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故作討饒狀,笑著讓宋如抬抬手。
宋夫人看著他們三個,也笑了:“咱們家的姑娘,也不必非要精通繡藝,但也不可一點兒不會,今日且饒了你,以後可要上進。”
“是,多謝母親體諒。”
宋婉笑著道謝。
次日一早,宋老爺就定下了回京的時間,宋婉去和周姨娘告彆,這一次回京,除了他們兄妹三個,還有宋宣的一個朋友之外,就是府中的管事和下人,再有一些鏢行之人,另有兩個縣衙的衙役,陪著走一遭,算作是公器私用的領路人,攜帶一紙公文(介紹信),方便他們投宿驛站。
周姨娘常年拜佛,身上都浸染著檀香,手中一串念珠,就是在昨日乞巧時都不曾放下,眉目疏淡,看人的目光都是極平和的。
“這一回入京,再見也不知是何時,凡事多聽你嫡姐的,若有什麼,也可知會你四哥,總是一家子,不必生分。”
周姨娘的話語說得慢,有一種“我慢我有理”的感覺,那一字一句似乎都在口齒中反複咀嚼過了,確定沒有問題才出口,特有的節奏感和她身上那揮之不去的檀香,都很容易讓人跟著平心靜氣下來。
宋婉在外行走時候而起的浮躁,在這室內反而沉寂下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靜自然涼,竟也覺得那曬進窗子的陽光沒那麼灼熱了。
“我知道了,姨娘。”
宋婉果斷應下。
她其實也不知道跟周姨娘能說什麼,在她穿越過來的這些日子,跟周姨娘也就見了那麼幾次,一次是周姨娘來探病,她躺床上“病”了約有一個月,周姨娘就來了一次,想來是在佛前給她供著經書,實在是沒有時間多來探望。
第二次是宋婉要去林家女學,她名義上的監護人是周姨娘,上學這等大事,自然也要跟周姨娘打個招呼,親口告知才是,然後見了一麵,得了周姨娘送的一本經書,據說是什麼高僧手抄的經典版本,字寫得極好,方便她揣摩學習。
第三次,就是昨日乞巧,人人都在,周姨娘也在,隔了一段距離,對她微微點頭,就沒有再說什麼了,之後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的。
第四次,也就是現在這次了——這般下來,要說感情深,那是沒有的,宋婉隻覺得尷尬,就好像逢年過節,那種並不熟悉的陌生長輩非要關注你的為人處世,然後要給你一些經驗指導。
不聽不禮貌,聽吧又實在是覺得大道理就那樣,你不說我也知道。
後來在路上行著,某一日,宋婉突然想起周姨娘的話,才覺得那個“一家子不必生分”說得極妙,什麼叫做一家子?往大了說,宋家幾個房頭,若乾叔伯血脈相連,都是一家,可往小了說,三房的這個小房頭之中的人才是一家子,宋如,宋宣,宋婉他們三個才是一家子,而周姨娘都點到了。
古代出門不易,宋婉和宋如一輛馬車,宋宣自己也有一輛馬車,帶著他那個朋友光大。
從宋家出門的時候,宋婉和宋如直接在院內就上了馬車,並未看到外人,到路上卻沒了院牆宅門阻隔,宋婉見到了宋宣總是掛在嘴上的“光大”。
衛明這個人,真的可謂是儀表堂堂,屬於很符合人們臆想的那種古代士子該有的樣子,比普通文質彬彬的讀書人多了一股子傲然之氣,但這傲氣並不過分,反而很襯對方的學識淵博,倒不如說是自信了。
宋婉卻覺得還是“傲”,倒不是說衛明的態度有問題,看人的時候鼻孔朝天,是那種就算他跟你平視,目光溫和,嘴角甚至還掛著笑容,你都能覺得他其實是瞧不上你的。
大有“在我麵前的各位都是蠢貨”的感覺,是一種來自智商上的王之蔑視。
這種傲氣放在家世出眾的少年公子身上,或者也可稱之為天生貴氣,但在農家小子身上,顯然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不過這大概隻是宋婉一個人的感覺,宋宣和宋如都覺得衛明人很不錯,宋宣不必說,他早就被這個朋友折服,回到家中也是讚不絕口,宋如則是路途中接觸到的。
行路在外,也不將就什麼男女大防,舉動之間都能看到,也會交談,宋如就從說話做事上覺得這人挺靠譜的,宋宣對人員安排的一些疏漏之處,他都能提出來,固然是他出身貧寒,更了解下頭人的想法,卻也不乏他的細心謹慎。
而這種細致周到帶給人的感覺就是“強大”,以及“安全感”,是那種無論出了什麼事兒,他都能從容應對的“信任”。
不得不說,身邊有個這樣的朋友,那感覺可真是不錯,好像自己什麼都不用操心了一樣,反正宋宣是很快做了甩手掌櫃,除了每到一處打量環境的時候會有一二發言之外,其他時候都是衛明在跟隨隊的管事以及衙役交涉。
宋如這個做姐姐的,之前還想要憑著自己那點兒學到的管理經驗給宋宣查漏補缺,後來發現衛明這麼能乾,她索性就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