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寧道長!若不是您,我差點就上了江湖騙子的當啊!”
滕城北的張員外罕見地放下身段,朝著一名女冠連連道謝,一旁的幾名護院,則粗魯地扣押著一個山羊胡道士。
那山羊胡道士見到張員外真的要相信對方,一下子激動地掙紮起來,破罐破摔地吼道:“張員外,她也是江湖騙子啊!你家後院根本就沒鬨鬼!我不是真的,她也是假的啊!”
道士憤恨的看著那被稱為寧道長的女冠:憑什麼大家都是江湖騙子,我布的局最後卻讓你賺了錢?
聽到山羊胡此言,張員外眉頭一跳,神色大變:“你說什麼?!”
說到這個份上,山羊胡脖子一梗:“你認為後院鬨鬼的鬼火是我的手段,是我買通了你家仆人提前放的,是想接著驅鬼之名賺上一筆,結果被她使手段截胡了……”
他一五一十的將之前的謀劃說出,連帶著張府中被他買通的內應都招了,本來出場‘捉鬼’的應該是他,可是卻被這寧道長搶先一步,還讓他被誣陷成騙子。
“此話……當真?”
旁邊的護院鬆開山羊胡,讓他將之前準備施展的手段演示了一遍。
山羊胡立刻從自己的褡褳裡一包被小心收拾的粉末,很快就在這大白天重現了張員外家鬨了好幾天的那種幽藍色‘鬼火’。
“好哇!我就說老爺我一生行善積德,怎麼會突然家宅不寧,原來是你個小人搞鬼!”
見此情景,張員外勃然大怒,同一時間看向了那名搶走了道士功勞的寧道長,指揮護院道:“拿下她,你們兩個騙子,今日一個都跑不了!”
然而麵對這個場景,本應該被‘戳穿’的寧道長神情卻並未慌亂,她容貌絕塵,通身超然,氣質更是讓人見之忘俗,比起山羊胡道士的形象好出了十萬八千裡,這也是張員外之前相信她解決了鬨鬼的原因。
此時寧道長非但不慌亂,反倒是憐憫地看向了山羊胡道士,態度居高臨下的搖了搖頭。
“你也算半個修行之人,卻如此輕易被邪物迷了心智,若非本座及時出手,還真讓你為禍一方了。”
言下之意,似乎是道士此時所作所為,都是因為受到了井下鬼魂所迷。
說罷她看向張員外,指了一下被石頭封住的井口,石頭上還有一道朱砂繪製的神秘符文:“凡俗因果我等世外之人不能沾染太多,張員外若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隻是切莫動這鎮壓石,到時候上湧,再想收服可就麻煩了。”
見她言之鑿鑿,態度神情真像是被冤枉的高人,張員外與欲要上前的護院都是一頓,有些遲疑。
而這句話卻是給旁邊的山羊胡道士提了醒,這水井裡有鬼沒鬼,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這是假的!這裡麵根本就沒鬼,她這麼說就是怕被你們證實!”
原本山羊胡一心想要將寧道長拖下水,此時被她話語一帶,隻覺得自己找到了對方的畏懼的死穴,當即衝到井邊,用力抓住了井蓋,要將其掀開。
“住手!”
聽到對方出聲阻止,山羊胡更是仿佛受到了鼓勵,這石頭形狀扁平,不是特彆沉重,道士行走江湖,也是有點使力法門,當下氣沉丹田,用力朝著石頭一抬——
“吱!”
石頭與井口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張員外掃了一眼寧道長,見到對方因為山羊胡的動作而神情大變,失去了方才的從容之態,頓時伸出手,阻止了正猶豫著要上前阻攔的護院們。
“砰!”
無人阻止,山羊胡順利的把井口的石塊推開了一半,露出了下方黑洞洞的井口。
“你看,這根本沒有什麼……”
話說到一半,山羊胡忽然渾身一僵。
“咕嚕嚕……咕嚕嚕……”他靠的最近,因而最先聽到下方傳來的聲音。
被掀開的,漆黑看不清楚東西的井下,就這麼突兀地傳來了古怪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大,過了三息,就連旁邊的張員外與護院們都聽到了。
山羊胡想到了方才寧道長的話,一瞬間隻覺得手腳冰涼,想逃得遠遠的,身體卻因為恐懼而不受控製。
“嘩啦啦……”
冰涼的水漫了上來,明明是六月的天,可這水卻刺骨的冰寒,一下子就弄濕了山羊胡道士的大半個衣服。
“啊啊啊……真的有鬼!”
道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起來逃跑。
眼睜睜的看到這超自然的一幕,張員外與周圍的護院仆人們懼是嚇得魂飛天外,一邊後退一邊意識到,原來高人說的是真的!
“高人!高人救命啊!”
“是我之前聽信小人讒言,有眼不識泰山,求高人救命啊!”
最終,寧道長不忍張家無辜之人落難,歎息著出手,一番大戰,耗費了百年功力後,徹底將那井底給封住。
對此張家自然是千恩萬謝,給與了寧道長大量香火錢與奇珍藥材作為酬謝。
……
離開了張員外家,寧越沒有在滕城停留,而是一路出了城,朝著郊外徐行。
走了一個時辰,她突然停下腳步,開口大聲對著空無一人的周圍說道:“都跟了這麼久,還不出來麼?”
“仙師莫怪!仙師莫怪!”
遠處樹木後麵,冒出來一個人,舉著雙手連連道歉,正是之前的山羊胡道士。
寧越一驚,隨後收斂了臉上的神色,等對方靠近過來時,已經換成了一副早有所覺的模樣,似笑非笑地問道:“不知閣下有何貴乾?”
山羊胡看到寧越神情,直接‘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臉上尤帶恐懼:“之前在張家,我被那陰鬼所傷,現在還感覺渾身寒涼,求仙師救命!”
如果是尋常,誰都會覺得穿濕衣服會冷很正常,但是山羊胡是親眼看到井中異像的人。
作為一個江湖騙子,他知道這一手可不是江湖騙子能夠做到的!對方是真正的有道高人!
寧越看著對方身上半乾的衣服,六月的天,再過一會,這衣服就完全該乾了……她乾咳一聲道:“我方才在張家耗費功力除魔,如今恐怕對閣下的情況力有未逮啊……”
山羊胡聞言,立刻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殘缺的古舊帛書,送了上來:“這是我師祖傳下來的道法,我天資愚鈍,看不懂,還請道長一閱,隻求道長能救救我!”
雖然道士是個江湖騙子,但是也是自身沒有天資才能走上這條路,他的祖師是正經的高人,年幼的時候他有幸見過祖師施展過種種道法,點石成金、彈指點火、還一下能飛出十丈遠。
可惜道士和他師父都沒有‘天賦’,最後到了他這一代,為了糊口直接成了江湖騙子。
看到古舊帛書,寧越眼睛一凝,神情嚴肅了起來:“且容我一觀。”
接過帛書,寧越認真看了半個時辰,最後歎了一口氣。
“此法真的是道法,卻是於我無用。”說著看到一臉期待的山羊胡道士,補充道:“也於你無用。”
“怎麼會這樣呢?”山羊胡道士這時候都忘記了擔心自己之前的‘’,他拿住這個傳承寶物給寧越,一是因為擔憂自己真被‘侵蝕’落下後遺症,二也是想借機得到高人的指點迷津。
寧越好不貪婪地將帛書遞給了道士:“這確實是修煉之法,但是你沒有靈根,修煉不了。”
“靈根……果然如此。”道士想起了師父與祖師的話,神色黯然,隻得轉而道:“這,還請仙師救我……”
寧越歎息一聲:“也罷,我也算看了你的功法。”
說著,她從袖中取出了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藥丸給道士:“服用炎陽丹後,休息兩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