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少卿平白無故的被劉四郎剜了幾眼,心裡也極不痛快。
你瞪我乾什麼!
有種去瞪上邊那個人啊!
臭打工的何必為難臭打工的!
聖上倒是沒叫劉四郎出去,隻說:“他沒什麼不能知道的,你講吧。”
宗正少卿又開始覺得莫名其妙了。
最後他隻得說:“是韓相公往宗正/寺去,叫我們錄這個章的。”
劉四郎微微變色,回想起外邊甚囂塵上的流言,暗暗狐疑起來。
聖上愈發奇怪:“誰,韓少遊?”
他覺得很滑稽:“韓少遊要你們錄,你們就錄了?”
宗正少卿不由得抬起一點點頭來:“當然不是,宗正/寺沒見到手諭,也沒見到口諭,即便韓相公是宰相,也不能因為他的一麵之詞就錄一個一等章啊。”
聖上更覺莫名了:“所以現在越國公夫人手裡的是——”
宗正少卿有點忍不住了,你到底在裝什麼啊陛下?!
他內心充斥著冤種上司胡亂甩鍋的憤懣感,忍氣吞聲道:“宗正/寺的流程是沒有問題的,陛下。”
聖上:“……”
聖上:“那你們錄章的時候,有朕的手諭,或者口諭嗎?”
宗正少卿:“……”
宗正少卿忍無可忍,索性開始擺爛,當下理直氣壯道:“回稟陛下,都沒有!”
聖上:“……”
聖上都被他這過於理直氣壯的語氣搞得呆了一下:“那為什麼最後還是辦了?”
宗正少卿提著綬帶,已讀亂回:“因為我們沒有手諭,也沒有口諭。”
聖上:“……”
劉四郎:“……”
劉四郎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主動告退了。
聖上敏感的看著他,忽的道:“你是在對朕生氣嗎?”
宗正少卿繼續已讀亂回:“臣不敢,臣既沒有手諭,也沒有口諭,就給越國公夫人出具了一等章,臣怎麼敢再同您生氣?臣萬萬不敢的。”
聖上倒真是好涵養,盯著他看了幾眼,換了個問題:“為什麼韓少遊要替越國公夫人操辦這件事情?”
宗正少卿徹底發瘋,瞟了劉四郎一眼,又提了提綬帶,大聲道:“臣不明內情,但是略有些耳聞!!!”
劉四郎毛骨悚然,心知他要砸雷,馬上道:“臣請宗正少卿單獨奏對!”
“哈哈,你在這兒待著吧!”
宗正少卿被他剜了好幾眼,早就不痛快了,都沒等聖上問,就儘情的噴了出來:“外界流言,越國公夫人或為聖上與韓相公之女!”
與此同時,劉四郎:“啊啊啊啊——”大喊出聲。
兩個人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大,最後聖上什麼都沒聽到,隻皺眉看劉四郎,說:“你喊什麼?”
劉四郎真想哭。
他搖搖頭,也開始已讀亂回:“啟奏陛下,臣有病!”
聖上都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宗正少卿已經殺了殿中所有人一個猝不及防:“外界傳言,越國公夫人或為當今與韓相公之女!!!”
劉四郎亡羊補牢:“啊啊啊啊啊——”
劉四郎發瘋了。
但是發晚了。
殿中所有人都聽到了宗正少卿大聲喊出來的那句話。
【非靜止畫麵.jpg】
【非靜止畫麵.jpg】
【非靜止畫麵.jpg】
終於監正繃不住了,主動開口,小聲詢問上意:“是否要叫劉校尉與宗正少卿單獨奏對?”
聖上還在消化宗正少卿說的那句話。
信息量有點過大了……
劉四郎回神之後,再不發一聲,宛如一尊木偶,直呆呆的站在那兒。
宗正少卿稍顯不安的撓了撓屁股。
他有點能共情到先前的烏十二郎了。
委屈,害怕,但是又有點憤憤不平。
我也沒做錯啊!
宗正少卿心想,宗正/寺當的就是這個差事,我負責任的做了,手續全都有,現在陛下你又來問責我,希望我來背鍋?
憑什麼!
自己的風流債,自己擔著!
如是殿內寂靜了許久,才聽聖上的聲音有些飄忽的響了起來,頗有些無助的意味:“這,從何說起啊……”
宗正少卿破罐子破摔,開門見山道:“臣請聖上明言,越國公夫人是否為帝裔?”
聖上都被他的坦率的搞得氣短了幾分,語氣都遲疑了:“越國公夫人……她不是吧?”
宗正少卿大吃一驚:“她不是嗎?!”
劉四郎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聖上見狀,愈發遲疑了:“她是嗎?”
宗正少卿見狀急了:“您難道還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骨肉?”
聖上斬釘截鐵的告訴他:“她不是。”
宗正少卿想了想,索性坦白問了出來:“難道越國公夫人其實是陛下同母異父的妹妹?!”
聖上:“……”
聖上頗覺無力:“這,這又從何說起呢?”
宗正少卿打開天窗說亮話:“既然您確定越國公夫人並不是您的骨血,何以要叫韓相公往宗正/寺去,給越國公夫人錄章呢?”
聖上斷然否定了這個說法:“朕從沒有叫韓少遊往宗正/寺去錄什麼章!”
宗正少卿將話說到這裡,深覺莫名:“難道陛下的意思是,韓相公事先沒有知會過您,就叫宗正/寺給一個非帝裔錄了一等章?”
聖上饒是頗覺莫名,但還是庇護了韓少遊一下,並沒有將事情坐實,而是說:“可能是其中有什麼地方誤會了吧。”
宗正少卿忍不住道:“若是如此,那為何宗正丞往禁中來詢問的時候,禁中予以反應了呢?”
聖上愣住了:“宗正/寺往禁中來詢問過此事?”
宗正少卿心說你可不要裝傻充愣啊陛下!
他很明確的道:“宗正丞往宮內來詢問韓相公昨日是否曾經覲見,禁中給予了肯定的答複,再問宗正/寺之事,監正更沒有否決之意——當日韓相公入宮,該是有記檔的,後邊宗正丞入宮,想來也有記錄,白紙黑字,難道是臣胡扯的嗎?!”
聖上顯而易見的頓住了。
監正也終於明白過來了,他朝聖上做了個口型:南邊。
那日韓少遊驚聞本朝竟有最高司法豁免權之事,進宮來問,聖上便將世宗皇帝時期的秘聞告知於他……
隻是韓少遊出宮之後,又怎麼會到宗正/寺去,還叫人給越國公夫人錄了個章?
難道這是那邊的意思,假越國公夫人之名,實則是為那一支的後人辦的?
但韓少遊不應該同他們有所牽連的……
聖上為之出神。
宗正少卿再問:“陛下,請您明言,此事是否是韓少遊妄自為之?”
他不再稱呼韓相公了。
聖上一時語滯:“這……”
他隻能說:“此事牽扯甚多。”
宗正少卿又問:“如若當真是韓少遊妄自為之,禁中當日就應該斷然否決才是,當時監正何以曖昧其詞?”
聖上繼續語滯:“這……”
宗正少卿目光如電,去看監正。
監正同樣宕機:“這……”
宗正少卿見好就收,同時還歎口氣,道:“事已至此,遮掩又有何用?為君者自該有所擔當。”
沒等聖上發話,便躬身請罪:“臣失言,還請陛下恕罪!”
聖上:“……”
聖上沉默了很久,終於說:“叫韓少遊進宮一趟吧,朕也奇怪,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餘光瞥見宗正少卿露出了一點“噫~”的古怪神色來。
劉四郎小聲說:“這時候傳召韓相公入宮,是不是容易引人誤會啊?”
聖上於是又瞥見宗正少卿再次露出了“噫~”的古怪神色來。
他深吸口氣:“不然朕出宮去尋他也行。”
劉四郎:“……”
劉四郎忍不住道:“更怪了……”
聖上終於顯露出慍色來:“你去問他!到底是怎麼搞的?!”
再瞥一眼惡意吃瓜的宗正少卿,又加一句:“你也去!”
宗正少卿心說:去就去!
嘿嘿嘿!!!
二人匆忙出宮,直奔韓府去了。
宗正少卿敲門進去,迎出來的是韓夫人。
宗正少卿見了,就不由得在心裡“噫~”了聲,韓夫人才是最慘的那個好嗎!
韓夫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轉頭往菜園裡摘菜去了。
宗正少卿就一板一眼的問起當日之事來:“為什麼明尊要宗正寺替越國公夫人錄一個一等章?”
韓少遊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桃色緋聞置之度外,理直氣壯:“她是公主啊,公主不該有個一等章嗎?”
劉四郎呆在當場。
宗正少卿激動地放下茶盞,直拍大腿!
對,就這麼爆料!
開門見山的爆!
痛痛快快的爆!
不要遮遮掩掩,似是而非!!!
宗正少卿馬上道:“可是陛下說越國公夫人不是公主!”
韓少遊深覺莫名:“……他怎麼能說不是?”
都能承認向懷堂,還不能承認越國公夫人?
還是說為了前不久兌付出去的五十萬兩?
這也太小氣了吧!
再說,烏十二郎不是沒敢要嗎!
為了出去溜達一圈兒,最後又回到自己手上的五十萬兩嚇得不敢認了?
宗正少卿緊盯著韓少遊的臉,問:“韓相公,你的神色好像有些輕蔑,我能問一問是為什麼嗎?”
韓少遊官方詞樣:“無可奉告。”
“好吧,”宗正少卿也不氣餒,繼續道:“總而言之您的意思就是,因為越國公夫人是公主,所以她可以有一等章,對吧?”
韓少遊點頭:“是的。”
回宮路上,宗正少卿興奮地像隻猹。
他甚至於還摒棄前嫌,問劉四郎:“陛下說越國公夫人不是帝裔,韓相公卻斬釘截鐵的說她是!你說陛下會怎麼回應?他會狡辯嗎?!”
“啊~你說越國公夫人到底是怎麼來的?我是說,她是怎麼來到這個世間的?!”
“啊~我是真的好奇啊~真的很好奇~~~”
劉四郎:“……”
劉四郎頭疼的想,早在他請求單獨奏對的時候,我就該走的!
再回到聖上麵前把話一說,聖上又一次愣住了:“他是這麼說的?”
宗正少卿用力的點頭:“他是這麼說的!”
又扒拉劉四郎一下。
劉四郎無力的附和:“啊,是,是的。韓相公就是這麼說的。”
聖上心想,難道越國公夫人也是太宗之後?
我先前怎麼不知道?
不過真的不重要了,趕緊結束這場鬨劇吧!
他胡亂擺擺手,說:“就算是吧,此事到此為止。”
宗正少卿聽得渾身刺撓——什麼叫就算是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陛下你這麼說,跟瓜吃一半瓜就爛了有什麼區彆?!
隻是他不好明說,隻問:“那越國公夫人手裡的一等章,是否要收回來?”
聖上丟不起這個人,說:“叫她留著吧。”
宗正少卿又問:“如若越國公夫人再花一個五十萬兩,宗正/寺還要通過審核,給她批條子嗎?”
聖上覷著他,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字:“批。”
宗正少卿心潮澎湃,難掩興奮,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聖上:“……”
一直靜默吃瓜的劉四郎都忍不住小心問了句:“所以越國公夫人其實真的是公主咯?”
聖上:“…………”
聖上真的忍了他們太久太久,終於勃然大怒,當場摔了茶盞,脆響聲中發作出來:“都給朕少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