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了事做,魏嬈的氣色漸漸好轉起來。
到了初十這日,壽安君將外孫女送到馬背上,笑得像送走了凶神惡煞:“你可快走吧,再住下去,雲霧山的鳥兔都要滅絕了。”
魏嬈一身紅裝,騎在馬上,麵對老太君的打趣,魏嬈隻道三月再來,這便縱馬揚長而去。
壽安君站在閒莊門前,望著外孫女越來越遠的背影,忽然搖了搖頭。
柳嬤嬤笑道:“老太君想到了什麼?”
壽安君歎道:“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沉得住氣了。”
柳嬤嬤遙望公主,感慨道:“若是才分開一年半載,興許還忍不住,這都三年多了,再多等一兩個月,又算什麼?咱們公主,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老奴倒想瞧瞧,世子爺是真打算不要公主了,還是練就了什麼苦忍的好功夫。”
魏嬈沒有聽見二老的談話,她迎著涼涼的風,一路跑回了京城。
冬日陽光慘淡,倒不怕曬,魏嬈並沒有戴麵紗,她一進城,便吸引了路邊百姓的視線。
這段時間,百姓們可太有的聊了,都在議論陸濯回京、公主正欲改嫁的事。
當年陸濯苦追公主的那些事,百姓們可都還記得,現在陸濯回來了,他是準備重新把公主追回來,還是被氣到了打算另娶賢妻,百姓們都等著瞧呢。
“公主,世子爺回來這麼久了,您不去看看嗎?”有人起哄道。
魏嬈朝聲音來處瞥去,看到一個擺胭脂攤的四旬婦人,魏嬈隻是笑笑,並未回答。
魏嬈一回公主府,馬上派人去國公府接女兒。
阿寶這個新年都快玩瘋了,好在並沒有到樂不思娘的地步。
公主府一來人,阿寶便去找爹爹。
“爹爹,娘回來了,我要回去了,爹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見娘?”阿寶期待地問。
陸濯朝女兒晃晃手裡的書:“這本書爹爹還沒有看完。”
阿寶看看書,再看看笑容俊美的爹爹,忽然問:“爹爹不想娘嗎?”
陸濯一怔。
阿寶已經得到了答案,爹爹就是不想娘,看書比看娘還重要。
“爹爹不喜歡娘了嗎?”阿寶又問。
陸濯喉頭發哽,說不出話。
阿寶看著爹爹,想到這些天爹爹麵對賓客們時露出的笑容,爹爹能與一眾長輩們談笑風生,能一個人坐在書房看很久很久的書,就是沒有提過一次娘親,小小的阿寶,忽然明白了什麼。
“爹爹不喜歡娘,那我也不喜歡爹爹了,你繼續看書吧,我去陪娘。”
阿寶抹著眼淚說完,跑了。
陸濯坐在書桌前,半晌未動。
阿寶回了公主府,撲到娘親懷裡大哭了一頓,控訴爹爹隻顧看書,不肯來陪娘親。
魏嬈心裡有數,笑著哄女兒:“阿寶不哭,娘不用爹爹陪,娘這些天打了好多的兔子,還帶了一窩小兔子回來,阿寶想看嗎?”
阿寶頓時忘了壞爹爹,乖乖跟著娘親去看兔子了。
阿寶是個很容易就開心起來的小姑娘,魏嬈帶女兒進了一趟宮,給貴妃娘娘、四殿下拜年,在宮裡玩了一日,回到家裡,魏嬈開始教女兒做花燈。
阿寶學了一點畫技了,認認真真地在燈紙上作畫。
魏嬈站在旁邊,看見女兒畫的是一家三口,一對兒夫妻牽著一個小小的女娃。
“娘,爹爹還會來找咱們嗎?”
畫完了,阿寶抬起頭,委屈地問。
魏嬈抱起女兒,親了一口,道:“阿寶不怕,爹爹肯定會來找阿寶的,爹爹最喜歡阿寶了。”
阿寶知道爹爹喜歡她,她替娘親難過:“爹爹為什麼不喜歡娘?”
魏嬈想了想,貼貼女兒的額頭,笑道:“原因很複雜,等阿寶長大了,就會明白了。”
阿寶嘟起嘴,最後抱住娘親的脖子,哼哼道:“我不管,娘最好了,爹爹不喜歡娘,那我也不喜歡爹爹。”
魏嬈失笑:“那可不行,爹爹是大英雄,阿寶要對爹爹好一點。”
阿寶歪著腦袋,眨巴眨巴眼睛,想到另一件事:“娘還喜歡爹爹嗎?”
魏嬈沒有回答,繼續陪女兒做花燈。
花燈製好,恰是正月十五。
阿寶最喜歡去街上逛了,傍晚母女倆早早吃了晚飯,披上一模一樣的白狐領紅底鬥篷,坐著馬車出發了。
到了東大街,馬車難行,母女倆下車。
魏嬈牽著阿寶,阿寶手裡提著一隻娘倆聯手製作的花燈,因為爹爹不肯來,阿寶沒有用一家三口的那張燈紙,而是重新畫了一張隻有她們母女的。爹爹都不喜歡娘親了,阿寶不想讓娘親傷心。
燈會熱鬨,百姓們三五成群地走在街頭。
魏嬈主要是陪女兒出來玩,女兒牽著她去哪,她就去哪,心思都在護著女兒上。
“娘,李三叔!”阿寶忽然指著一個方向道。
魏嬈抬頭,果然看到了一身錦袍的李蔚,目光相對,魏嬈微微一笑,算是招呼。
燈下的美人,愈發令人魂牽夢縈。
李蔚似乎在這笑容裡得到了鼓勵,抬腳朝魏嬈走去,可就在他距離魏嬈母女還有十來步的時候,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從人群裡走了出來,那身形那張臉,恍如皎皎月光幻化成的男仙,隨著他的出現,周圍所有人都不複存在,連盞盞花燈都黯然失色。
李蔚苦笑,轉身離去。
一如當年,在那人麵前,他毫無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