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春臉色彆提多難看:“奶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就不說夏夏她貼心她孝順,我樂意疼她。我辛辛苦苦養豬掙的錢給誰花全看我高興,就連你爸你大伯都不敢衝我伸手,你個做孫女的管到我頭上了?誰告訴你過生日能領一百塊錢你找他拿去!我這兒沒有,一毛錢、一分錢也沒有!”
老太太說完又接著看照片,鬱春心裡一把邪火燒,燒得她理智都沒了,她上前一步就搶了老太太手裡的照片,兩把撕成碎片,“鬱夏!鬱夏!你們就知道鬱夏!是她聰明,她學習好,她給家裡掙臉了!我方方麵麵都及不上她咋了?我就不是你孫女?你就不能對我好點?”
鬱媽緊趕慢趕追上來,過來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跟著就嚇破膽了。
鬱春沒見過老太太年輕的時候,甚至在夏夏收服她之前都是又凶又惡,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你以為這幾年她改了很多,就沒點脾氣了?
看老太太站起身來,鬱媽趕緊上前去拉鬱春一把:“咋和你奶說話呢?快道歉!讓你道歉聽到沒?”
鬱春那脾氣也臭,就犟那兒,老太太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爸都不敢這麼跟我說話,你敢跟我大小聲!”
看閨女那臉上紅彤彤一個巴掌印,鬱媽趕緊攔在前頭:“媽您彆氣了,我帶她回去好好說她!回頭讓她來給您賠罪!”
老太太輕飄飄看她一眼,接著蹲下來一張一張撿那碎片。鬱媽最怕婆婆,她更怕大妹再犟下去,趕緊哄著她回家,說要錢媽這裡有,媽給你拿,你找你奶乾啥啊。
這話就把馬蜂窩捅了,老太太伸手指著二兒媳婦:“你手裡有什麼錢?你那幾個錢不都是夏夏的獎金和工資,那是夏夏省吃儉用寄回來的,那錢你吃了也好喝了也罷,我都懶得管,誰讓你是她媽該你享福。但你要是拿著你家二閨女的孝敬去補貼你大閨女,老婆子我頭一個就不答應。沒聽說誰家還在上學的妹子得賺錢來補貼早就畢業了都已經定親的大姐,有本事你今天就給她拿錢,有本事她就厚著臉皮收下,隻要你們誰敢,老太婆我這就上高家問陳素芳要道理,看是誰教的,好好一閨女咋訂了親心眼就這麼多了?”
鬱媽急得都哭出來了:“鬨開來乾嘛啊?鬨開來大妹怎麼嫁人?”
鬱春讓老太太迎頭一瓢冷水,也想到不能鬨大,現在隻是定親,還沒結婚呢。
那能怎麼著?忍唄!
她捂著臉就往外衝,衝到門邊還回過頭來:“你們心裡就隻有鬱夏,以後日子過不下去了都找鬱夏去,彆來找我!”
老太太將最後一張碎片撿起來,抬頭就噴她一臉:“放一百個心,我就是窮得要飯也不往你家門口去!”
等鬱春跑遠了,老太太才瞪了鬱媽一眼:“孫子輩的事我和你爸從來不愛管,早先也說過,誰生的誰教,教好教壞你都得受著,受一輩子。我這三個兒子哪怕沒大出息,也不像你那大閨女,好吃懶做一心隻想過好日子,還沒嫁出去就看不上娘家人,看不上還變著法想把娘家的東西往她自個兒懷裡摟。她覺得我對夏夏太好,你摸這良心說,咱家這紅火日子是不是夏夏帶來的?整個大隊整個公社都羨慕咱家又是因為誰?”
“我這把歲數,我做得對不對有老頭子說,輪不到你閨女來說!真沒聽說誰家年輕姑娘衝親奶奶指手畫腳,她還要教我怎麼做人做事!”
看鬱媽不停抹眼淚,老太太一聲冷笑:“我早先就提醒過你,家裡孩子多了,甭管是吃是穿還是乾活都得一碗水端平,不能老虧一個。夏夏氣性好,多做一點少吃一口她也不說,她不說你這當媽的就心安理得虧著她?你就沒回頭看看你把鬱春慣成啥樣了?”
從老二結婚,這個家其實就分了,遇上大事或者喜事還是會湊一起,可鬱學工鬱學農這兩家平常是各吃各的。二老跟著鬱學工,他倆掙的工分也歸在大房,因為還能下地乾活就不需要鬱學農贍養,他能顧好自己那一家子就行。
鬱學農就是頭老黃牛,整天忙著下地掙工分,他哪有精神頭去盯著閨女?三個孩子的教育問題主要是鬱媽負責的,這麼多年家裡其實沒出過大問題,鬱春要強,鬱夏能讓,鬱毛毛人小起不了什麼衝突,家裡窮是窮了點,也還過得去。
鬱媽一直覺得她這個當媽的已經很成功了,一個閨女在首都上大學,一個閨女同隊上最有錢的高家說了親,她心裡有點自得,萬萬沒想到今兒個能鬨這一出。
大妹當她奶的麵撕了二妹的照片,跟著同她奶直接吵翻,勸也勸不回來。
老太太也沒想把事情鬨得很大,鬨大了讓人知道鬱春是嫉妒鬱夏,外人看的是兩姐妹的笑話,這對夏夏來說是飛來橫禍,人家好好在京市上學招誰惹誰了?再有這鬱春好不容易有人樂意娶,要是鬨得高家反悔了,她啥時候才能嫁出去?
老太太對鬱春真沒有鬱媽那麼好的耐心,她現在巴不得這孫女趕緊嫁了,歪成這樣擰都擰不回來還留在家裡禍害誰啊?留她在家裡當老姑娘往後不得拖累夏夏?
這不行!絕對不行!
看二兒媳婦哭哭啼啼的她心裡就煩,直接作勢攆人:“回去好生說說你閨女,看看還能不能給她教好了,你給我記住,以後有事沒事彆讓鬱春上我這頭來,我聽她吵一聲就腦殼疼,多聽兩聲要折壽!”
鬱媽趕緊那衣袖去擦眼淚,擦乾淨了問說:“不然我把我那張照片給您拿來,媽您就原諒大春兒這回。”
老太太真是一句也不想多說,扯著嗓子就要找大兒媳婦:“老大媳婦人呢?讓你男人跑一趟縣裡,給我買卷膠布回來,最好是要透明的!聽到沒有?”
大伯娘清早去了趟自留地,想砍兩顆白菜,剛才回來,聽到這聲兒趕緊放下背簍進了裡間,他一眼就看見鐵盒蓋上散著碎紙片,走近點一瞅,哎唷!這不是老太太的寶貝?這是夏夏的照片啊!
“媽你不是最愛惜的,咋就給扯壞了?”她說著還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紅著眼眶站在旁邊的二弟妹,這二弟妹從來就是個和稀泥的,性子最軟,她能乾出這麼大個事?
老太太沒和她解釋:“讓你去你就去,讓學工進縣裡給我買一卷膠布……對了你那兒有錢沒有?”
“有有有!媽你等著,我這就去!”
鬱媽跟鬱大伯娘一塊兒從屋裡出來,出來之後,做嫂子的就問她到底咋回事,鬱媽起先還悶著不說,多問了兩聲她才帶哭腔把前因後果給說了出來。
“前頭媽不是掐著夏夏過生給彙了一百塊錢,還讓寫信說讓夏夏拿錢去吃頓好的,看啥喜歡就買。春兒她想岔了……覺得她奶隻給夏夏不給她,偏心眼。”
鬱媽說完大伯娘笑都笑死了。
“我說弟妹,敢情你是今兒才知道咱媽偏心眼?”
“咱媽就是疼夏夏,整個隊上誰不知道了?你咋不想想她為什麼疼夏夏?早先你進門那會兒看咱媽稀罕過哪個女娃子?還不是夏夏貼心,小時候天天往她奶跟前湊,你不給她好臉色她還是笑嘻嘻往前湊,那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長了咱媽能不疼她?你們家鬱春乾啥了?平常讓她搭把手躲得比兔子還快,要錢人就來了!”
“爸媽跟著我和學工過了這麼多年,我倆都沒惦記過她老人家手裡那點錢,你們鬱春這臉也夠大的!”
鬱媽剛才收了風,聽大嫂說幾句又要哭出來:“她大嫂你彆說了,我和你說這些你也彆告訴彆人,讓人知道大春兒還咋嫁人啊?”
大伯娘擦了擦手,拿了兩塊錢就要去找鬱學工:“行行行,我保證不往外說行?不過就你閨女這樣,她嫁人之前你要是沒給教好了,糟心日子還在後頭!你趕緊回去,回去說說她!”
鬱媽是覺得大閨女手腳不勤快,可年輕姑娘不都這樣?隊上像春兒這樣的也不少啊,咋就這麼嚴重了。
隻要想起剛才鬱春同老太太頂嘴的架勢,鬱媽嚇都嚇死了,她回去就想同閨女說道說道,結果哪還有人呢?
鬱春大清早就跑了出去,天黑之前才回來,臉倒是消腫了,看不出有挨過巴掌的痕跡。她走在村道上,心裡有點忐忑,還在想回去要麵對什麼,就聽見高奎婆娘的聲音,高奎婆娘在岔道口招呼她過去,跟著塞來一個巴掌大的盒子:“你不是過生日?這是猛子進城去給你買的!”
鬱春接過手打開一看,是一對耳環,看著不值什麼,不過隻要想到是高猛送的,那比啥都來得強。鬱春喜滋滋收下,問:“高猛人呢?咋沒自個兒送來?”
高奎婆娘想到她會這麼問,回得有模有樣的:“他等你到剛才,我媽有事讓他跑腿,這不就錯過了嗎!”
“那謝謝你啊,”鬱春拿著耳環準備回去,又讓高奎婆娘叫住了,“你倆就沒商量一下,啥時候扯證結婚?”
“你們看日子唄,我都行。”
高奎婆娘回去就把話學給她婆婆聽了,陳素芳倒是挺高興的,隻要鬱春同意那就早點,省得猛子臨到事前又反悔了,鬨起來多難看。
“那耳環鬱春她喜歡不?”
說到這個高奎婆娘就更得意了:“我問了,那樣子的便宜不說賣得也好,年輕妹兒最喜歡,媽你就彆擔心了。”
陳素芳點點頭,心想連未婚妻過生日都不上心的兒子,她咋能不擔心?現在就指望早點把證領了把婚事辦了,否則還是不安心。
“要不是怕一步到位刺激太大猛子不同意,我就該直接給他辦結婚酒了。”
……
那頭鬱春忐忑的心情好不容易才飛揚起來,回去迎麵就是她爸的黑臉。鬱媽坐在角落裡抹眼淚,鬱爸白天挨了鬱大伯一頓罵,活都丟下了等著她回來。
“你二十幾歲,就連親事都定了,我不打你。你自個兒想想,高猛她媽為啥偏就看上你了?還不是你妹出息!”
“想明白了自個兒去給你奶賠禮道歉,你奶願意原諒你我就不和你計較,不然你結了婚我們姓鬱的也不登你家門。”
鬱爸恐怕咋也想不到,他這番話不僅沒讓鬱春反省,反而叫她恨上了,恨這個家裡人人都偏心,恨他們冷血無情。鬱春現在隻想趁早飛出這個困住她的囚籠,她想和高猛進城去做生意發家致富,想過人上人的生活,好讓娘家人知道不是隻有她鬱夏才有本事,好讓她們後悔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為。
抱著脫離這個家的決心,鬱春在陳素芳過來找她商量日子的時候一口就答應了,另一頭陳素芳也以死相逼讓不著急結婚的高猛點了頭,兩邊一溝通,跟著約好日子,後頭一個月就進城去辦了手續。
證都領了,陳素芳準備去找鬱媽商量看哪天辦酒席,她一見著人張嘴就叫親家,接著又是劈裡啪啦一通好說,把鬱媽給震懵了。
“你說啥?你說大妹她和高猛扯證了?啥時候啊?她咋沒說呢?”
作者有話要說: 頭兩天都忍著沒提鬱春,就怕給你們摻了玻璃渣子。
撒糖的時候專心撒糖,搞事的時候專心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