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有這個毛病,”寧五郎抱住自己手臂,也覺頭疼:“一旦激動起來,就不受控製的開始打顫……”
這邊一場齟齬結束,後頭就有人報到大駙馬那兒去了。
大駙馬問了幾句情況,便使人告知廣德侯夫人:“以後宮內行宴,夫人還是不要帶些不知所謂的人過來了。”
今天是大公主的生辰,尤其又是聖上下令廣邀群臣入宮——這是儲君才能有的待遇,可想而知,這場宮宴對大公主來說有多重要!
胡氏算老幾,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卡在今日惹出不愉快來?!
有沒有把主人家放在眼裡!
大駙馬的話說的很重,廣德侯夫人聽了,唯有告罪。
毛三太太比她還要窘迫得多——胡氏可是她嫡親的兒媳婦!
今次的宮宴究竟含著什麼意味,毛三太太出身侯府,自然有所了解,大駙馬如今的身份,更隱隱等同於皇朝儲妃。
胡氏惹得他發出這樣嚴厲的指責,廣德侯夫人都要蒙羞,更何況是她的兒子、胡氏的正經夫婿!
這一回,卻不知能不能保住官位了。
胡氏是怎麼搞的?
毛三太太極為惱火!
平時看她還挺機靈的,這回怎麼犯了大蠢!
廣德侯夫人此時還不知胡氏這個外甥媳婦究竟是如何觸怒了大駙馬,心下難免驚疑不定,轉而便支了毛三太太出宮:“外甥媳婦身子既不好,妹妹便且帶她回去吧。”
毛三太太臊紅了臉,低頭稱是,蔫眉耷眼的出去,要尋胡氏一道出宮。
梁氏夫人這邊,還不曉得外邊生了一場怎樣的風波,見喬霸天雄赳赳氣昂昂的回來,還關切的問了句:“這是怎麼了?臉色還怪振奮的。”
喬翎哼了一聲,告訴她:“婆婆,我剛剛跟人在外邊乾了一架!我又贏了!”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欲言又止,最後隻說:“啊,好啊,好,乾架好,乾架說明我們喬霸天身體健康,婆婆為你感到驕傲……”
喬翎:“……”
婆婆的精神狀況看起來倒是不怎麼健康……
喬翎原本正低眉順眼的跟在梁氏夫人身邊,冷不丁察覺到一道目光投到自己臉上,順勢掃了過去,情緒不由得雀躍起來:“叢叢!”
是中山侯府的世子夫人、廣德侯夫人的外侄女,毛叢叢。
毛叢叢笑吟吟的近前去,問候過梁氏夫人之後道:“宮宴開始還有段時間呢,太夫人放不放心叫我帶著阿翎到外邊去透透氣?”
梁氏夫人回想起剛才兒媳婦說的話,當下板著臉道:“說實話,很不放心!”
毛叢叢:“……”
喬翎不由得抬手撓了下臉,委屈道:“……婆婆!”
梁氏夫人白了她一眼,眼不見心不煩的擺擺手:“去吧去吧,彆給世子夫人添亂,看時間快到了就趕緊回來。”
喬翎馬上變了張笑臉兒出來:“婆婆,你真好!”
轉而跟毛叢叢一起溜了。
神都的上層有著諸多的交際圈子。
勳貴同勳貴之間,官員同官員之間,還有座師與弟子,姻親與同窗,不一而足。
喬翎先跟人吐槽方才的事情:“你那個弟妹特彆討厭!”
雖然喬霸天有仇當場就報,但並不妨礙她生氣:“我以為她是有難處,想著幫她呢,沒想到她居然踩在我身上往彆處爬,什麼人啊!”
毛叢叢也覺詫異:“這?先前倒真是沒看出來!”
喬翎氣呼呼的說:“你可不許跟她好!”
毛叢叢笑眯眯的承諾:“好,我不跟她好!我跟你最好!”
喬翎開心了一點,又問:“你是要說什麼來著?”
毛叢叢是來跟喬翎說八卦的:“聽說了沒有?繁王世子今天也要來!”
喬翎微露茫然:“我隻知道大皇子府上有位側妃,好像來自繁國……”
毛叢叢告訴她:“那就是繁王世子的姐姐,他們姐弟倆都是繁國王妃所出!”
這麼一說,喬翎就明白了:“難道當今想把繁王世子許給大公主?”
毛叢叢稍顯八卦的跟她討論起來:“我覺得是!”
又問:“你見過繁王世子沒有?”
看喬翎搖頭,就比劃給她看:“我見過!他的臉這麼小,像雪一樣白,輪廓很深,但眼睫毛像駱駝一樣長,很古怪的那種好看!”
喬翎有些好奇了:“這麼漂亮的嗎?”
“待會兒你就能見到了。”
毛叢叢尋了個僻靜點的地方,拉著她到一排花木後坐下,這才悄悄告訴她:“我婆婆在家愁的吃不下飯,怕大公主被小妖精給勾走呢。雖說大公主也有彆的側室,但畢竟跟繁王世子不一樣不是,尤其害怕大公主再有子嗣,母親對孩子跟父親對孩子可不一樣……”
喬翎對此有些不以為然:“大公主今年三十歲,幾乎可以說是勝券在握,膝下又已經有了一子,怎麼可能再去冒險生子?她不會的。”
毛叢叢“噯”了一聲:“我婆婆是怎麼說的來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遠處有踢毽子的輕響聲,“啪嗒啪嗒”,往這邊近了。
喬翎不由得從花木的縫隙中探頭去看:“是誰在顯陽殿裡踢毽子?”
這舉動可稍有些不合時宜了。
毛叢叢還沒張望,但心裡邊也有了幾分譜兒:“隻會是皇室的人。”
再瞥了一眼,還沒言語,那邊喬翎已經辨認出來:“仿佛是齊王的女兒?我先前成婚的時候隱約見過一麵,隻是記不太清了……”
毛叢叢低聲道:“正是福寧郡主。”
知道喬翎對於神都的事情沒那麼熟悉,便告訴她:“福寧郡主很得寵呢,她是齊王夫婦的獨女,以後是要承繼王爵的,分量自然格外重些。”
喬翎聽著,卻是笑了起來:“福寧郡主旁邊的人我認識,是四公主嘛,這是怎麼了?瞧著愁眉苦臉的……”
成婚之後入宮向太後娘娘請安那回,兩人還不大不小的鬨過一場呢——連同毛叢叢,也是因此認識的。
毛叢叢顯然也想起了此事,二人對視一眼,搖頭失笑。
喬翎又瞄了幾眼:“四公主旁邊的是誰?我倒不認識。”
毛叢叢告訴她:“那是嘉定侯的女兒徐淑。”
這話說完,她便待站起身來——人家幾個小姑娘往這邊來了,不好藏在這兒聽人說話的。
哪知道毛叢叢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四公主就先開腔了,語氣有一點急:“福寧,你不要踢了,也幫幫忙啊!”
她埋怨道:“唐家怎麼能這樣呢,他們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居然索取如此高昂的禮金!整整五十萬兩——他們怎麼不去搶啊!”
四公主旁邊,嘉定侯的女兒徐淑聲音弱弱的開了口:“我阿娘為了湊這筆錢,連自己的嫁妝都全數用了,前天還跟叔母吵了一架,回房之後拉著我流眼淚,我在旁邊看著,心裡實在是難受……”
她不由得抽泣起來。
福寧郡主好像沒聽見似的,繼續“啪嗒啪嗒”的踢毽子。
毛叢叢原本還打算站起來來著,聽到這兒,也實在不好意思冒頭了,悄悄捏了喬翎的手一下,示意她也彆出聲。
喬翎豎著耳朵聽著,會意的朝她眨巴了一下眼。
那邊四公主看徐淑如此,已經感同身受的皺起眉來:“福寧,我們一起去唐家走一趟好不好?哪有他們這麼辦事的!娶他們家的女兒,倒是要傾家蕩產,這事兒傳出去,看唐家的臉還要不要!”
福寧郡主同先前一般反應——好像沒聽見似的,繼續“啪嗒啪嗒”的踢著毽子。
四公主見福寧郡主如此,卻是真的生起氣來了,近前去踢走了那隻半空中的毽子,怒道:“你怎麼這樣?我跟你說話,你都聽不見嗎?!”
毽子落到了地上。
福寧郡主終於停了下來,隻是她沒看生氣的四公主,而是看向徐淑,語氣很淡漠的問:“關你什麼事呢,要你在這裡哭天抹淚?”
徐淑愣住了。
四公主也愣住了。
幾瞬之後,四公主回過神來,護住徐淑,氣憤道:“你這是什麼話?!不肯幫忙也就算了,還要冷嘲熱諷,就太過分了一點吧?!”
福寧郡主抬了抬眉毛,繼而她彎下腰去,撿起了地上的那隻毽子,說:“好吧。”
“如果你們聽不懂的話,那我就說的清楚明白一點——”
她看著徐淑,一板一眼道:“你母親向你哭訴,並不單純隻是想告訴你她的不容易,她想說的是,她要給兒子娶大理寺卿唐家的女兒,她要湊這筆錢給唐家,甚至於不惜把所有的陪嫁都搭上,不惜得罪自己的妯娌——所以你,我的女兒,能不能懂事一點,出嫁的時候,就不要帶走那麼多嫁妝了呢?你母親是這個意思哦。”
四公主呆在原地。
徐淑如遭雷擊,幾乎是麵無血色了:“我……你……”
福寧郡主很奇怪的看著她們:“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非要我掰碎了說,你們才能懂啊?唐家索取如此高昂的禮金,唐家在賣女兒,那嘉定侯府不娶不就是了?難道是唐家的人逼著你們傾家蕩產,去娶他們家的女兒嗎?”
“你們彆娶唐家的女兒,去娶個尋常人家的女兒啊!有做世子夫人的機會,多得是尋常女孩子願意的!”
那少女的臉上顯露出一抹譏誚來:“四姐姐,嘉定侯府沒你想的那麼委屈,你也犯不上心疼他們!堂堂侯府,裡邊的人難道都是傻子,願意為了一個尋常女孩兒砸上世子夫人的名頭,外加五十萬兩雪花銀進去?”
“他們要娶的是皇伯父愛臣、當朝九卿的女兒,是靖海侯夫人的外孫女,是曾經權傾朝野的唐紅的後裔血親,沒有這五十萬兩鋪底,大失聖心的嘉定侯府想夠唐家女兒的衣角?夠得著嗎!”
四公主這會兒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福寧郡主——這個比她還要小的堂妹的一席話擊碎了她先前十幾年形成的世界觀,並且在飛速的重建著新的世界觀出來。
徐淑臉上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了,隻能張著嘴唇,木木的道:“彆,彆這麼說,福寧,求你了,彆這麼說……”
福寧郡主看著她,語氣溫和了起來:“我不討厭你,阿淑。我隻是恨你不清醒,怨你看不清路。你不要總是去心疼彆人,多心疼一下自己吧。”
她眼底含著一點悲憫,說:“你是嘉定侯的嫡長女啊,爵位有你的份嗎?家產能分給你多少?你們家願意讓你留在家裡娶夫嗎?你阿耶阿娘在嘴上疼愛你,說你是掌上明珠,可實際一點的東西,什麼都沒給你!”
“現在他們要傾家蕩產給你要得到爵位和大頭家產的弟弟娶一個身世強悍的妻室,作為他此後幾十年的強力襄助,怎麼著,你不為自己那點又要被削減的可憐嫁妝煩心,倒是心疼起有著爹娘砸鍋賣鐵支援的弟弟起來啦?”
福寧郡主注視著徐淑,語氣很輕,卻如同重錘一般砸在她心頭:“掂一掂你的分量,再想一想你所能得到的那點殘羹冷炙,你配心疼他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