那什麼破爛術式解開。如果逼得我出手的話,事情就不會那麼好收場了。這一點,可彆怪我沒事前警告你。”
喬溫:…………
喬溫沉默半秒,突然笑了。
“你誰啊?”
他連“你哪位”這樣程度的禮貌用語都乾脆不用了。
學著五條悟那吊兒郎當,卻在拱火這方麵有奇效的語調,喬溫微微眯起眼睛:
“左一個‘小鬼’右一個‘小鬼’,你年紀很大嗎?是要入土了嗎?”
“嘶——!”
對麵那人還沒回話,附近的樹叢裡,顯然有認識那人,甚至十分了解他的品性,知道他聽了這句話會做出什麼樣反應的咒術師,不由自主發出了一聲響亮的抽氣聲。
那人:…………
他的目光掃視過發出聲音的位置。
原本醞釀得好好的,在喬溫說完那句話以後立刻就要爆發出來的怒火被這聲抽氣聲阻擊在了中途,一時憋在胸口,是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
他重重喘息兩聲,終於冷冷將目光轉回喬溫身上:
“年紀不大,口齒倒是伶俐得很嘛,小鬼。”
“隻是不知道,你到底哪裡來的自信,敢正麵向我挑釁。”
“給我記好了!”
那人暴喝一聲。
“我名禪院直哉,乃禪院家下任家主!”
“亦是——”
“要將你的性命,終結於此之……”
“縛道之七十五,五柱鐵貫。”
自稱禪院直哉的男人話還沒有說完,喬溫已經抬手,眼也沒眨一下,乾脆放出了一記縛道。
五根巨大的鐵柱從天而降,分彆砸向禪院直哉的頭和四肢。
儘管他反應很快,立刻向旁邊閃躲,然而那五根鐵柱似乎有著極其精密的追蹤功能,隨著禪院直哉位置的改變,它們也實時改變著落點,最終,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轟轟幾聲巨響之後,地麵被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深坑底部,剛剛還進行了無比囂張跋扈宣言的男人,頭朝下被牢牢砸在那裡,腦後、雙手、雙腿的位置,各自懟著一根鋼鐵巨柱,他似乎想要掙動幾下,又或者想要至少抬起頭,發出咒罵或是呐喊,然而,在那五根鐵柱的無情鎮壓之下,卻隻有零星的嗚嗚掙紮聲,能從坑底被傳達到坑外人耳中。
這一刻,空氣是寂靜的。
所有人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靜靜注視著那足有十幾米深的深坑。
風中傳來不知是誰的嗚咽,然而,就算是混在人群中間的禪院族人,此刻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更不用提上前解救他們這位“下任家主大人”。
一片寂靜之中,喬溫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
“要將我性命怎樣來著?”
他站在深坑邊緣,探頭向下看去。
“說呀。”
他笑眯眯地,用讓所有人都感覺無比熟悉,又無比不寒而栗的語氣說。
“怎麼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