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少遊人在家中坐, 禍從天上來。
家人們誰懂啊,被造黃謠了!
還是這麼離譜的黃謠!!!
他火冒三丈,朝前來告知他這消息的盧夢卿咆哮:“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跟當今——我可是個男人!”
再一想那幾乎炸掉頭皮的一行字, 不禁潸然淚下:“人心居然敗壞到了這種程度……”
轉而又憤憤道:“我看起來像是那種媚上之人嗎?當今天子即便想找男寵,也不至於找我吧?!”
“彆太妄自菲薄。”
韓夫人在外邊澆花,提著水壺覷了丈夫一眼,笑吟吟的揶揄道:“我看你現下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呐!”
韓少遊:“……”
盧夢卿:“……”
韓少遊勃然大怒:“喂!”
那邊京兆尹府上, 太叔洪還在跟妻子成安縣主小聲又難掩興奮的議論著:“你說這事兒有著那麼多疑點,怎麼從前咱們就沒有發現過?”
成安縣主說:“韓相公少年時候就侍奉東宮, 他們是青梅竹馬!”
太叔洪說:“聖上親政之後, 就破格擢升了他,尤其倚重!”
成安縣主說:“老承恩公可是聖上嫡親的舅舅啊, 被韓相公打破了腦殼,人都死了, 居然隻是輕飄飄的判了個貶官, 都沒有流放——他超愛的!!!”
太叔洪說:“為什麼外邊人不猜盧相公,不猜唐相公和俞相公, 偏偏隻猜韓相公?還不是因為他們兩個平素就過於親密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成安縣主說:“一個巴掌拍不響!”
太叔洪說:“韓相公同老承恩公結了梁子, 越國公夫人就帶頭打承恩公府的臉,這很合理!”
成安縣主說:“越國公夫人到了神都, 韓相公就幾乎沒怎麼出現了, 這不是欲蓋彌彰, 什麼是欲蓋彌彰?!”
太叔洪用力的附和妻子:“不錯, 這很合理!!!”
……
喬翎渾渾噩噩的回到了越國公府。
腦海中不自覺閃現出剛才看見的那個標題。
喬翎氣呼呼的錘枕頭:“你們神都人都有病!都有病!!!”
薑邁稍顯詫異的看了過去:“神都人怎麼你了?”
喬翎沒作聲。
薑邁於是轉頭去看張玉映。
張玉映欲言又止,乾咳一聲:“其實都是些無稽之談,娘子不必放在心上的。”
看夫妻倆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 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他們。
喬翎在床上絕望的攤成了一塊小餅乾。
薑邁到床邊去坐下,輕聲問小餅乾:“到底怎麼了?”
喬翎歪頭看著他:“你都不奇怪的嗎?”
薑邁道:“奇怪什麼?”
喬翎問他:“你不覺得我身上奇怪的地方很多嗎?”
薑邁道:“很多啊。”
喬翎奇道:“那你怎麼不問我呢?”
薑邁道:“你想說嗎?”
喬翎將枕頭抱在胸前,埋臉在上邊,想了想,搖頭。
薑邁道:“那我有什麼必要問呢。”
喬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的說:“其實你也挺奇怪的!”
薑邁理所應當道:“因為神都人都有病。”
喬翎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
外邊謠言傳的滿天飛,承恩公府的人當然也會有所耳聞。
劉四郎初次聽聞的時候也愣住了。
不同於尋常人的雲裡霧裡,因為自身所擔當職位的緣故,他是清楚宗正寺會對哪些人群提供兌現業務的。
劉四郎驚疑不定,心想,難道越國公夫人果真是當今的公主?!
太叔氏悄悄問他,他遲疑著點了點頭,倒是沒把話說死,隻說:“……可能真的是。”
太叔氏倒抽一口涼氣:“所以越國公夫人真的是當今跟韓相公的孩子?!”
劉四郎目瞪口呆:“什麼?還有韓少遊的事兒?!”
太叔氏道:“你想呀,當今這麼偏愛越國公夫人,一定是很喜歡她的生母,偏又無法光明正大的給她們母女二人一個名分,再算一算越國公夫人的年紀,還有韓相公很早就侍奉在東宮……”
“……”劉四郎忍不住道:“韓少遊是個男人吧?能不能有點邏輯,彆亂傳啊!”
太叔氏小聲道:“又不是沒有男人生孩子的前例,誌怪小說上有好多這樣的呢!”
又津津有味的說:“你再想,越國公夫人跟咱們家對上,還是因為老爺子的葬禮——韓相公之所以被貶官乃至於居家反省,不也是因為老爺子的緣故?越國公夫人為了韓相公跟府上鬨翻了,這多合理?簡直是嚴絲合縫!”
劉四郎頭皮發麻:“……”
真怕叫聖上知道了,把神都街頭的狗都抓起來車裂掉……
他隻能告訴自家人:“彆亂說話!”
轉頭承恩公又去找他,很不自在的道:“早知道都是親戚,還鬥什麼氣?大水衝了龍王廟,怪不得勁兒的!”
劉四郎:“……”
劉四郎不敢跟大哥說的模糊,因為知道他腦子不好使,所以就更不能用那些曖昧的詞彙了。
他一板一眼的告訴大哥:“越國公夫人不一定跟聖上有關係,彆處去亂說話!”
承恩公愣了一下,神色嚴肅起來,捂住嘴,小聲問弟弟:“難道是太後娘娘的孩子?外邊也有人在傳,說當初越國公夫人進宮的時候,太後娘娘不見她,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又唏噓的“哎呀”起來:“要這麼說的話,也是自己家的人啊!反而更親近呢!”
劉四郎:“……”
劉四郎頭皮簡直要炸開,又怕他出去胡說八道,索性叫人煮了一壺啞藥,當成補湯騙承恩公喝了。
太叔氏有些忐忑:“這能行嗎?”
劉四郎不耐煩道:“就幾個月不能說話,他死不了的,我們也安生一會兒!”
太叔氏心想,也是,大伯要是個天生的啞巴,那該有多好。
……
承恩公府這種跟皇室糾葛甚深的人家都覺雲裡霧裡,就更彆說旁人了。
即便是皇室的公主和皇子們,心裡邊也犯起了嘀咕。
大皇子悄悄使人去宗正/寺查檔,沒找到具體的記錄,但是查到了錄檔的申辦人。
大皇子妃知道後都驚住了:“真是韓相公去辦的?!”
大皇子木然道:“真是韓相公去辦的!”
外邊謠言滿天飛,內衛不可避免的要上奏到聖上麵前去。
內衛統領心說,我靠!這也太禁忌一點吧!
這要是真的……
我何必去揭這個雷呢!
可這要不是真的……
也妥妥的是個雷啊!
不太想自己往上報,左思右想之後,專程使人叫了劉四郎來,進行職場甩鍋,這會兒也不管人叫小劉了,而是說:“四郎啊,你是聖上的表弟,又是太後娘娘的內侄,涉及到皇室私隱,還是你去說比較得宜……”
劉四郎更不想接這個鍋,當即就道:“統領,我——”
統領壓根沒給他拒絕的機會,反而要跟他談仕途,嫻熟的開始PUA他:“你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幾年了吧,有沒有想過以後?依承恩公府此時的聲名,你怕是很難轉入三省體係之中去,即便有嶽家襄助,進去了,也很難融進去,倒不如在內衛這邊深耕下去。”
他語重心長道:“彆人怕知道的秘密太多,但就內衛這個職位而言,就是另一回事了……”
劉四郎情知這是陽謀,但是有一說一,卻也有理。
他苦笑著接了下來,遞牌子去求見聖上。
不多時,便有人去傳他。
劉四郎低著頭,力求以一種嚴肅活潑的語氣,陳述自己聽到的傳聞。
不曾想聖上才聽了個開頭就怔住了:“為什麼越國公夫人可以在宗正/寺報賬?”
劉四郎也怔住了。
他愕然當場:“啊?”
劉四郎心想,不是吧,聖上您不知道越國公夫人可以在宗正/寺報賬?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能表現出您知道?
劉四郎斟酌著,徐徐道:“可能是因為越國公夫人可以在宗正/寺報賬,所以越國公夫人就在宗正/寺報賬了吧……”
監正聽完,都沒忍住看了眼聖上的臉色。
【非靜止畫麵.jpg】
如是寂靜許久,聖上才問了一個很要緊的事情:“那五十萬兩兌付出來了嗎?”
劉四郎頷首道:“兌付出來了。”
殿內又是一陣默然。
聖上戰術後仰,思忖了好一會兒,抬手道:“去叫宗正少卿來見朕。”
內侍前去傳召的時候,宗正少卿正跟宗正丞一處吃瓜。
“真沒想到,居然是韓相公!”
“難怪當初是他到這兒來督辦這件事的!”
宗正少卿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感同身受般的歎了口氣:“韓相公也不容易啊!”
宗正丞說:“誰說不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正唏噓著,禁中便有人來傳召。
因著剛狠宰了烏氏一刀,宗正少卿很大方的給了張銀票出去:“聖上傳召,不知所為何事?”
內侍覷了眼銀票的數額,透露了一個不算機密、可以透露出去的消息:“劉四郎入宮來了。”
宗正少卿心下了然,會意到了此行是為了什麼,果斷的又送了一張銀票酬謝。
一路到了禦前。
聖上問:“宗正/寺真的兌付給烏十二郎五十萬兩?”
宗正少卿收了烏氏好處,倒是真的與人消災:“兌付了,烏十二郎愚鈍,真的收下了,烏留良倒還算機警,知道此事之後,第一時間退了回來,並表態願意捐獻銀二百萬兩以資助修建南北馳道……”
聖上不在乎那些小事,隻問了頭三個字:“兌付了?”
宗正少卿被他問得怔住,不由得忐忑起來,但還是如實說:“回稟陛下,兌付了。”
聖上又問:“為什麼要兌付?”
宗正少卿愣住了。
他結結巴巴道:“因為,因為那一位出具了宗正/寺的一等章,按照規定,應該兌付的。”
聖上又是一怔:“那一位是哪一位?”
宗正少卿心說,聖上,你為什麼要跟我裝?!
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搞到台前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啊!
他低著頭,說了出來:“越國公夫人。”
聖上愈發不解起來:“為什麼越國公夫人會有宗正/寺的一等章?”
宗正少卿:“……”
宗正少卿:“可能是因為越國公夫人有宗正/寺的一等章,所以她就有宗正/寺的一等章吧。”
監正沒忍住,又偷偷瞄了一眼聖上的神色。
劉四郎嘴角都不易察覺的抽搐了一下。
【非靜止畫麵.jpg】
又是一陣寂靜之後。
聖上問:“是誰給越國公夫人辦的一等章?如若朕沒有記錯,這等權限的紋章,隻有少卿才能督辦吧?不是你辦的,難道是另一個少卿辦的?”
宗正少卿痛快道:“正是臣下辦的。”
聖上:“……”
聖上深吸口氣,問:“那麼,你為什麼要替越國公夫人辦這個一等章?”
宗正少卿:“……”
宗正少卿覺得很委屈。
他心想,陛下你這是要乾什麼啊?!
是韓相公去找宗正/寺,要宗正/寺辦的!
當時宗正丞就覺得事情太大,既無手諭,又無口諭,還到禁中來問過,是您默許了,我們才辦的!
怎麼著,現在想甩鍋了是嗎?!
還是說因為劉四郎在這兒,不能叫他知道這樁隱私,所以不能公開承認呢?
宗正少卿心裡憤憤的想,韓相公,我真是替你不值啊!
他怎麼敢做不敢當!
宗正少卿就看了看劉四郎,道:“臣請單獨奏對。”
不能叫外人知道,那就叫他出去,糊弄著把這事兒糊弄過去,最後聖上臉麵上也過得去,這總行了吧?
聖上微露詫異,若有所思的看了劉四郎一樣。
劉四郎毛骨悚然,深覺莫名其妙!
都看我乾什麼!
宗正少卿你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這個章還是我替越國公夫人辦的?!
你他媽神經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