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07章 我找人弄他!(1 / 2)

下午。

喬翎辦完該辦的事項, 便麻利地離開了京兆府。

小莊則協同皇長子一道出去,往門房那邊去簽離:“我們這類吏員上班的時間,跟官員們是一致的,隻是如若太叔京兆、喬少尹、崔少尹三位沒有及時下值, 我們就得在外邊等著, 以備隨時聽候差遣。”

“這會兒他們三位都離開了, 我們也就可以走了。”

“走的時候要在門房這邊簽離, 記下離開的時間門,來的時候也得簽到才行,做到出入都有痕跡可尋……”

又跟他說了早晨上班的時間門。

皇長子聽得眼前一黑:“怎麼這麼早?”

平日裡官員們上朝的時間門其實就很早了, 夏天天亮的早還好一些, 到了晚上,天不亮就得起身收拾, 預備著出門!

可是京兆府這邊的吏員們簽到的時間門, 居然比上朝的時間門還要早半個時辰!

小莊好脾氣地笑了笑:“一直都是這麼規定的呀。”

又說:“因為有些官員並不會直接去待漏院等著上朝, 或許是要來取什麼公文, 亦或者趕早來辦什麼事情,這就需要我們更早一些在這兒待命。”

她在簽離表上記了名字,門吏核對之後, 表格又遞到了皇長子那兒。

他一邊寫,一邊聽小莊問:“侯哥,我們找家茶亭, 坐下來邊喝邊聊吧?”

皇長子自無不應。

等簽離結束,他叫小莊領著, 往京兆府不遠處的一座茶亭去了。

兩人這會兒身上還穿著京兆府黃衣吏的服製,茶亭的老板娘見了難免要客氣三分,即便那桌子是乾淨的, 也忙不迭再擦了幾下。

又叫人送了茶和幾樣點心過來。

皇長子瞧了一眼,碰都沒碰。

小莊看在眼裡,卻是不動聲色。

隻是接著先前的話茬,繼續說:“早晨上值的時間門是固定的,我們這些在喬少尹手下做事的,就得在她下朝之前把該做的做了,這一日喬少尹打算做什麼,我們約莫會被分到什麼活計,心裡邊都得做到有數。”

“哦,侯哥,彆忘了每天早晨去廚房要水……”

皇長子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專門去要水。

水這東西,不都是連眼神都不需要浪費一個,就有人給送到手邊的嗎?

哦,其實也沒變。

就是這會兒喬少尹變成了連眼神都不要浪費一個,就有人給送到手邊的人,而他成了送水人罷了!

真是令人痛苦的轉變!

小莊還在傾囊相授:“京兆府的廚房總共就那麼六七口灶台,喝水的有多少人?更彆說一旦下了朝,所有人都會同一時間門回去。”

“三位上官,也就是太叔京兆和喬、崔兩位少尹,他們手底下的人是不需要去燒水的,但凡廚房有,馬上就能提到,但是那壺水是剛燒開的,還是燒開放了一會兒的,就不一樣了,不同人喜歡喝水的火候也不一樣……”

皇長子心想:哦,天呐,原來一壺破水還得講究火候?

這不都是太監乾的活兒嗎?!

差不多就得了!

這些上位的人臭講究怎麼這麼多!

又忍不住:我從前難道也是這種吹毛求疵的賤人?

不會吧,我真的有那麼賤嗎?!

皇長子被教授了一腦袋“如何在京兆府做牛馬”的經驗,最後懷揣著對自我階級的懷疑,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他倒是還記得喬翎說的話,問小莊:“你住在哪兒?晚點我讓人把東西給你送過去。”

小莊不太敢相信他的記性,就沒用嘴說出來,問老板娘要了紙和炭筆,清楚地寫在條子上,雙手遞了過去。

皇長子渾然不曾發覺自己被憐愛了,和煦地朝她點點頭,付了茶錢,回家去了。

桌上的點心上來的時候是什麼樣,這會兒還是什麼樣。

小莊叫老板娘給包起來,然後伸出手來:“老板娘,你沒找零哦。”

老板娘臉上一黑:“小莊!那位客人也沒說要找零啊……”

皇長子剛才看也沒看,摸了塊銀角子就遞過去了。

在他的意識裡,這就是零錢,甚至於這還是出門前專門找管事要的,難道還有錢能比這更零碎?

但是小莊知道,他給的那塊銀角子,起碼能在這兒喝二十杯茶,吃二十盤點心!

老板娘怨念不已地抓了一大把銅錢給他。

小莊笑了笑,隻拿了一半:“見者有份嘛,姐姐。”

老板娘這才高興了,一邊幫她把那盤點心包起來,用麻繩係好,一邊問:“那是誰啊?”

小莊將杯子裡的餘茶喝了,一抹嘴,說:“應該是哪個富貴人家裡的少爺吧,不知道怎麼想的,到京兆府來了。”

老板娘又開始擦桌子了:“吃幾天苦,他自己就走啦。”

小莊笑了笑:“誰知道呢。”

她拎著點心,腳下生風地回家去了。

……

皇長子回到自己的臨時住所——先前那個被震垮了,老實說,他還在猶豫,是要重新修起來,還是乾脆叫它爛在那兒算了。

隻是這會兒他有事要忙,倒也顧不上那一攤子了。

他到書房去坐下,喘一口氣,使人去叫外管事過來。

趁這功夫,皇長子順勢往椅背上一靠,手往旁邊一伸,侍從就默不作聲地送了茶過來。

皇長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震驚不已:“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侍從被他的情狀給嚇了一跳,瑟瑟道:“您進書房的時候,跟您一起進來的啊……”

皇長子又問:“茶是哪兒來的?!”

侍從更忐忑了:“剛剛衝泡出來的……”

皇長子再問:“我才坐下呢,你是什麼時候泡的茶?!”

侍從不安極了,跪下身去:“您進正門之後,就有人遞話過來了,小人趕忙去廚房提水衝茶,給您送來……”

皇長子聲音飄忽地問:“我平時泡茶的水,有什麼講究嗎?”

侍從強撐著精神,說:“您喜歡用滾了之後再燒小半刻鐘的水來衝茶。”

皇長子:“……”

我在京兆府當了半日牛馬之後,駭然發現原來我的確是個吹毛求疵的賤人!

他為這發現而震驚不已。

關鍵是今日之前,他從來不覺得這一切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

外邊侍從來報,道是外管事過來了。

皇長子回過神來,從袖子裡取出那張紙條,推到管事麵前去:“我新認識了個半大孩子,很有向學之心,隻是家貧,你去選幾本啟蒙的書,幾本字帖,再備些筆墨紙硯給他送去——就說是侯哥給她的,不要泄露了我的身份。”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不必送裝幀過於精美的版本,尋常樣式即可,紙張墨錠多送些,也不必太好。”

外管事恭敬應了。

皇長子為自己的機智而得意不已,差點就露了痕跡,叫人發現我的身份了!

這麼想完了,他下意識往周遭張望一下,問起了家裡的事兒來:“王妃呢,她今天乾什麼了?”

外管事臉上的神情顯而易見地頓住了。

皇長子見狀,心頭不由得一個“咯噔”:“怎麼,王妃遇上什麼事了?我回來的時候,怎麼沒人說?”

外管事低下頭,畢恭畢敬道:“殿下,今天您出門之後不久,宮裡邊就來了人,千秋宮傳召王妃娘娘入宮說話,這會兒人還沒回來呢。”

皇長子臉上的神情倏然間門頓住了。

……

千秋宮。

這場談話,其實早在皇長子往太後娘娘麵前來求助那天,就應該有的。

如若朱皇後還在,作為嫡母,也作為中宮皇後,該是她傳召皇長子妃入宮說話。

可偏偏朱皇後早已經薨逝,宮裡邊其餘人,無論是貴妃還是大公主,都不太適合對皇長子妃進行說教,所以到最後,這事兒就隻能交到太後娘娘手上。

皇長子妃這段日子以來過得提心吊膽,眼見著瘦了,人也憔悴了。

那一夜的驚變之後,始終沒有人對皇長子府上的變故發表評述。

宮裡也好,中朝也罷,皆是不置一詞,既沒有公開追索凶手,也沒有問詢她這個惹出事端來的人,就連皇長子,都沒再說什麼。

可皇長子妃顯然無法因此寬慰,隻覺得愈發忐忑驚慌。

因為這意味著,皇室並不打算將此事進一步鬨大,而這種息事寧人,本身就是在告訴她——你惹到了一個非常了不得的人!

闖了禍,但是又沒有人來對她進行問責……

這簡直就像是一把劍懸在半空中,隨時都會掉下來一樣!

皇長子妃接連數日夜不能寐,清晨梳頭,都會掉許多頭發,整個人驟然間門蒼老了好幾歲。

這日得到千秋宮的傳召,她就知道,那把懸在半空中的劍終於要落下來了。

進殿之後,她穆然行了大禮,默不作聲地跪在地上,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太後娘娘向來不耐煩說那些虛的,這會兒見了,便開門見山地說:“你的性情太毛躁了,還是再養一養吧。你是願意在王府裡靜養上幾年,還是想度為坤道,過幾年再還俗?”

皇長子妃愕然抬頭。

太後娘娘沒再說話。

林女官侍立在旁,則輕聲道:“王妃娘娘若是想繼續留在王府,就安生養幾年病吧。如若不然,不如舍了世俗姻緣,度為坤道,過幾年之後再嫁也好,獨享自在也好,都隨您的意。”

這就是在問她,是願意交出主母的權柄,在王府養病幾年,還是就此出家,從此與楚王府再無關係了。

皇長子妃不想,也沒法選第二條。

登高過的人,再跌下去,是很痛苦的。

太後娘娘說的可不是出家離了王府,就能馬上自由自在,還是在道觀裡靜修幾年,叫神都城裡的人都淡忘了此事,這才算完!

她今年二十六歲,再過幾年,三十歲了,就算是再嫁,又能嫁給什麼人?

神都城裡二嫁三嫁的例子也不算少,但皇長子妃很清楚,如果第二次嫁的還不如第一次,那還不如獨身一人來得快意!

她上哪兒去找一個比皇長子更好的婚嫁對象?

若是不嫁……

她要是沒有婚嫁的心思,還在閨中的時候就乾脆出家做女道士得了,何苦忙活這近十年,最後兜兜轉轉一場空,又重回原點?

皇長子妃隻能選第一條。

起碼,她還是皇長子妃。

且皇長子此時唯一的子嗣,也是這一代的皇長孫,是她的陪嫁侍女生的,尤且養在她的膝下,就算真的靜養上幾年,有大義名分和皇長孫在手,總是能卷土重來的。

皇長子妃想通了這一節,便畢恭畢敬道:“孫媳婦願意在王府靜居幾年,修身養性,為皇祖母和皇父祈福,也為自己恕罪……”

這話說了,太後娘娘便點點頭,又告訴她:“過段時間門,皇帝會給大郎再選一位側妃入府理事。皇長孫那邊,也會重新選個妥當的人來撫育他。”

皇長子妃靜居養病,側妃夜柔既身懷有孕,又是異國公主,當然不能把府上的一乾事項交付給她。

更彆說,皇長孫尚且年幼……

府上沒有人主事,再為皇長子選一位側妃,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了。

然而這話叫皇長子妃聽著,心裡是什麼滋味?

退居養病幾年,王府後宅隻怕就成了兩位側妃的天下了!

更彆說太後娘娘還明說要把皇長孫也奪走!

這怎麼行?

那是她的兒子!

皇長子妃心中湧出一陣酸澀,憤意翻湧,她忍不住抬起頭來,失聲道:“殿下不會答應的!”

太後娘娘平靜道:“他為什麼不會答應?”

皇長子妃一時語滯。

好半晌過去,她終於流下淚來,抽泣著說:“他答應過我,隻會娶我一個人,愛惜我一個人的,可是他卻違背諾言,娶了那繁國女,難道現在他要第二次違背諾言嗎?!”

太後娘娘淡淡道:“是啊,他違背了諾言,可你不也沒有虧待自己嗎?”

皇長子妃聽得一怔,轉而變色,毛骨悚然!

她臉色原就蒼白,這會兒簡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了,嘴唇張合幾下,什麼都沒說出來。

太後娘娘輕歎口氣,說:“我對你可是夠寬容的了。”

窗外陽光正好,她卻無心再跟皇長子妃說下去了:“就這樣吧。”

太後娘娘站起身來,向林女官道:“傳旨,度楚王妃為坤道,叫她在宮外修身養性三年,此後婚嫁隨意。送她出去吧。”

……

第二日是個晴天,瞧著倒是適合出遊。

喬翎照舊去上了朝,繼而打卡上班,她到那兒的時候,小莊與皇長子已經送了水過去。

前者瞧著精神抖擻,後者卻是有些萎靡。

喬翎起初還不知道是為什麼,等一上午的工作結束,中午京兆府的人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才聽太叔洪說:“楚王妃上疏自陳與楚王紅塵緣儘,出家修道去了。”

喬翎吃了一驚:“什麼?!”

崔少尹也覺驚詫:“這……實在有些突然了。”

朝中也沒正經提起此事啊。

太叔洪老神在在道:“我消息靈通,所以知道的早。”

喬翎倒是有些猜測——八成還是先前那事的後續。

皇室的手腳倒是真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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