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那個反派媽(1 / 2)

鬱夏搬離的速度比周家人想象的還要快, 第二天一早, 她就把鑰匙交還給周嬸, 當日下班便直接去了新租下的小院。鬱夏回去的時候, 吳嬸已經掐著時間燒好飯, 她聽到動靜出來一看,就招呼說:“鬱小姐您回來了, 那正好, 咱們開飯。”

“小海呢?”

“廚房油煙重, 我就哄小少爺眯會兒。”吳嬸已經拿捏好同小海相處的分寸了, 剛接觸不熟悉沒關係,隻要同他說他媽媽的事,不管聽不聽得懂他都會聽,你說睡一覺等媽媽回來才有精神,他果然就閉上眼乖乖睡覺。

就帶孩子這事,吳嬸很有經驗, 但這麼好帶的還是頭一回見。才搬了家,又換了人陪他,他心裡鐵定有怯意, 也沒吵鬨著要媽媽。下午的時候,吳嬸看他盯著窗口的亮光看了半天, 就問他在看什麼,小海回說想娘。問他有多想,他說很想很想。你問說既然很想很想為什麼不讓娘留在家裡陪他?小海就說,娘說要掙錢, 要穿衣服吃飯飯……

前段時間鬱夏隻要在家,同他在一起,做什麼都會和他說,本來以為小海距離聽懂還早,現在看來他哪怕聽得不太懂,也學了不少話。

吳嬸去端飯菜上桌,鬱夏進屋去看小海,小豆丁果然睡得噴噴香,她伸出手指在兒子軟乎乎的臉蛋上輕輕一戳,小海就伸手來拍,再戳一下,他就迷迷糊糊睜開眼來。

“娘!”“娘回來了!”

鬱夏就替他穿上一件薄外套,然後抱他起來,邊走邊問:“小海今天聽不聽話?”

“聽話。”

“鬨沒鬨吳嬸?”

“沒鬨。”

他回一句鬱夏就親親他,被親之後他就笑,鬱夏抱小海去飯桌旁邊坐下,吳嬸剛解了圍裙,說:“我來喂小少爺,鬱小姐您吃飯。”

鬱夏沒應,笑道:“我白天得去百貨公司上班也沒時間陪伴小海,就下班之後才能同他待一塊兒,我來喂就行,吳嬸你坐下吃飯。”

吳嬸連忙擺手:“我們做下人的咋能上桌?”

鬱夏已經將小碗挪到自己跟前,她拿勺子準備喂飯,又說:“話不是這麼講,我一個銅元也沒出就問四少借了您來幫忙。四少都說您是張家的老人,平常是照顧他的,讓我借過來照看小海,還不給上桌吃飯這是什麼道理?”

說到這裡,她看了吳嬸一眼,真心實意道:“平常就我們母子兩個,家裡怪冷清,現在多一個您,坐下一塊兒吃飯也熱鬨些。”

聽鬱夏一席話,吳嬸心裡熨帖,她答應一聲跟著坐下來,坐下來也沒忙著吃,想著還是得等鬱小姐喂完小海一起。

等的時間裡兩人聊了幾句,畢竟要在這個家裡幫忙一段時間,該知道的總得知道,鬱夏也想著有幾點得提醒她,就把自己無父無母孤身一人這個情況說出來:“永福如今生意好,指不定就有壞心眼的盯上咱們,四少說是派了人保護,可有些手段防不勝防。吳嬸您記得,我幼年同家人失散,沒爹沒娘沒兄弟,親人就隻有小海,誰說他跟我沾親帶故都彆信,全是騙人的。”

“……小海爸爸那邊沒人了?”

鬱夏倒是不避諱這個,回說:“他爸不知道他,左右誰過來您都彆把小海交給他就對了。”

吳嬸知道,鬱小姐對四少來說很重要。也知道,她防的其實是康平那邊。

康平百貨跟風跟壞了,口碑直降,生意也跟著垮下來。他們極有可能想法子挖角,挖不成沒準還會狗急跳牆使出下三濫手段。

吳嬸點頭說記住了,看鬱夏帶著笑仔仔細細喂小海吃飯,感慨說:“這孩子真懂事,還知道不給你添亂,我早上抱他過來,他其實有點怕,也沒哭鬨,後來我同他說話,說到鬱小姐您他才放輕鬆下來。”

小海就在旁邊聽著,聽到這話臉蛋都紅撲撲的,看起來像不好意思。

鬱夏聽得直樂,逗他說:“小海同吳嬸說到媽媽了,是怎麼說的?”

“娘好看。”

“娘對小海最好。”

“最喜歡娘。”

這孩子真是個寶貝,看他雙眼亮晶晶的盯著自己,鬱夏給他喂一勺飯,才說:“娘最喜歡的也是小海。”

她沒忘記在心裡補了一句:最愛的是你那個不知道人在哪兒的後爹。

鬱夏現在被人吹捧成時尚顧問,榮省這邊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她接觸了不少,至今沒聽說有姓喬的,這讓她心情頗為沉重。要是全接觸過一遍還是沒有,那就兩種情況:第一他出身不好,第二他不在榮省。不管哪種,都不是鬱夏想要見到的。

喬越那身本事放在這邊真挺雞肋,假如他處境和自己一樣,鬱夏擔心他沒法在短時間內脫困。綜合比較之後,他人在外省這點都更好接受一些,至少不至於還沒重逢就要餓死自己。

他在外省這種可能性還真挺大,鬱夏如今在榮省多少打出一點知名度,假如喬越在本省,那他一定會順著風吹草動找過來,他卻沒有,那就是和前頭兩個世界一樣的情況,搞不好兩人隔著千山萬水呢。

想到這裡,鬱夏歎一口氣,小海感覺到她情緒低落,就伸出食指在鬱夏臉頰上戳了戳。

“娘不高興?”

鬱夏回戳他一下:“娘高興著呢,跟小海一塊兒比什麼都高興。”

聽她這麼說,小海就笑成了一朵花。

同兒子一起的時候,鬱夏要陪他玩,要教他說話,其實沒太多時間去琢磨喬越那邊的事情。搬過來之後家務活有吳嬸分擔還好一些,先前租周家的屋,那邊條件差,生火做飯洗衣服都得自己來,上班沒個空閒,回家來也得忙成個陀螺,得有十天半個月她感覺特彆累。

上個世界像度假,那會兒有錢有閒,突然回歸原始,真是咬牙才能撐過最開始那幾天。

晚上母子二人還是睡一屋,吳嬸自己睡一屋,鬱夏哼著小調將小海哄睡著了,自己靠在床頭多坐了一會兒。她心裡盤算著得趁現在還沒冷起來,提前做好過冬的準備,又盼著喬越能平平安安,哪怕不能立刻重逢,知道他一切都好就行了。

還有影響本世界走勢的重要劇情人物蔣仲澤和錢雪,鬱夏由衷希望不要遇到他倆,遇到也裝作不認識才好,她不想同蔣仲澤有什麼牽扯,也不希望生活裡出現任何可能影響到小海的變故。

看電視劇的時候,純粹站在觀眾的角度會覺得海爺有他的魅力,尤其二十二集之後,他悲慘的過往徐徐揭開,使得這個人物更加豐滿。

當你成為他媽媽,站在一個母親的立場,就覺得他不需要那麼帥氣迷人,比起多變的詭譎的翻臉比翻書還快殺個人眼也不眨的個性,還是軟乎乎的小海更好一些。

他現在是溫暖的貼心的,哪怕從出生就隻有娘,從沒見過親爹,甚至於說生活一度十分窘迫,也沒帶給他太多負麵的影響,生活的磨礪隻是讓他比彆家孩子早熟一些,本質上還是天真。

他現在天真爛漫不諳世事,長大一些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以後成為一個正直可靠的人。

小海人聰明,自製力強,並且很有毅力,電視劇裡是生活逼著他當了反派,他踩著彆人一步步往上爬。

鬱夏希望自己能幫助他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不說取得多大的成功,至少要得到電視劇裡海爺到死都沒得到過的幸福。

可天老爺總愛作弄那些認真生活的人,你想得到的經常要經曆八十一難,不想要的它推也會推到你麵前。

過來這邊的第二個月,鬱夏依然沒得到同喬越相關的消息,她卻見到了不想見到的人。

錢府的管家找到東家四少,讓四少賣個麵子,請鬱小姐出場,理由是他家小姐跟著要辦個生日會,因為同時也是成年禮,場麵會比較盛大。作為生日會的主角,他們家小姐必須得是最出彩的,不能讓彆人搶了風頭。

“就耽擱一天時間,我們會賠償永福百貨的損失,也會給鬱小姐一筆豐厚的傭金,四少意下如何。”

東家四少聽他說完,起身走到窗邊,撐著窗台看了看外頭的街景,才回身說:“錢小姐可以來我們百貨公司梳妝打扮,這邊平常有多忙你應該知道,我可以破例為錢小姐預留兩個鐘頭,要出場不行。”

管家說可以加錢,東家四少還是搖頭:“不是錢的問題,這樣會壞我們的規矩,一旦開了先例,往後沒完沒了。”

錢府的管家是領命來的,辦不成他回去沒法交差,他還想擺出條件來談,東家四少就抬手比了個請便的手勢,不再聽他多說。管家當麵不敢甩臉子,出去百貨公司表情就繃不住垮下來。候在外麵的問他談得如何,他臉色更不好看,當街也不敢議論什麼,隻道先回府去,回去再說。

錢太太正同另外兩位太太喝茶聊天,看管家回來了,就問他事情辦成沒有,管家一臉為難。

“怎麼?張天翔他不答應?”

“回太太話,永福那邊說,這麼做會壞他們規矩,還是請小姐過去梳妝。”

“我不是告訴你了,條件可以談,我們阿雪的成年禮,怎麼說都得辦得風風光光的。”

“可那頭不願多談,太太您看?”

錢太太表情已經僵了,心想這還不是永福那邊搞出來的事?要不是他們推出個時尚顧問,這圈子也不至於變化那麼大。自己提前半年為女兒定製了一身洋裝,本來覺得怎麼都能壓過賓客,現在她沒底氣了。錢太太看過一些從永福百貨做出來的造型,的確驚豔,無論妝容或者衣飾選擇都很完美,就感覺恰到好處,你要清新就能給你清新,你要典雅就能給你典雅,那不是靠衣服硬撐起來,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

可以想象,阿雪生日會當天,這些樂於搶風頭的小姐也會盛裝出席,假如請不來那個時尚顧問,錢家要丟大醜。

看錢太太變了臉色,陪她喝茶那兩個就先後告辭,她們一走,錢太太抬手就砸了方才端著的杯子。

“張天翔是怎麼個意思?這事能不能談?你一五一十照原話說給我聽。”

管家彎下腰低垂著頭將永福百貨東家四少那話學了一遍,他一句也不敢漏,他說完就感覺周圍安靜的可怕,想偷瞄太太臉色,就聽見外頭傳來說話聲,小姐回來了。

錢雪剛才去蔣家做客,才被蔣仲澤送回來,她拉著蔣仲澤說進來坐坐,兩人一進門就發覺氣氛古怪,下人在收拾打碎的杯子,錢太太雖然笑著,笑意不達眼底,看起來非常勉強。

錢雪鬆開蔣仲澤的手,坐到錢太太旁邊,抱著她胳膊撒嬌說:“媽咪怎麼不開心?誰惹你了?女兒替你出氣。”

錢太太捏捏她鼻尖,說沒事,又招呼站在一旁的蔣仲澤坐下。

蔣仲澤在對麵沙發上坐下,立刻就有人沏茶來,又呈上幾碟點心。錢雪挑著桂花糕嘗了嘗,又喝了口紅茶,才說:“心事都寫在臉上了,您還哄得了我?說,到底怎麼了?”

“你生日會的事,媽本來想請永福那個上門來替你收拾打扮,他們不同意。”

錢雪還真沒想到事關自己,結果不僅事關自己,還關係到她最看重的成年禮,剛才還覺得醇香可口的紅茶一下就沒味兒了,錢雪將杯子放回桌上,嘟噥說:“那我就跟平時一樣出席,不得讓人笑話死?仲澤也得跟著丟人。”

蔣仲澤還安慰她說沒關係:“阿雪你怎麼都好看。”

錢雪心裡甜滋滋的,可還是覺得不行:“生日會那天怎麼說我都是主角,不能讓彆人搶了風頭,媽咪你想想辦法。”

錢太太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永福的東家不缺錢,加錢打動不了他,你和他說麵子,他和你說規矩,至於說交情……錢家同他們也沒什麼交情。

“不然我去找張家四少談談?”蔣仲澤嘴上說錢雪怎麼都好看,其實,他還是要麵子的。平時就不說了,要是辦個生日會還讓賓客蓋過風頭,錢家沒臉,他這個做未婚夫的也要跟著被笑話。

蔣仲澤不敢說一定能讓永福的四少爺改變初衷,左右要是不成,還可以拿錢去砸人。

這錢啊興許打動不了張家人,它一定能打動那個給人化妝做造型的,去永福百貨上班不就是為了掙錢?錢給到位了什麼事辦不成?

懷抱這樣的自信,蔣仲澤去了永福百貨,他也想親眼看看最近聲名大噪那個時尚顧問是圓是扁,結果一進門,就愣住了。

他在永福百貨那休息區見著個熟人,正是有兩年沒見的老相好夜鶯,夜鶯穿著一身長袖旗袍,並著雙腿斜斜坐在沙發上,她正笑盈盈同旁邊的太太說著什麼。那位太太蔣仲澤也認識,是興隆當鋪的當家太太。

坐在那邊的還不止她們倆,還有好幾個,在本城那都是有頭有臉的。蔣仲澤想不到她們有什麼理由同曾經在百樂門唱歌的女人攪和到一起,看起來她們聊得還挺高興,相處非常和諧。

如果不是今天遇見,蔣仲澤都快忘記這個人了,他同未婚妻錢雪處得很好。錢雪和夜鶯不同,不止漂亮,她出身好,讀過書還有思想,跟得上自己的腳步。

夜鶯當然也有吸引他的地方,那時在百樂門裡,歌女舞女都在賣力討好客人,唯獨夜鶯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她就是單純來唱歌的,受人追捧也不會多給個笑臉。

起初認識的時候她冷冷淡淡,在蔣仲澤心裡這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得知她身世坎坷為生活所迫在那邊唱歌,他更覺得心疼。那時候夜鶯真的很迷人,後來她愛上蔣仲澤,就變了,神秘氣質沒了,看誰都像過眼雲煙的冷淡也沒了。

很多男人就是賤,你愛理不理的時候他追得緊,你一旦軟化下來,他就不稀罕反而準備抽身。

新鮮勁兒一過,蔣仲澤就感覺夜鶯也不像他想的那麼完美,這時候又出來一個會生氣會撒嬌明麗鮮活的錢小姐,她不僅個性嬌俏,方方麵麵都與自己相配,蔣仲澤就把心思移到那邊。他倆發展得非常迅速,後來準備訂婚,其實是你情我願,蔣仲澤在同夜鶯說起的時候,因為開不了口,說是家裡的安排兩人門當戶對,本來以為沒那麼容易甩開,沒想到夜鶯捧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就說了分手,後來她就消失了。

有時候蔣仲澤會想起這個人,更多的時候他沉迷在同錢雪的快樂裡。他曾經想過以後再見麵可能是什麼樣子,夜鶯興許還在唱歌,興許給人做了姨太太……他唯獨沒想到,這女人在消失兩年多以後,竟然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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