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夏末的天氣還很炎熱, 但夜深以後風會轉涼, 顧承炎怕音音坐久了感冒, 催促她快點回去,現場會有人過來收拾,不要她操心,他千叮萬囑好幾遍,才戀戀不舍切斷視頻。
秦幼音舍不得走, 靠進大熊毛絨絨的懷裡, 抬頭望向夜空裡的那盞孔明燈。
燈承載著她的心願緩緩飄高, 眼看著平穩上升,忽的被卷起的大風一刮,燈芯刷一下撲滅, 消失在黑暗裡。
秦幼音急著追了幾步,根本找不到燈的蹤跡,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她在湖邊站了好一會兒, 到真的感覺冷了,才抱起禮物,黯然回到宿舍。
辛月她們都不在,宿舍裡空蕩安靜。
秦幼音給顧承炎報了平安, 剛準備換衣服, 手機鈴聲驟然大響。
看到來電人姓名時,她心裡猛抽了一下。
王闖。
除非爸爸有事, 否則王叔叔不可能主動找她。
秦幼音連忙接聽, 一句稱呼都沒能叫出口, 就被聽筒裡的嘈雜噪聲震得一怔,王闖完全變調的嗓音打著顫炸出來:“隊長,隊長出事了!”
夜裡十點半。
秦幼音還穿著那條單薄的連衣裙,腳步混亂地衝進醫院大門。
醫院建在城郊,離市區很遠,她花了將近一個小時趕到,秦宇卻已經被拉到市中心的大醫院,留下的小警察麵無人色,磕磕巴巴告訴她:“王副隊讓我留下等你,走,走吧。”
“到底出了什麼事!我爸怎麼了!”
小警察開車上路,幾乎要哭出來:“我也不知道,在隊裡值班突然收到消息的,隊長中了槍,現在昏迷,這醫院離得近但是技術不行,怕出人命不願意接,就轉院了,剛才地上全是血……”
秦幼音跌在靠背上,眼前一片漆黑。
下車時她腳腕是軟的,踉蹌一下差點摔倒,她一把扶住車門,閉上眼吞咽幾下,挺直脊背疾步上樓,在手術室外找到警服染血的王闖。
王闖一見她,眼圈立刻紅了,擺擺手:“先彆問,我怕你見不著隊長最後一麵,才把你喊過來。”
又過半個小時,手術室燈滅,醫生出來欲言又止,想把王闖叫到旁邊,秦幼音一把拽住醫生的袖子:“就在這說!我是她女兒!是他唯一的家屬!”
醫生歎口氣:“子彈是取出來了,但情況很不樂觀,病人有可能長時間昏迷,能不能醒需要進一步觀察,就算是醒了,他下肢神經損傷,往後要站起來估計……”
秦幼音盯著他問:“什麼意思。”
醫生沒說,對王闖示意了一下。
他們刑警隊總送人過來,傷成這樣的也不是沒有過,稍一暗示王闖就懂了。
王闖麵無人色按住秦幼音的肩,強行帶著她進病房,等到醫護交代完注意事項退出去,他終於暗啞開口:“閨女,大夫的意思,隊長可能醒不過來了,不是死,是像……像以前有個同事那樣,植物人……”
秦幼音全身冷得刺骨,仿佛聽到了什麼奇詭的故事。
“我們一周前才見過,他去了我家,他還好好的!”她牙齒不停打顫,跑到床邊想碰一下秦宇,在親眼看清他土灰的臉色後又無法接受地收回來,皺眉盯著王闖,“我爸那麼厲害!他做刑警二十多年,也受過工傷,上次腦震蕩還昏迷過!怎麼可能——”
“不是工傷!”王闖失聲,“隊長瘋了!他這次完全是私自行動!上頭直接下了處罰令!如果不是中彈昏迷,他現在已經進審訊室了!”
秦幼音猶如被利器釘在地上:“……什麼?”
王闖情緒坍塌,紅著眼對她喊:“他帶著隊裡配的槍,去尋了私仇!”
喊完這句,王闖抱著頭蹲下,懊悔地重複他的粗心,沒能及時發現秦宇的異常。
一周前開始,秦宇的狀態出現明顯變化,以前雖然也不愛言談,但從沒這麼陰沉過,工作裡破天荒頻繁走神,時刻關注手機,一次次擦拭配槍,有次靠在椅子上睡著,王闖還撞見他做噩夢,嘴裡含糊喊的全是音音。
王闖以為秦宇是思女心切,勸他多去醫大看看,卻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他的真正|念頭。
今天一早,本該出任務的秦宇臨時請假,消失一天聯係不上後,夜裡刑警隊收到了城郊高速出入口發生槍戰的消息,火速趕往,震驚發現倒在血泊裡的人竟然是隊長秦宇,而對方成功逃竄,蹤影全無。
秦幼音雕塑般立在床尾,身上披霜掛雪,僵硬地張開唇:“是那個,監獄裡的人嗎。”
王闖喘不過氣,窒息地點頭:“自從上回減刑失敗,段老七就轉了監獄,不再受我們管轄,我剛知道,他在獄裡立大功,今天出獄,才一出來,馬上有人接他往這兒趕!那架勢跟他媽尋仇一樣!”
“但不是那麼回事!段老七有個獨女,當年跟爹媽出事時候就五六歲,左腿中槍成了殘疾,她媽在那次行動裡被隊長擊斃,他爸進監獄,她在福利機構長大身體有病,今晚上咽氣的。”
“段老七很可能是趕回來見他這女兒,但隊長情緒失控,認準他是回來尋仇的,怕害了你,自己先發製人去高速口守著,抱的是殺人的念頭!可段老七就算蹲了十幾年大牢也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