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言的腦子飛快轉了起來。
怪不得安全屋就在附近!
原來危險並不是來自於籠子裡的白燼,而是這外麵的怪物!
麵板沒有彈出,這個時間點的遊戲也並沒有開啟,也就是說這些怪物並不是遊戲係統額外創造的,而是原本就在這裡的?
他來不及多想,覆蓋著尖銳白骨的右手攥起拳頭,又鬆開。
太多了……
這些奇形怪狀的眼睛真的是太多了!
與其說這裡是走廊,不如說這裡是什麼怪物巢穴,這些連接著神經組織的眼球令人毛骨悚然,莫名讓他想到在校醫院碰見的,那隻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會眨的眼睛!
就在他琢磨要用什麼手段攻擊時,耳畔傳來怪物們的對話聲。
“人類!人類!”
“這個人類的眼睛很漂亮~”
“吃掉他!吃掉他!吃掉他!”
“他能看見……他能看見!”
“我看到他的眼睛在動了!吃掉他!”
許知言心下一驚,忽然想起剛剛白燼拉住他說的話。
‘這棟學校是為了沒有視力的人準備的。’
‘正常人不能待在這裡。’
為什麼校長在天黑之後立刻就離開,把飯送進去都沒有多看一眼對方吃沒吃?原來是因為,這所學校在天黑之後,就會出現很多怪物。
怪物們的聲音越來越大,有一些血管從肉壁上爆出,遲緩爬來。
許知言仍舊保持著剛剛的動作沒有動,好似沒看到那些即將攀附到他腳背上的血管。
他抬起手,眼球們一頓,隨即更為瘋狂。
“他看得見!他看得見!”
“快點吃掉他……吃掉他……”
“讓這雙美麗的眼睛也加入我們。”
“他——”
怪物們小聲的討論聲很突兀的停下。
因為眼前的人類不是要攻擊,對方隻是……伸了個懶腰。
“唉?我的…我的助聽器呢?”
“好奇怪啊,為什麼耳朵旁邊嗡嗡的?”
“這什麼味啊,好怪啊。”
許知言不確定自己現在應不應該聽見,但保險起見,他決定裝成又聾又瞎的樣子。
眨了眨眼,他伸手在自己的頭側摸索了一會,什麼都沒有,然後又動作遲鈍地把手伸向口袋,掏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沒掏出來。
走廊中密密麻麻地眼睛也不敢再說話,全都靜悄悄盯著眼前的人類。
“是不是丟在辦公室了?”
許知言自言自語說著,不敢動作太大,先是退後半步,扶著門框,才緩緩退進辦公室。
看來隻能在辦公室湊合到早上了!
可就在他打算關門的時候,幾條血管爬上校長室大門,將門死死卡主。
許知言悄悄用力,推了好幾下也沒能關上,隻能看著那些眼睛跟著他進了門。
他重重歎了一口氣,心裡暗罵這群怪物惡心,但手上不敢慢,摸索著來到校長室的書桌前。
還好他剛剛把這裡翻了個底朝天,雖然沒拿到什麼有用物資,但抽屜裡一些作為獎品被放到積灰的助聽器他可翻出來好幾個!
直到他把助聽器帶好,外麵的怪物都沒有放鬆一絲警惕。
見校長室門口的傘桶裡有幾根拐杖,許知言路過時摸索著抽出一根,幾分鐘後,總算是鎖上門拄著拐再次步入走廊。
不知道這些怪物的攻擊機製是怎樣的。
但他明顯感覺,在他嫌棄過走廊裡味道難聞後,再次走進來,這裡的味道小了很多。
就連剛剛裹住地麵的爛肉好像也少了一些,似乎是給他留出了一條窄窄的、僅供一人通過的通道。
“噠!噠噠!”
許知言舉著拐棍在地上敲的邦邦響,看都沒看那條留出來的路,反倒是先轉身向著窗邊走去。
“清潔工是不是把窗戶關了,這走廊裡的味道也太大了吧!”
他似乎非常不滿走廊中的異味,探索著前進到窗前,把拐棍往牆角一丟,絲毫不管牆角堆著的爛肉筋膜,伸手去摸窗戶。
可憐在牆角的幾枚眼珠怪物,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拐棍砸了一臉。
可它們沒有反抗,反而迅速散開。
等許知言再去抓拐棍的時候,這個牆角已經乾乾淨淨恢複白天的模樣了!
見怪物真的不會攻擊,並且還會主動退讓,他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許知言學著盲人的模樣,假設自己根本看不見眼前布滿腐肉的道路,拄著拐一頓走。
而他所到之處,怪物們退避三舍。
直播間內,彈幕在經曆了短暫的san值狂掉環節後,重新歡樂起來。
【小百萬化身小聾瞎!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沉淪!】
【哈哈哈哈哈你們彆說,他裝的還真像!】
【這群眼珠子都看傻了笑死我了。】
【媽的,為什麼你們恢複的這麼快,我還有點想吐!】
【不是吧樓上,新人嗎?這點風浪都沒見過?你還不如小百萬反應地快呢!】
【hhh你們覺得小百萬不怕嗎?你們仔細看他腿肚子都在那抽!】
【哈哈哈哈草還真是!】
【許大膽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我還以為他什麼都不怕呢!】
彈幕刷過一輪之後,許知言才下到三樓。
這裡的怪物比起樓上隻多不少。
甚至有的地方還能看出白白黃黃,不知道是脂肪還是腦漿的東西堆積著,一起一伏,時不時滲出一些褐色液體。
這畫麵真的是太惡心了,就算許知言自譽心理承受能力極強,也架不住看這麼久,還要裝作看不見的樣子,一直走直線!
還好十年前的行政樓沒有外麵那道門鎖,他從校長室招來的鑰匙能夠從裡麵打開。
等許知言終於離開行政樓,站在大門口,沐浴著慘淡月光時,整個人後背已經濕透,腿幾乎軟到站不穩。
背後的怪物們沒有追出來,被隔在門裡。
他很想直接跑,但門還沒鎖,隻能深吸一口新鮮空氣後,再轉身回去鎖門。
可就在他鎖門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一條細絲般的血管從門裡探出來,把他手上的鑰匙拿走了。
許知言下意識伸手去撈,結果還沒等他撈到鑰匙,眼前的玻璃門上下一秒便貼滿了眼睛!
大大小小的眼珠似乎還不死心,死死盯著他。
“……嗯?”許知言心裡一驚,順勢又在空中扒拉了幾下,裝作以為鑰匙被掛在了哪裡。
“鑰匙呢?怎麼突然沒了……好奇怪啊。”
他一咬牙,繼續跟這群眼珠子演了起來。
“砰——”
鑰匙被丟在了地上,距離許知言所在的地方還隔著幾步的樣子。
他沒有直接走過去撿起鑰匙,反而蹲在地上,向著聲音來源的地方一寸寸摸過去。
門內的眼珠們也隨著他的動作擠成一團,有幾個還因為太小被擠爆了,流出一些惡心的黏液糊在門上。
撿鑰匙的許知言連個眼神都沒有給門裡的生物,撿起鑰匙快準狠鎖了門,隻留下一個背影。
快速踩著月光離開行政樓。
許知言一直拐出去好遠,才終於靠在花壇上休息,整個人仿佛被抽乾力氣一般。
太惡心了!
這些怪物真的是太惡心了!
等他緩過神來,把助聽器揣兜裡,拐棍藏到花壇,望向還亮著燈的傳達室。
……
翌日,清晨一早。
校長王萊剛到學校,就看到校門口圍著不少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還沒擠進去,他光是聽著大家說的話,心裡就咯噔一下。
“原來是校長的小舅子!沒想到長的這麼好!”
“就是,校長也不提前跟我們打招呼。”
“怎麼去傳達室待一晚上啊……”
王萊推開人群走進去,就見一個麵容精致的青年穿著單薄白襯衣,手足無措站在那裡,似乎很緊張,手裡還捏著一張被揉的皺皺巴巴的信
旁邊的人說什麼他都是垂著頭笑笑,整個人溫和無害,隻是雙眼無神,顯然是個瞎子。
眾人見他來了,紛紛七嘴八舌說起來。
很快,王萊清楚了來龍去脈。
原來是之前他婉拒過的妻子的表弟,沒想到這人竟然自己跑來了!真是可惡啊……
但眼前這麼多人,他如果現在就立刻把人趕走,那這件事第二天就會傳遍整個鎮子!
“姐夫,你不用太為難,我就是想來幫幫你。”許知言看出王萊的為難,對著一旁的大嬸阿姨們開口說道,反正他現在是瞎子,對著哪邊說都一樣。
“你要是覺得學校裡沒工作給我,讓我做個義工也行……”說著,他抓了抓頭發,一副羞於啟齒的樣子。
“我,我來的時候把行李丟了,現在身上什麼都沒有,我可以乾活,你給我一頓飯吃就行,我吃的很少……”
不等王萊接話,一旁圍觀的人就紛紛心疼起來,表示如果不在學校裡乾活的話,自家那裡也有一些簡單活計可以給對方,實在不行可以資助一些路費。
這話當著王萊的麵說,他下不來台,見眼前的眼盲青年是個老實人的樣子,無奈表示,可以做校工,在盲校乾一些雜活。
告彆了路過校門口的嬸子阿姨,許知言拿出門衛大爺給他撿的樹枝,跟在了王萊身後,以正式工身份進了校園。
這個偏遠的鎮子似乎是為了隱藏什麼,明明基礎建設還不錯,可竟然一直沒有通電話,好像在故意隔絕這裡的人與外界的聯係方式。
他問過門衛,書信每隔一周接發一次。
上一封校長妻子暴怒的信來自於兩天前,也就是說距離王萊將信發出去,妻子再發回來,中間還有十二天的時間。
十二天……如果按照未來時間的副本計算,寢室遊戲最高需要玩十六天,他來的時候是寢室遊戲的第二天,就算再怎麼往後,再過兩周也一定會有新任務出現。
還是得抓緊時間才行。
王萊並不待見許知言這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小舅子,他把人往相關部門一丟,看也不看一眼就離開了。
這正合許知言的意。
他在人事部門坐了一上午,把需要辦理的證件全部都辦好了。
中午臨走前,許知言湊到財務室,頂著一副與世無爭的笑臉,對著兩個中年工作人員開了口。
“那個,我想知道,這裡的薪資幾號發呢?你們知道的……我來的路上把行李丟了。”他裝作窘迫垂下頭,思索著這地方能透支幾個月的工資。
“我不想找姐夫借錢,我知道我去借了他肯定不要我還。”才怪,那個校長巴不得他趕緊滾,估計都不會借給他。
“但是我想自力更生,能不能提前先預支一些薪水……”
反正不是回去就是死,他怎麼也不可能在這乾幾個月,現在拿了等於白拿。
負責處理薪酬的老師對視一眼,校長的親戚入職這件事他們是知道的,隻不過沒想到人這麼窮,還這麼有誌向。
幾分鐘後,許知言捏著一個厚厚的信封從校長室裡出來,裡麵足有三千多塊。
直播彈幕大呼不要臉。
【666666!這不比之前零花錢來的帶勁!】
【他這個性格怎麼來的啊,我服了】
【雁過拔毛2333】
【哈哈哈哈哈牛的,等校長反應過來他都沒影了!】
一直到放學,許知言都沒看見倒黴姐夫。
對方心裡有鬼,有意避開他。
不過他倒是毫不在意,下午去熟悉的小賣部采購一番後,就在分到的工位上睡了個爽的,誰也沒來喊他乾活。
等到日落西山,整個校園再次陷入黑暗寂靜後,許知言從花壇裡摸出拐棍,帶上今天剛買的墨鏡,拎著一袋子零食飲料,再次進入行政樓。
進去的時候很順利,那些眼球怪物們似乎還沒到出來的時間。
不過直播間就比較慘了。
隻要許知言一進入校長室,這裡的直播立刻斷線。
校長室仍舊是那個校長室,許知言打開密室,還不等走過去,就被分辨出他腳步聲的白燼聽了出來。
等他拐進去,就看籠子裡的少年瞪大了眼睛麵向他,雙目無神,聲音倒是活力滿滿。
“你來了!”
“嗯,我來了。”
簡短打完招呼,許知言從身後摸出一個小罐子,把校長送來的眼球濃湯悉數倒入,又拆了一些零食和牛奶送進籠子裡。
看著吃個零食一驚一乍,活潑了不少白燼,他眼神暗了暗。
昨天被密室的情況震到,忽略了很多細節。
可許知言在遇到門口的怪物後,又聯想到白燼的模樣,開始懷疑對方到底是不是人類……
假設對方如自己所說的那般,這幾年一直被囚禁在裡麵,從未出去過,那為什麼這籠子裡的空間雖然狹窄,但沒有一絲臟汙?
這裡太乾淨了。
就連密室的氣味也都是隻是血腥腐爛的味道,這不是活人該有的味道。
而且,十年後的白燼……
控製黑影攻擊,能夠輕易將姚仙仙的手臂斬下,這已經不是眼前這個弱雞少年能做到的範疇了!
那雙眼睛很有神采,感情豐富,與現在的小瞎子白燼還是有些區彆的。
就在許知言腦子裡一團亂麻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胳膊被戳了一下,原來是白燼突然將手裡的牛奶盒子遞了出來。
“你,你要不要也嘗嘗,真的很好喝!”
少年的聲音裡帶著些許期待。
看著白燼亮閃閃但沒有神的眼睛,許知言忽然笑出聲,把東西推回去,說:“你喝就行。”
接下來,白燼每當吃到什麼好吃的東西時,都會拿一些遞出籠子,許知言有的會嘗一下,有的不會,他靜靜看著裡麵的少年吃飽喝足,臉上也有了笑容。
臨走前,白燼聽著許知言處理垃圾,語氣裡的失落幾乎要溢出來。
“你明天還來嗎?”
“來。”
“……你真的會,帶我出去嗎?”
這個問題讓許知言沉默良久。
直到他把垃圾都收好,才轉身麵向籠子,伸手進去拍了拍白燼的頭發。
“對不起,我可能已經放棄過你一次了。”
看著眼前白燼懵懂的表情,許知言收回手。
如果他猜的沒錯。
如果過去真的能改變未來。
那麼他所進入的那個盲校,就是他曾經放棄過白燼後所產生的副本。
可是小鎮上的居民完全不像現在這般正常,反而一個個仿佛有什麼大病,無目怪物遊蕩在大街上,詭異的校園中充斥著死亡。
他不知道那時的他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才會做出這個選擇。
許知言隻是望著白燼,再次給予保證。
“這一次不會了。”
“我會帶你離開。”
他將儘他所能。
決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