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笑得前仰後合的宋婉換來潘佑辰一個詫異的眼神兒,他看了看自己手上那還沒有他巴掌長的小鋤頭,錯誤理解了宋婉發笑的原因,佯做惱意:“我好心好意幫你,還讓你取笑了,等著,我把這地裡菜都挖了,也不給你留一棵。”
“可彆,可彆,你要是都挖了,後來人怎麼辦?難為主人家準備得這麼周到!”
宋婉哪怕還不太明白這個習俗的具體,卻也不妨礙她打包票,彆人家肯定沒有這邊兒準備得周全。
瞧瞧那最近的半掩門的小房裡是什麼?一花盆一花盆的小白菜隱約露出雪白的幫子,恐怕這是隨時準備補種的菜,免得擾了姑娘們的雅興,總要菜園子裡有菜才好。
春巧拎著一個小籃子出來,潘佑辰挖了菜就往籃子裡放,菜園不大,像是專門開辟出來為了今天這一遭的,他就沒讓萊萬幫忙,隻自己在挖,等到宋婉也進來挖菜,他才在一邊兒搗亂。
小鋤頭揚起的土粒不小心落在宋婉的衣裙上,她抖了抖,張口埋怨:“這可是新衣,你小心點兒。”
在潘佑辰還來不及露出愧色,她的手指在半濕潤的泥土上蹭了一把,飛快地擦過潘佑辰的一側臉頰,給他添上三道貓胡子。
潘佑辰被濕潤而柔軟的手指擦過的臉迅速紅了,等到看到宋婉偷笑,再一摸臉頰,才明白宋婉做了什麼。
“好啊,你等著。”
他直接一掌按在地上,然後就要拿那大掌往宋婉的臉上蓋。
“啊,你敢!”
宋婉連忙起身躲避,又要躲開腳下還殘留的菜,又要躲開潘佑辰的反攻,宋婉一邊笑,一邊鬨,笑得不小心嗆到了才舉手投降,保證不亂搞的時候,悄悄又把臟了的手指頭在潘佑辰的衣服上擦了一下。
擦乾淨的手指揚了一下,看到的卻是潘佑辰一臉爆紅,他才知道自己的腰側如此敏感,那柔軟名貴的布料仿佛不存在一樣,根本無法阻擋觸感的蔓延傳遞,讓他如同被點穴一樣呆立當場,隻能呆呆地看著宋婉對他笑。
燈光之下,這一笑若煙花綻放,滿心滿眼,再也無法遺忘的盛景。
這一年深秋,潘佑辰隨父離開望京的時候,騎在馬上,回望望京那高聳的城牆,想到就是宋婉這一刻的笑容,讓他的唇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笑來。
少年男女,有無數個理由相遇,也有無數個理由分彆,當你以為這一次分彆還會有更美好的相遇的時候,期待著的美好已經從指縫溜走,再也無法挽回了。
團圓節後,宋婉的生活像是走上了正軌,每天都要去女學學習,說到女學,又不得不多說兩句。
宋府自家府內就有一個女學,規模很小,請了幾位並不住家的女先生,輪流過來講課,也是有課時表的,一節課約莫一個小時左右,一上午就三節課,學業並不繁重,針對的就是自家的幾個姑娘,還有親戚送來的姑娘。
主要教習內容就是一些單獨針對女孩子們的知識,像是什麼刺繡插花,琴棋書畫,另外也會針對親戚關係的譜係教導一些稱呼之類的,宋婉覺得這個就十分實用了,像是什麼“姑太太”指的並不是宋老太太已經出嫁的女兒,而是跟宋老太太平輩的宋老爺的姐妹,如果有的話。而“姑奶奶”才是對宋老太太女兒的正確稱呼,當然,如宋婉這樣的小輩,稱呼起來叫一聲“姑姑”就是了,卻要分辨得出,下人口中說“姑奶奶”的時候,指的是誰。
若是連下人的回話都聽不明白,這主子當得恐怕也沒什麼威信可言了。
一並放在這堂課之中的還有說話的藝術,主要內容就是讓姑娘們知道該怎麼說話,怎麼聽話,能夠聽懂彆人說話的意思,那些潛台詞,才是重中之重,而怎樣變著法兒地通過正常的話傳遞自己真實的意思,也是一個要點。
當然,這也不是把姑娘們都培養成千篇一律會一語雙關指桑罵槐的那種人精子,女先生的教學任務,主打的就是一個“你可以不會,但不能不知道”,重點開始要給她們開闊眼界的,為此還會設置一些背景,讓她們在當前背景之下應答。
比如去人家做客,見到誰誰誰,拿不準是怎麼稱呼的時候,該怎麼含糊過去,或者該如何應對。做得不好,說得不對,那就是失禮了,而失禮丟掉的不僅是自己的麵子,還有自家的教養,這是萬萬不能疏忽的。
這種興致的教學,說起來還挺有意思的,宋婉隻覺得跟玩耍一樣,那知識就深深地紮入了腦海之中,她可以不認同某些禮儀的繁瑣,卻不得不說,通過禮儀跟人隔開一段距離,也是對自己的保護。
當她失禮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彆人可以對自己更失禮,一旦貼上“沒規矩”“沒教養”之類的標簽,不僅是在婚戀市場上受到鄙夷排擠,更是絕了自己未來的道路。
除非是皇帝家的公主,否則沒有哪個女子有這般底氣挑戰禮教。
這是府內女學的授課內容,府外,還有一個由大長公主開辦的女學,倒是成為很多即將婚嫁的少女進修的學習班,這一次宋如回來,宋老太太就找關係把她送了進去,以此來彌補名聲上的“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