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越固執得可以,再一次重申說:“不是阿越,是寶寶。”
看他無意識賣萌,鬱夏是一點兒脾氣沒有:“那剛才說的不算,我重說,寶寶你吃點東西沒有?”
喬越搖頭,鬱夏就準備給他弄點吃的。
她一站起來,喬越就跟著站起來,她再一次把人領回床邊坐下:“寶寶你就坐這兒等我,我去一下,馬上回來。”
說完不放心,她還重複道:“不要亂跑,坐好了等我聽到沒有?”
喬越是真的聽話,至少他很聽鬱夏的話,讓他等,他就雙腿並攏兩手並排放在膝蓋上乖乖等,彆人家喝醉了話說不清路走不直,他好像都挺正常,就是外包裝一下掉了,整個人本質起來。
鬱家辦這場席說的是請鄉親們都來,當然不可能到那麼整齊,作為親家,陳素芳兩口子來了,並且強製要求高猛和鬱春過來,來之前還叮囑了高猛,讓他說說自家婆娘,不會說話就閉上嘴,不許惹事。
陳素芳那麼說,高猛聽進去了,也同鬱春說了,可誰也不會幾個小時下來就杵她旁邊盯著她。鬱春填飽肚子之後,就溜進灶間去想同她媽聊聊,結果隻看到大伯娘舀了半鍋水在燒青菜湯。鬱春就退出門口,打算去她媽那屋瞅瞅,路過她們兩姐妹的房間門口,一眼看到喬越坐在鬱夏床上,他旁邊櫃子上擺了幾樣小菜。
她本來沒話同喬越說,上次威脅鬱媽說不拿出錢來就要衝喬越伸手也是虛張聲勢。
就在她走過去之前,喬越一抬頭,看見她了。
鬱春就停下來,打了個招呼說:“咋就你一個人?鬱夏呢?”
喬越盯著鬱春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她頭皮發麻,終於想起來這是誰:“你是夏夏的大姐。”
鬱春沒意識到小夥子喝多了,她還點點頭,喬越就擰起眉心,衝她眯了眯眼,就跟哈士奇盯上階級敵人一模一樣。
讓他看得心慌,鬱春正要轉身走人,這時喬越開口了。
“你讓夏夏不高興了。”
“你不稱職。”
“你很煩。”
鬱春隻聽見一片嗡嗡聲,她整個人都僵了,那頭喬越不再看她,轉而伸手抓起筷子,在白生生的米飯裡戳了戳,咕噥說:“真討人嫌。”
鬱夏打了幾樣飯菜放在櫃子上跟著就衝蜂蜜水去了,她還特地跑了趟大伯家,因為前頭買回來的蜂蜜在奶奶那屋擱著。她沒把整瓶全拿回來,就拿了個粗瓷大碗,往碗裡舀了兩勺。回來的路上還懊惱呢,喝酒之前就該給他灌一碗蜂蜜水的,那樣應該會舒服一點,又琢磨著不知道打給他的飯菜吃了沒有,喝醉酒的喬寶寶看起來挺任性的。
她走的挺快,沒多會兒就回來了,正準備進屋給喬越兌水,就看見鬱春杵在門口,臉色難看極了。
這時候,鬱夏真沒想到發生了什麼事,就問說:“姐你咋了?怎麼杵這兒站著?”
鬱春聽到這聲就跟找到出氣筒似的,猛地朝鬱夏看來。
她眼睛都氣紅了,咬牙切齒說:“我怎麼你了讓你逢人就壞我?裝出一副老好人的樣子內裡是個什麼東西!”鬱春說完氣不過,伸手就要去打鬱夏端在手裡的粗瓷碗,鬱夏趕緊讓開,沒讓她把碗拍掉,手背上挨了一下。
鬱春一副氣的半死的樣子,衝出去了,鬱夏在門口懵了半天,真不知道是見什麼鬼了,她甩甩頭正要進屋,就發現喬寶寶走到門邊,從屋裡探出個頭來,看見鬱夏還笑出八顆牙齒:“夏夏你回來了?”
鬱夏一手端著碗,一手牽他進屋,她進去就看到幾乎沒動過的飯菜:“怎麼沒吃?不愛吃嗎?”
“等夏夏回來我們一起吃。”
鬱夏既好氣又心疼,抬手摸摸他耳朵,讓人坐過去,正想去提開水瓶衝蜂蜜水,就被喬越反握住手,喬越一臉不高興盯著她左手背。
“哦,這個啊,剛不小心蹭了一下。”
喬越從來就不是傻子,他癟癟嘴說:“是壞女人打的。”
如果說剛才還沒明白鬱春咋的了,聽了喬越這一句,她頓時心領神會:“寶寶你是不是和我姐說了什麼?”
喬越先是低頭在鬱夏紅成一片的手背上吹了吹,然後才想了想,回答說:“我說她不配當你大姐,她自私,她心壞,她好煩……之前在京市,夏夏你每天都很開心,回來之後你不高興了好幾回。他們看不出,我看得出,他們對你不好,我就把你搶走。我有錢,我會賺錢,我讓你過好日子。”
鬱夏原先還在想,以鬱春的性子,回頭怕是一場風波。
聽喬越一派認真的說出這一段,她就感覺自己充滿力量,什麼都不怕,也什麼都不擔心。就算往前走會有風浪襲來,她身後是溫暖的港灣。
鬱夏衝好蜂蜜水,看著喬越喝下去,然後一邊哄他吃飯,一邊陪他說話。喬越時不時就去看她手背,鬱夏其實早不疼了,就是皮膚白,挨一下能紅半天。她反複說了好幾次沒事,一點兒事沒有,喬越還跟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固執地表示說下次見了鬱春要打回來。
這時候鬱夏還怕她真不死心,結果他睡了一覺醒來,就把啥都忘了,隻記得自己喝了兩杯,後麵都不知道。
喬越跟在鬱夏身後,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問說:“夏夏我中午喝完乾了啥?有沒有鬨你?”
沒想到他自己心裡還挺有數的,鬱夏好笑的盯著他看,伸手捏捏他臉皮:“不能喝酒你不早說?誰還會灌你?”
“不想掃興嘛,我媽說我喝了酒之後很乖的,不吵也不鬨。再說我隻喝了一點點,就一點點。”
沒錯啊,喝得是不多,就那麼一點點,就把鬱春給點炸了。
鬱夏覺得還是彆告訴他這個,就勾勾手指讓他彎腰下來,湊近了小聲說:“以後還是彆喝了,你中午喝完就拽著我不撒手,我說阿越你還行嗎,你非說你不是阿越,是寶寶。”
喬越:……
“夏夏你騙我!”
鬱夏一副你高興就好的樣子,喬越剛才生起那點兒希望就這麼碎了。
尤其那之後,一起喝酒的見著他就說小夥子還得練練,酒量不行啊!其實人家壓根沒聽到那聲寶寶,就是單純感慨,咋有人喝了那麼兩杯就進屋去休息了?喬越不那麼想啊,喬越一下就想多了,心說鬱夏果然沒騙他,他暴露了。
喬寶寶有點難為情,就偷偷問鬱夏啥時候回校,都待了這麼久,在有段時間就該開學了。鬱夏也在琢磨這個事,說先去訂票也行,還得拿學生證去換糧票,走之前還得去看看高中的班主任。
這邊鬱夏在為回學校做準備了,她心裡有顆定/時/炸/彈,還想著不知道啥時候鬱春就要鬨起來,沒想到鬱春竟然沒鬨。並且接連一段時間在隊上都沒見著她的人,也不知道在忙活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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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票還是喬越去定的,哪怕他人在S市,也比鬱夏門路多,他就出去一趟,回來便帶著兩張硬臥車票。他倆準備八月中旬離鄉,走之前四五天,生產隊上紮起鞭炮,那兩天之內有好幾家人提著肉啊酒啊來登鬱家的門。
最先來的就是陳素芳和她閨女高紅紅,鬱媽看親家母提著大包小包來了,還想問咋回事,陳素芳就一把拽住她的手:“真多虧你家二妹,她頭年不是留了個複習資料,我們紅紅去抄來照著學,考上了!錄的第二誌願,什麼師範大學來著?”
“親家母,你家二妹真是天大的功德,我們紅紅考上大學了!我家也有大學生了!我謝謝她,一輩子謝謝她!”
高紅紅也是滿身喜氣,趕緊順著他媽說是哪個大學,錄的什麼專業,說完就催問:“小夏姐呢?我得親自謝謝她!我真是命裡遇貴人,我走好運了!”
鬱媽聽著也挺高興的:“親家母,你來到謝我不攔著,嘴上幾句話的事,還提啥東西?你家紅紅考上大學咱還沒添禮呢!”
“添什麼禮?趕明我就割肉去,後天我家開席,都來吃,誰也彆帶禮!”陳素芳還真不是作秀來的,她是實心實意感謝鬱夏,恨不得跪下給磕頭那種,“我這個閨女我清楚,有點小聰明,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坐不住!她那學習成績能考上個中專就阿彌陀佛了,最後這年進步大啊!學校老師也說她複習得好,她知道什麼?不就是照著二妹留下那個學的?”
陳素芳說著,正好鬱夏和喬越一前一後從村道上過來,鬱夏手裡提著個籃子,裡頭裝了幾顆菜。
她遠遠招呼一聲:“嬸兒?紅紅?你們咋來了?”
聽到這聲,陳素芳丟下鬱媽就往鬱夏跟前湊,那頭高紅紅脆生生應了一句:“小夏姐我考上了!我考上師範大學了!”
……
高紅紅是第一個,這一年,生產隊上奇跡般的錄上三個本科生,整個大隊也就是他們三個。
前後兩天時間,這三家提著煙酒茶硬糖什麼的就往鬱家趕,非要鬱夏收下不說,逢人就說鬱家祖上積德,讓他們得了鬱夏這麼好的閨女,這鬱夏啊,不僅自身優秀,憑借努力成為了整個公社第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還留下寶貴的複習資料幫助鄉裡鄉親。
公社高中的校長嘴都笑咧了,生產隊長也高興,就一個生產隊,兩年出了四個大學生,雖然後麵這三個都挺玄乎,學校錄得也不是那麼好,可那也是大學生!大學生多寶貴你看國家給的待遇就知道了!給困難補助,包分配工作!等於隻要你考上以後啥都不用愁了!
彆說全生產隊,整個大隊都在向鬱夏學習,新錄取那幾個大學生的媽也是提著兒子閨女的耳朵訓話,讓他們找好榜樣,跟好人才能學好人。
就比如老高家,陳素芳狠狠操辦了一場,把收到的禮錢全給高紅紅自己捏著,又拿了一百塊錢出來說獎勵她。
“你把錄取通知書拿上,回頭跟媽進縣城換糧票去,紅紅啊,你到校之後可得好好學習,像你小夏姐那樣,認真讀書,爭取獎學金,畢業之後分配個好工作,你就是城裡人了!”
“咱家不用你那麼辛苦,你腦子笨,一門心思讀書就行,彆想著打工掙錢,缺錢使了寫信告訴媽一聲,媽給你寄去!”
高紅紅邊聽邊點頭,她又不是傻子,她心裡清楚得很,整個生產隊就小夏姐最有見識,高家的話,就她媽最靠譜。
“媽你說,我嫂子和小夏姐那可是親姐妹,咋腦袋瓜差了那麼多?”
提到鬱春,陳素芳都沒脾氣了,撇撇嘴說:“要不是差了那麼多,她會嫁給你哥?得了,你好好讀書彆想這些,家裡有我鎮著出不了事,她要折騰由她去,要出錢出力沒有,明知道是賠本買賣傻子才給他出錢!”
“……那要是她搞出大動靜來?”
陳素芳想了想,說:“你彆看你哥整天混日子,他心裡還是有點數的。”
鬱夏在接受全生產隊感謝的時候,鬱春在忙著為生意開張做準備,她在添置東西。鬱夏在家裡吃了最後一頓,同喬越一起讓他爸送上火車的時候,鬱春基本已經準備好了。
她也是個堅定的人,說要賣燒烤,還真打了副燒烤架子,又買了些煤炭,並且如她早先計劃的那樣在縣裡找了個租屋。這時還不興什麼押一付三,她和房東說好每個月初給錢。房東想著萬一哪個月她給不上把人轟走也不吃虧,就應下來。
鬱春已經在準備削竹簽子整原材料了,還想用素菜練練手,差不多就出攤去。
她原先計劃去中學門口,讓高猛潑了冷水,說哪個學生有錢吃這玩意兒?
想想也是,這年頭學生怪窮的,她又重新考察了一遍,換了個人來人往的十字路邊。
啥都準備好了,隻等練手藝了,鬱春就在租屋想點火試試,結果費老大勁兒沒把煤炭點燃,她讓高猛想轍兒,高猛在鄉下也隻燒過柴火灶,哪碰過什麼煤炭,就沒搭理她。
鬱春是急性子人,氣啊,她舀著一勺油澆在煤炭上,跟著引燃火柴往裡一丟,火苗一下躥得老高,頭發簾兒都給燒焦了半截。
這頭鬱春正艱難的和煤炭做著鬥爭,那頭鬱爸送走二閨女之後直接回了村裡,他回來就去了趟大哥家,同老爺子商量說想把自家那個茅頂換了,換個瓦頂。
“爸你看夏夏都處對象了,我想著咱家也得規整規整,要直接起個新房子手裡沒錢,買點瓦片來換個頂應該還成。爸你給我參謀參謀,我換個頂行不?”
鬱大貴蹲在屋簷下,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點頭說想換就換,換個頂是要好很多,不漏雨不說,頂上弄兩塊玻璃瓦采光也好。
“老二你錢夠不?不夠問你媽拿點,一家人不計較這麼多。”
鬱爸直說不用:“我這有一百,夏夏媽手裡兩百,哪怕花了一些,加一起也頂上城裡人一年工資,買幾摞瓦片還不夠?”
這話聽著實在,鬱大貴就不再勸,說要出力來喊人就是,彆說整個鬱家,因為鬱夏的關係生產隊上誰不高看他們一眼?樂意幫忙的不知道多少!
鬱爸聽著這話就咧嘴笑,這閨女啊,就是爭氣,爭氣又貼心。
從那頭回來,鬱爸就尋摸到灶間去,鬱媽看見他便問:“人送走了?”
“走了!我看他倆上的車!”
鬱媽舒一口氣:“早先二妹老不回家,我心裡惦記,這次她帶著對象回來我還是不踏實。閨女看也看了,她早點回校也好,讓喬越在咱家住著,我這心裡就放不下來。”
“行了,不說這個,她媽……我和你說件事,前頭二妹帶她對象回來我就合計著,現在人走了,我想著把咱家這房頂換換,把茅草掀了換瓦片蓋上。”
鬱媽心裡咯噔一下。
“這房子不挺好的?”
“還挺好呢!早先你不是恨不得推平了蓋個新的?”
鬱媽就嘀咕說:“那得花多少錢?”
“我手裡那一百沒動過,你拿一百五出來,咱倆加一起準夠。”
作者有話要說: 鬱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