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謹慎地用本地號碼打過來:“哥,咱們自家兄弟辦事你不用擔心,尾巴掃得徹徹底底,後續再觀望一下發展,你先陪小嫂子多休息兩天,不過還有件事兒——”
“嗯?”
“周嶺缺德,他爸也好不到哪去,家裡老婆過世,隻顧收禮金,這回知道狗兒子出事兒,連老婆後事都不管了,錢不交人不去,就停殯儀館放著呢,附近住的大夥兒全在議論。”
秦幼音在旁邊聽見,怔了怔才意識到,在她飽受折磨的兩天裡,唯一給過她港灣和庇護的小姨已經過世了。
就在她去醫院看過之後,猶如了卻了心事。
顧承炎攬過秦幼音:“小姨的後事不用彆人,我們來負責。”
全套流程顧承炎和秦幼音都沒接觸過,現學現做,辦得完善也低調,追悼會上,沒有直係親人過來,他陪她作為小輩披麻戴孝,把想來看熱鬨的街坊鄰居堵得啞口無言。
下葬時,顧承炎提前回去狼藉的老房子一趟,把屬於小姨的個人物品一並帶走,秦幼音連同祭祀品,在她墓碑前點燃,一樣一樣放進火中。
她拾起其中一個記賬的本子時,意外有個泛黃的信封從中間掉落。
信封上的字跡無比熟悉。
給音音。
父:秦宇。
“爸爸寫的?!”
秦幼音震驚,她根本沒見過這封信,更不明白為什麼會被小姨專門藏起來,顧承炎擁著她的肩,替她把信紙抽出展開。
掃一眼,他就皺眉。
秦宇在信上寫,有些事一直沒有跟女兒提過,當麵也講不出口,如今她上初中了,是大孩子,應該開誠布公說說。
當初犯罪團夥報複時,女兒才是個繈褓嬰兒,跟妻子一起陷入困境,他的機會和能力隻能救一個,最危急的時候,他選了女兒。
妻子死後,他愧疚難當,看見女兒就全是痛苦,即便是把女兒送走後的多年裡,也像逃避一般,不願意過多麵對。
女兒烙著他的選擇和無能,也在經年累月的時光裡越長越像妻子,每每見麵,都如同對他的拷問。
他明明是疼愛她的,但總在不由自主地回避,他在信的最後說:“對不起,爸會改變,儘量多關心你,你給我點時間。”
夾著這封信的那頁本子裡,有小姨當時留下的幾行字。
她舍不得把信給音音看,因為音音太苦了,一旦知道,必定是毀滅性的打擊,她日夜期盼向往的父親,不但無法像天神那樣接她走,還把她看做痛苦的來源。
顧承炎從秦幼音手中搶過信紙,撕成幾瓣丟進火裡,迅速成了灰。
凜冬清晨寒氣濃重,遠處蕭瑟光禿的枯木間,有哭聲悲天蹌地。
顧承炎用力抱緊她,也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嗡嗡震動,是秦宇打來的電話:“音音,小姨還好嗎?你這幾天怎麼樣?我手頭工作忙完了,下午可以過去。”
秦幼音貼在顧承炎頸邊,感受到他脈搏跳動,聽著劈劈啪啪的火星,笑了笑:“我很好,小姨已經安穩下葬了,你過來也見不到,爸,不用來了。”
不用了。
掛斷以後,秦幼音輕輕說:“小姨為我付出太多,如果不是她一次次信我,救我,我早堅持不下去了。”
“她還默默替我攔著這件事,怕對我打擊,就連這堆火,也像她知道冬天太冷,最後要給我們一點溫暖。”
顧承炎靜靜聽著,任她把心底的話都倒出來。
“我以前總想,為什麼爸爸不能稍微分擔一點呢,”秦幼音望著遠處,“不要隻是寄錢,可不可以多聽我說說,陪我幾天,在我無能為力的時候,出現一兩次……”
“可就算都沒有,我還是那麼向往他,他是我在絕境裡唯一能幻想的,幻想爸爸是堅不可摧的存在,總有一天,他會把我擋在身後,給我擦眼淚,說誰也不能欺負他的女兒。”
“到現在,不需要啦。”
顧承炎注視她的眼睛。
秦幼音眸中水光瑩然,仰著臉親親他的嘴角:“我不是錯誤,不想做誰痛苦的根源,我想做秦幼音,也不用再幻想,因為我有你。”
她不該背著一層層的枷鎖,拖著最愛的人往下墜。
從前跌在最黑的懸崖裡時,她哭著描繪過的漫天星河,無垠宇宙,可望不可即的廣闊深海和綺麗蒼穹。
因為擁有了顧承炎,全部成為現實。
她什麼都可以卸下,隻想成為值得他深愛去燃燒全部的那個秦幼音。
顧承炎單膝跪著,把她按在懷裡,想吻她,想把她吞下,想聲嘶力竭跟她說,他會給她一切。
他把偷著重新買的戒指拿出來,還是那麼不由分說地套在她手指上。
“之前那個弄臟了,咱不戴,哥給你買新的。”
“哥對你也沒彆的要求,就一個。”
秦幼音鄭重其事問:“是什麼?我肯定超努力的!”
顧承炎親吻她的指尖,烈烈凝視她,嗓音沙啞:“那就麻煩我的寶寶,超努力的快點長大,早點嫁給我,給我做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