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子的榮華路(1 / 2)

鬱夏給鬱文白寫了封家書, 經由房氏之手送出, 由曹府家仆帶往臨州。家書送出之前, 房氏屏退奴仆, 命翠姑候於門外, 展開看了,確是普普通通一紙關懷, 抬頭問候父親, 正文提到由府至縣這一路見聞, 有三五句感慨之言, 又講到康平縣如何,曹府如何,說姨母對她體貼關懷,表哥青年俊才……

房氏識幾個字,她談不上有什麼文采,這一紙家信瞧著倒還舒心。

本來聽說外甥女輕視耀祖, 她心中不豫,看過這封家信,憤然消退不少, 猜想外甥女對耀祖不客氣蓋因幼年喪母唯恐姿態過低被人輕看,不敢表露真情。

房氏仔細將信紙折回, 重新封好,交與翠姑,讓她送出去。稍晚一些,曹府家仆便背起包袱動了身。

鬱夏謄完一個段落的經卷, 擱筆,起身走動幾步。雀兒就捧了桂花酒釀丸子來,說給小姐嘗嘗。

鬱夏至圓桌邊,坐下,便嗅到淡淡桂花香,舀起一勺送進口中,圓子糯軟,酒釀甜香,滋味挺好。她認真吃了幾口,喝了點湯,問雀兒是不是有話講。

雀兒料想小姐不會聽她的,還是講了:“總歸還要在曹府小住些時候,小姐您看,是不是對表少爺稍好一些?花茶那次以後,您又拒了表少爺兩回,後來曹府就有些閒言碎語,說、說……”

“說什麼?說我有娘生沒娘教,來曹家做客還不識抬舉?”

這幾日雀兒都很心急,想著小姐不喜歡表少爺就算了,可不能在曹府敗了名聲,否則日後怎麼說親?

看她說到這裡眼眶泛紅,鬱夏歎一口氣,問:“你因我受委屈了?”

雀兒抹了把眼淚,搖頭說不委屈,“我總不明白小姐怎的偏偏就對表少爺瞧不上眼,瞧不上便瞧不上,府城裡俊傑那麼許多,也不止表少爺一個好的。小姐這般好看,性子好,且持家有方,總能說上好親事,就怕在曹府壞了名聲,這府上有些人說話實在難聽,也不知道那些話傳沒傳到姨太太耳中,讓姨太太聽見還不知會如何想。”

鬱夏順手遞了帕子過去,讓她擦擦,才說:“姨母自然知道,恐怕比誰都早知道,但無妨,你且等著瞧,很快就沒人會議論什麼了。”

要說那些風言風語沒人推波助瀾鬱夏不信,假使無人授意,丫鬟小廝哪怕要議論也該背著點人,豈會給雀兒聽見?這種妄議主子敗人名聲的奴才,要是有心追究,打殺了也占理,一個個的都不要命的?

鬱夏料想到曹耀祖不會替她瞞,幾次相處的尷尬房氏鐵定知情,她特意選在這時候修書回家,明麵上寫的東西其實全是給房氏看的。

料想房氏會偷看信裡的內容,隻要她看了,就一定多想,大抵會覺得外甥女是不好意思軟化得太快,故意在擺姿態凹身份。這樣的話,先前有再大的氣都該散了,不僅如此,很大可能還會下令封下人的口,不許他們胡說。

因為房氏想讓曹耀祖娶她,就不會眼睜睜看她名聲太壞,兒媳婦名聲臭了,對她兒子沒好處。

鬱夏寫那封信的時候把各種可能都考慮進去了,她邁這一步之前已經算到三步開外,是以不急。

雀兒半信半疑,不過很快她就發現小姐說的不假,沒兩天,汙言穢語就聽不見了,姨太太還是照樣關心小姐,好像什麼事也沒出過一樣。

又半月,去臨州送信的回來曹府,同時帶來鬱文白的回信一封,鬱夏沒揣進袖子裡拿回房去,她就在房氏跟前將信拆了,展開默讀一遍。剛讀完,正要將信疊回,就聽房氏問說:“外甥女在信上寫了什麼?妹夫又回了什麼?”

鬱夏將仔細疊好的信箋放在手邊,說:“隻不過同父親報個平安,姨母也知道我娘走得早,我與父親相依為命,這次離家遠,很怕他擔心。”

房氏讚道:“外甥女孝順。”

鬱夏笑了笑,轉而說起曹耀祖:“我父親在信上提到表哥,讓表哥多下苦功,說來年鄉試等他喜報傳來。”

這話聽著舒坦,曹氏眼都笑眯了,三年啊,耀祖等了三年,就等來年鄉試大展身手,高中舉人。

不說臨州府,光本縣就不知有多少秀才,舉人卻少得可憐。房氏知道中舉難,她對兒子指望高,想著兒子往後還要中進士甚至被禦筆點做狀元榜眼……如此想來,舉人又算得了什麼呢?

明年當然會有喜報,她兒子苦讀這麼多年,該是時候一飛衝天。

房氏同鬱夏的談話還算愉快,因為給這對母子看到希望,他們也沒使什麼下三濫的壞招。雙方相安無事,直至十月尾,臨州來信,說前些日子兩場秋雨,使得鬱文白染上風寒,喝了幾服藥也不見好,想讓女兒回去侍奉。

鬱夏看完信,眼眶泛紅,與房氏道明原委便匆匆回到客舍,命雀兒將帶來的衣衫羅裙收好,明日一早啟程返回臨州。

雀兒不敢多問,立刻去收拾行囊,鬱夏想起她為金老太太謄寫的祈福經卷還沒送出,又去了趟房氏的正院,懇請姨母派人送去金府。

天擦黑,金老太太正聽孫子抱怨,說母親芳辰過後這麼久,鬱姐姐怎的從沒來過?

金老太太比孫子看得明白,不過有些話,不必點透,她在孫子頭頂摸摸,說:“元寶想念你鬱姐姐,祖母請她來玩,可好?”

“好好好,祖母待我真好!”

看孫子高興起來,金老太太跟著笑,祖孫二人其樂融融,忽聞管家通報,說縣丞府上有人來。

不等金老太太發話,金元寶強過話去,他催問說:“可是鬱姐姐?”

管家搖頭。

金元寶一下沒了勁,瞧他噘著嘴,嘴上能掛油瓶,金老太太頓覺好笑,命孫子老實待著,吩咐管家請人進來。

曹家派來跑腿的是外院大管事,他低頭進來,雙手捧著個吉祥繡紋的錦盒,進來先給金老太太請安,而後說明來意。說貴府夫人芳辰那日表小姐得了老太太賞,想回禮,便焚香淨手謄抄了這卷祈福經。本該親自送來,不巧臨州傳信說姨老爺病了,請表小姐回家侍奉,表小姐準備動身啟程,想起經卷尚未送出,使他走這一趟。

金老太太打開錦盒,果然嗅到檀香,拿起經卷一看,是筆簪花小楷,字跡很是秀美,不可謂不儘心。

這卷祈福經還不短,看著誠意十足。

金老太太起先還在點頭,聽說鬱子孝病了,鬱夏趕著回臨州去,她又是擔心,又是不舍,說上回之後沒再見過,今日聽聞她消息,已是道彆?

“你們太太真是,答應老身三不五時帶她來玩,卻一次也沒來過。”金老太太語氣不重,卻令送經卷來的管事抖了一抖,立冬十天半個月了,他竟然急出一背的汗,不知該如何接茬。

好在金老太太隻是這麼一說,沒為難人,她將合蓋攏上,轉而看向一旁伺候的大丫鬟,命她將那件內襯銀灰鼠皮的鬥篷取來,讓曹府管家拿回去給鬱夏。還說這天兒一日冷過一日,做女兒的趕回家去儘孝心很對,可不能路途中受凍,那件鬥篷花樣不過尋常,勝在暖和防風。

她說花樣尋常,取來一看,也是頂頂上乘貨色,這麼好的鬥篷縣裡統共也沒幾件,房氏過冬披的那件還比這個差了不少。曹府管家心中嘖嘖,暗道表小姐真是好福氣,她當真得了金老太太青眼,不是嘴上說說。

畢竟要不是真心實意疼她,誰也舍不得送出這麼好的東西。

這時,崩潰中的金元寶也緩過來了,他將準備退出去的管家叫住,讓他再等一會兒,接著扭頭看向貼身小廝,說:“同福你去,把我平常愛吃的愛玩的裝起來,給鬱姐姐送去。”

說著他又嘟噥起來:“從康平去臨州多遠啊?一路就困在馬車裡,那多沒勁?把我那個八哥兒提過來,給鬱姐姐帶上解悶!”

金老太太聽罷,樂不可支。

“我的心肝肉誒,這麼冷的天,你那八哥兒受得住?好不容易訓出來的,可彆糟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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