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大丫特地找林曉玩。
林曉最近正在家中琢磨怎麼做鉛筆。用鵝毛畫畫實在太過麻煩,畫一筆就得重新蘸墨不說,往往一條線沒畫完,再補畫,怎麼都連貫不上。
上學時,她記得老師說過鉛筆的主要用材是石墨和粘土。她爹特地去趟采石場幫她尋來了一塊石墨,她正在用蒜臼子搗石墨,然後把曬乾的粘土,分彆用各種比例的石墨摻和在一起,看看哪種配比才是對的。
大丫坐下來看她忙活,裝作不經意道,“曉曉,我大哥分給我們點心了。”她嫌棄地撇了撇嘴,“你知道他有多過分嘛。我爹娘明明讓我們四兄妹一人一盒。他和二哥卻獨吞了。要不是你告訴我們,我們就沒得吃了。”
林曉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那就好。”
想了想,明年他們家又要種果樹,又要養豬,大伯肯定會再幫他們忙,她爹娘少不得又要買東西還回去,於是順口問道,“對了,你喜歡吃哪種類型啊?下次我讓我爹娘再買些給你們。”
這話把大丫問懵了。她一樣都沒吃過,哪知道哪種好吃。
她額頭滴汗,緊張得不知所措,隻能含糊其辭道,“就是特彆甜的那種嘍。你知道的,我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幾樣甜食。”
林曉細想了下,猜測道,“哦,你說的是蜜三刀啊?”
她說話時,隨意抬頭瞧她一眼。咦,大丫額頭怎麼冒那麼多汗啊?
大丫從小到大就沒撒過謊,許是做賊心虛,被曉曉這麼一打量,越發緊張了,臉開始發紅,心跳得飛快,手指更是不自覺絞在一起,眼睛半垂,結結巴巴道,“是…啊。就是那個。”
林曉原本隻是隨便一問,現在見大丫眼神發飄,跟她小時候撒謊騙她爹娘作業寫完了,隻為多看一眼動畫片的情形一模一樣。
她福至心靈道,“對了,那個圓形的點心,你們喜歡吃嗎?”
大丫點頭如搗蒜,“好吃啊。特彆好吃。”
林曉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吧,她確信了,這人真的在撒謊。她爹娘可沒買圓形的點心。
林曉很想問對方,為什麼要撒謊?可是她理智尚存,在心裡思忖大丫為什麼要這麼做
。
大丫姐明明沒吃過,卻說自己吃過了。這說明對方有不得不撒謊的理由。她這一戳破,兩人都得尷尬。
大丫辦完大哥交代的任務,擔心再說下去準得露餡,隨便找個借口溜了。
林曉再如何聰明,也想不到大丫這麼做的目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秀琴和林滿堂從外麵回來,一進院子就看到閨女正坐在院子裡發呆,兩人坐過去,“怎麼了?”
林曉便將大丫撒謊的事說了。
李秀琴得知此事,氣得火冒三丈,這古人最忌諱家醜不可外揚。
大丫明明沒得到點心,卻特地找上門告訴曉曉,她吃過點心。擺明是大哥大嫂逼她這麼做的。
這也太欺負人了,不給點心吃就算了,還讓孩子撒謊,大哥大嫂怎麼當人父母的。
她一定要找上門跟他們理論,不能教壞孩子。
林滿堂見她氣急敗壞,伸手攔住了她,“哎,你著什麼急啊。也許不是你猜得那樣呢?”
李秀琴見事情都到這份上了,他居然還在和稀泥,不滿道,“怎麼不是我猜得那樣?她有多摳門,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點心除了全給兩個兒子吃,你說她會給誰吃?她總不可能是自己吃了吧?”
那絕對不可能。都是當人父母的。大哥大嫂又不是那種不著調的人,怎麼可能有好東西全自己吃了,不給孩子。
好吧,林滿堂也是媳婦這麼想的,但是他不讚同媳婦找上門,苦口婆心勸道,“既然咱們把點心給了大嫂,那點心怎麼分配,就是大嫂說了算。你鬨上門去,她以後也有理由插手咱們家的事了。”
這話李秀琴可不愛聽,氣道,“她管得還少嗎?”
每次都要滔滔她浪費錢。她花錢不假,可她也沒花她的呀。用得著她在那邊說三道四。
林滿堂知道媳婦這會正在氣頭上,忙撫了撫額,“她也就是嘮叨幾句,聽不聽在咱們。但你這回管了,那以後她可就真來管了。你受得了嗎?”
李秀琴想了下那個場景,還真受不了,看著他道,“那你說怎麼辦?”
林滿堂想了想,這事還是由他出麵比較好,“我來提醒大哥,咱們是親兄弟,他總不會生我的氣吧?”
李秀琴想想也是,便沒再鬨上門。
第二日,林滿堂帶著林福全和周木生上山挖野果樹。
林滿堂先是問林福全,娘子給孩子買的四包點心好不好吃?末了又提醒他,“大哥,我不是想管你們家的事。我就是覺得養孩子不能太偏心。四斤點心,怎麼能全給兒子吃,不分一點給女兒呢。閨女也是你生的,你要對她好,她會記得你的情。”
林福全聽到二弟家給家裡孩子買了點心,驚詫萬分。
這些日子天天上山挖野果樹,回到家,他累得倒頭就睡。哪有功夫過問這些瑣事。
現在聽二弟話裡話外帶了點指責的意味兒,隻覺得臉臊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媳婦一向重男輕女,村上家家戶戶都是如此,他家能把兩個閨女好好養大,沒讓她們遭大罪,已經算不錯了。
但是他真沒想到他媳婦能這麼過分。四斤點心一丁點都不分給兩個閨女。偏心偏到這份上,也難怪二弟看不下去了。
等栽完樹,各自分開。林福全片刻不敢停留,迫不及待往家跑。
剛進家門,林福全就問劉翠花,“二弟給咱家的點心呢?你分給咱娘了嗎?”
他沒說分給兩個孩子,主要他說了,他媳婦也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可是她不分給他娘,他就有話說了。
劉翠花一怔,她還真沒想到要分給婆婆。
林福全見她沒想到他娘有些生氣,“雖然那點心是二弟買給咱家四個孩子的,但是他們又吃不了那麼多。分給咱娘也是我們的孝心。你怎麼能一點孝心都沒有呢?”
劉翠花急了,剁了剁腳,“我這不是想著過年拿出來擺盤嗎?你急啥啊,我拿出來分點給咱娘不就行了,你著得哪門子急!”
林福全不可置信看著她,何著她不是把點心全給兒子吃,而是壓根沒把點心分了。他有些難以置信,哭笑不得看著自己媳婦,“這離過年還有兩個多月,什麼點心能擺那麼久啊?你快拿出來給孩子們分了吧。彆回頭放壞了。”
劉翠花不情不願進了屋,嘴裡嘮嘮叨叨替自己辯駁,“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放壞。這可都是油炸過的。”
林福全歎了口氣,他這婆娘哪哪都好,就是太摳,過日子節省是好事,但是太省了,有時候可能
會虧待自己。
他端起桌上那碗井水,剛想咕咚咕咚喝下肚,就聽裡間傳來一聲驚叫。
他一口水噴了出來,隨手將碗往桌上一擱,抹了下嘴進了屋,隻見坑旁邊的木箱上麵掛了一條密密麻麻的黑線,那條黑線好像活得似的,一直向上蠕動。他走過去,眯眼打量,倒吸一口涼氣,竟是一群螞蟻。
而箱子裡麵,那四盒紮得穩穩當當的點心上麵爬滿了黑點點。
他頭皮發麻,扯著紮著點心的麻繩將那四盒點心提了出來。
到了外麵,光線明亮,他這才看清楚不是自己的錯覺,真是螞蟻。
林福全拿了塊抹布,將牛皮紙袋外麵的黑點全部揮掉,而後他將四盒點心的繩結都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