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萋萋才是他的妻(2 / 2)

——

將萬春桃送走、把書房的門關上的那一瞬,陸慎並未鬆懈,他的眼眸審視般的落到莫萋萋的身上,想要從莫萋萋的麵上探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為什麼莫萋萋會突然前來書房、莫萋萋又在方才聽到了多少、他剛才臨時說的那些托詞,莫萋萋信了嗎?

而他的眸光落下來時,莫萋萋嬌柔的麵上浮現出了些許紅暈,輕聲道:“我今日午睡醒來,便想來看看你,給你帶了一碗熱茶補補身子——未曾想到會打擾到你公務,是我的過錯。”

說到“想來看看你”時,她眉宇間一句話三分嬌嗔兩分羞澀,小女兒神態畢露。

陸慎心中一鬆。

莫萋萋絲毫沒有懷疑他。

——沒錯,莫萋萋本就不會懷疑他。

他知道,早在過去一歲間,莫萋萋與他相處時,便已深切的愛慕上了他,否則莫萋萋不會與他訂婚,更不會在婚期前提前兩個月入到他的府門來。

她那般愛他,自然不會質疑他的任何話,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信的。

“萋萋辛苦。”他心中巨石落了地,眉眼間便浮出了幾分柔意,沉甸甸的望向莫萋萋,伸手想要撫向莫萋萋的麵:“還為我送了湯來。”

他在外時,一貫是凶冷的,但在莫萋萋麵前卻不是如此,他那淩厲的眼眸一垂下來,眼角沒少都堆滿了溫柔——就是他這樣的姿態,讓莫萋萋以為她是他唯一的喜愛,將莫萋萋蒙騙至死。

那雪泠泠的姑娘似是覺得嬌羞,偏過麵躲開了他的手,轉身將手中的食盒放置到書案上,語氣輕柔道:“我為你取湯。”

莫萋萋回過身,以單薄的脊背背對陸慎,陸慎自也看不見她因隱忍而泛紅的眼,和眉梢中掛著的恨意。

沒有人知道,她看見萬春桃出現在陸慎書房中的一刹那,心中有多痛。

萬春桃雖然女扮男裝,但是她一眼便認出來了。

萬春桃真的和陸慎有關係。

她的夢都是真的。

她腦海中似是有驚雷在響,那麼多的夢擠在一起,讓她呼吸都不暢,她僵硬著和陸慎演戲周旋,做出來一副懵懂無知,渾然未察的樣子,但心底裡卻早已掀起狂風巨浪。

她顫著手將食盒裡的茶拿出來,僵硬的放在桌上,腦海中卻在思索她該如何做。

夢是真的,陸慎娶她是為了他們莫家的權勢,陸慎最後還會謀反,害她和哥哥背負罵名、抄家落獄,而她又該如何做呢?

她不能重複夢境中的一切,她必須自救,但是她手中毫無證據,大兄遠在漠北邊疆,三歲間都不會回來,這也是她看見了萬春桃也裝沒看見的緣由。

她現下住在陸府,就是陸慎掌中鳥,不扯下這一層窗戶紙,她還是陸慎的未婚妻,扯下這一層窗戶紙,她立刻變成階下囚。

她此時是陸慎名義上的未婚妻,還有兩月便要成婚了,眾多把柄摻雜在一起,她勢單力薄,不能直接反抗,她現在咬著牙說要解除婚約,彆人隻會以為她瘋了。

憑陸慎對皇位的瘋魔,強迫囚禁她成婚也不是不可能的,反正大兄遠在千裡之外,什麼都不知道。

若是叫陸慎知道她已經知道了陸慎“逆賊”的身份,她說不準立刻就會死,陸慎為了謀反大業做得出來的。

一個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她恍惚間,突然聽見她身後的陸慎聲線低沉、懷著幾分關切的問道:“萋萋,算算時日,莫兄應已在漠北忙了許久了吧?也不知莫兄近日如何了。”

莫萋萋腦海中的思緒一頓,驟然浮起來件事來。

在夢境中這個時候,陸慎也問過她這句話。

以往每個月,她都會與大兄通信,大兄疼愛她,時常與她講一些路途中的風趣事聞,也會告知她一些局勢朝政,教她開闊眼界,明悟朝廷局勢,不要隻守著後院中,而他們兄妹寫信有個習慣,會用一些暗語,所以旁人都是看不懂的,陸慎便總是與她聊一些信件。

她以為陸慎是在關心她大兄,所以事無巨細的將所有事情都告知給了陸慎,但現下想來,陸慎其實是從她口中在套漠北的事情。

在夢中,她告知了陸慎,大兄近日在一處地方處理了很多漠北匪患、傷了不少民兵的事,但現如今——

“大兄他們說是發現了一處鐵石礦呢。”莫萋萋回過頭來,對陸慎笑的嬌嬌柔柔,將手中的暖茶遞給他,聲線乖巧的說道:“好大一處鐵石礦,就在漠北梁河縣內,大兄已經要帶人去占著啦,大兄說,那處礦石很好,應是能打造出不少精鐵來呢。”

陸慎聞言,一雙瑞鳳眼中驟然迸發出些許冷光。

大奉廣,天地寬,內有良田,外有礦石,在漠北與大奉的交接,有很多玉石礦與鐵石礦。

這些鐵石,都可以打造出精鐵,精鐵,就是武器,是謀反的資本。

大奉內的所有武器都被嚴格控製,精鐵更是重中之重,從不允許任何人染指,畢竟,有了精鐵,就能製造武器,有了武器,就能反叛。

對於陸慎來說,這個消息重若千鈞。

陸慎將這個消息記下,繼而接過莫萋萋手中的熱茶,道:“多謝萋萋。”

熱茶方才被外頭冷風一吹,現下已是溫熱的口感了,入口綿密甜香,是小姑娘們常喝的口感,陸慎並不喜愛,飲了一口後便放下了。

而莫萋萋正乖巧的退後兩步,與他道:“陸公子且忙公務吧,我先回尋春閣。”

瞧見莫萋萋如此聽話順從,陸慎因為萬春桃胡鬨而升騰起來的微惱便散了許多。

他一路目送著莫萋萋從書房中離開。

冬日竹林裡,纖細柔媚的姑娘踏著颯颯聲走遠,陸慎直到瞧不見了她的影子後,才回到書案前。

他寫了兩封信。

一是給他手底下養的私兵的,讓他的心腹馬上去漠北梁河縣內去爭搶鐵礦,一定要搶到鐵礦。

他謀反的事情已經安排了許久了,有了這個鐵礦,肯定能如虎添翼。

二是寫給萬春桃的。

想起來萬春桃今日那雙含著淚的眼,他提筆又落下,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寫。

他是真切的將她當成妹妹看,希望她過得好。

一封空白書信擺在他麵前,讓陸慎心中發沉。

他定定的望著那信封,過了許久才捏了捏眉心。

罷了,不寫了,等他成了大事以後,自會給萬春桃尋一個天底下頂好的男人。

至於莫萋萋——

陸慎想起莫萋萋那雙水潤的杏眼,想起莫萋萋嬌羞的模樣,原本冷硬的眉眼漸漸舒緩開。

他不認為自己喜愛莫萋萋,但是莫萋萋那般愛他,性子又柔弱,他說什麼,莫萋萋都會照著做,莫萋萋也是絕不可能離開他的。

日後,給莫萋萋一個不低的位份,給她莫府榮華富貴,也算是對得起莫萋萋。

這些念頭在陸慎的腦海中一一閃過,最後被他全都壓下。

“來人。”陸慎喚了守在門外的私兵,道:“將信送走。”

先顧不上兒女情長,他必須要把那座鐵礦拿到手。

——

而此時,莫萋萋已經回了尋春閣。

她回了閣後,便將所有人都趕出去,自己一個人麵色慘白的倒在了床榻間。

床榻柔軟,層層帷帳遮蓋天光,她一個人倒在密閉的空間內,嬌嫩的臉蛋一片慘白,枕靠著柔軟的枕頭,驚懼的心口都在抽搐。

她該如何做,才能擺脫這一場抄家滅門的橫禍呢?

她今日將信封中的情報給改了,她將一處匪患橫行的地點說成了有石礦的地點,如果陸慎的人去了,一定會折損人手,不知道這件事能給陸慎帶來多少麻煩。

但就這麼點,阻攔陸慎是一定不夠的,她需要更強有力的背靠。

她閉上眼,捂著胸口,開始逐漸回想她的夢境。

她想要再想到一點有用的東西,她迫切的想要掙脫出這個必死的困境。

——

越想她的思緒越沉,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向下墜,躺在床榻間的姑娘捂著胸口,麵色痛苦的又一次墜入到了夢境中。

這一次,莫萋萋做的夢接在她死了之後。

她死了之後,萬春桃掩埋了她的屍身,對外宣稱她逃跑了,而耶律九雲得來了她在陸慎手中的消息,率兵逼城。

黑雲壓城城欲摧,刀刃向日金鱗開。

逼城時,耶律九雲第一句話不是勸降,而是要陸慎交出莫萋萋。

陣前喊話時,哪怕知道是夢境,莫萋萋也覺得羞憤欲死——啊,已經死了!

但是,陸慎當時不知道莫萋萋死了,隻以為莫萋萋變心了,忍受不了跟他在軍營的反叛生活,自己逃跑了。

耶律九雲也不知道,他以為莫萋萋是跟陸慎重歸於好了。

他們倆都逼對方交出莫萋萋,聲嘶力竭,荒誕至極。

說來可笑,兩個為了國家大事而拿起刀槍的男人,在見到彼此的時候,第一個想的卻是一個女人。

兩個男人因此在陣前對峙,都認為對方搶走了本該屬於自己的女人,最後因此演變成搏命。

夢境中殺聲震天,血光裡活煎人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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