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號樓1單元, 電梯間。
許知言看著淩晨三點的電梯上去又下來,猶豫了足足五分鐘,最終還是沒有走進去。
他翻出手機, 開始仔細查看裡麵的三十多條消息。
信息從十二點半開始。
剛開始語氣還算是正常, 隻是問什麼時候到家。
大約一點半後,能看到字數明顯增多,對方似乎是有些焦躁。
而兩點後的消息變了風格,有不少長句子的反思, 大意圍繞著晚上的事情, 隱晦解釋,並且表示以後不會這麼唐突, 希望他能原諒。
這一切在兩點半之後戛然而止。
【在哪裡?】
【在哪裡?】
【在哪裡?】
【在……】
最後的十條消息, 隻有這三個字。
這種帶著強迫症的病態發言,令人毛骨悚然。
許知言抓抓頭發,意識到這位有時很好糊弄的變態藝術家先生確實是有什麼大病。
“……有點棘手。”
看著張張合合來來回回的電梯門,他轉身離開電梯間。
現在的白燼的腦子明顯已經燒起來了。
雖說殺傷力無法判定,可單看這個精神狀態,就足以令人心生懼意。
許知言不是個傻子。
他雖然不懼挑戰,也時不時會做出一些驚險刺激的選擇,但這不代表他會在看到眼前有個火坑的時候,閉眼往裡跳。
起碼得讓白燼的精神狀態恢複過來才行。
冬天時天亮的晚, 黑夜漫長。
小區街道被月光照的格外冷清。
沒有進電梯的許知言攏了攏圍巾, 返回外麵,繞著167號樓溜達起來。
在他走到第三圈的時候,終於瞥見13樓的落地窗前, 有一個身影站在那裡。
是客房。
他的房間。
不過裡麵沒開燈, 黑乎乎一片, 如果不是人影貼著窗戶站,那麼許知言也無法發現裡麵有東西。
他眯了眯眼,繼續繞圈,像是沒有發現有人在他房間裡看他那般。
又走了幾分鐘後,許知言找了個長椅坐下。
長椅的位置正對臥室窗戶。
他還記得昨夜,西楠就是在長椅前的道路上,輕鬆將一個玩家削成了碎肉。
不過許知言坐在這裡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查看昨天西楠殺人的痕跡。
他在給白燼傳遞一個信號,一個回答。
‘我在這裡。’
和暴怒中的變態藝術家麵對麵不是一個好選擇,可他又需要回應,那麼把自己放在一個相對安全,又能讓對方看到的位置,就足以讓對方冷靜一些。
幾分鐘後,許知言搓了搓手,哈了一口熱氣,暖了暖自己快被凍僵的手指。
通過這幾分鐘被觀察的行徑,他得到了一條新消息。
白燼無法離開凶宅。
或者說,他被限製在裡麵,沒有特殊的條件無法離開凶宅。
畢竟在短信裡有一條是‘用不用我去接你?’。
許知言不敢賭,如果回一條‘好的’,會不會解開什麼奇怪的封印。
他可還記得之前的蛇神沒有邀請無法離開水麵,必須要上鉤或者是被人拽上來才行。
這種封印解一次就夠讓他頭皮發麻了,他不想再來第二次。
歎了口氣,許知言覺得自己快冷死了。
可這還不到十分鐘。
他不覺得白燼的怒火會在十分鐘內冷卻下來。
“阿嚏!”
寒冷激得青年打了個噴嚏。
吸吸鼻子,許
知言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還不夠慘。
想在暴怒的變態手裡安全逃脫,那麼必須要製造出一些比‘晚歸’更加優先的事件。
有點難熬。
手機振動了一下,來新消息了。
想著一會兒回去,說不定白燼會檢查他的手機,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新來的消息打開看了。
【什麼時候回來?需要我去接你嗎?】
對方看上去冷靜了不少,又開始明知故問地引導他。
許知言想了想,沒回消息。
他現在的身份應該是被嚇傻了不敢回家的笨蛋小羊羔,既然剛剛的消息沒有回,那麼現在也不能回。
磨磨唧唧把手機塞回口袋裡,他打定主意,把自己凍感冒再回去,反正他的道具裡有清除負麵狀態的藥物,屆時隻需要把感冒狀態一清除,第二天就能繼續活蹦亂跳。
不過計劃比不上變化。
許知言看著一個略有熟悉的身影,遠遠向著這裡走來,他‘噌’一下站起身。
來人手持標誌性的雙頭刀,上麵還在不斷往下滴著液體。
是西楠,並且許知言發現對方在看見他後,腳步明顯加快了不少。
“怎麼是這小子……”
不敢再拖,許知言想也沒想就折返回167號樓內。
他倒是不怕西楠。
但在怒火中燒的變態麵前訓狗,他怕不是活膩歪了。
除非他放棄凶宅任務和尋找安全屋,不然這種在對方眼皮子底下和彆的人類生物拉拉扯扯,絕對會引發災難!
感冒計劃被迫擱置。
許知言無可奈何踏進了電梯。
看著不斷上跳的數字,他在心裡暗罵垃圾遊戲商城。
這麼大一個商城,竟然連給玩家自己使用的負麵狀態都沒有幾個?
“叮——”
十四樓到了。
許知言出電梯的瞬間,就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走廊很暗,房間裡很亮。
男人站在門口沒有說話,逆著光讓人看不清表情。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傳遞過來,許知言有些頭大,但想到任務和積分,他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
還未走到門口,他就聽到白燼開口了。
“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遇到了什麼意外呢。”
男人的聲線平穩,好似無事發生。
許知言咽了口唾沫,沒忍住往後退了一小步。
這種冷靜發怒的狀態更嚇人了。
可惡啊早知道瘋狗會路過,他還不如剛剛直接上來,麵對一個正在發瘋的白燼。
到時候大不了被打一頓,搞點傷口哭一哭,再訴說一下自己的委屈,差不多也能糊弄過去……
現在的白燼顯然沒有打他的想法了。
許知言低垂著頭,心裡給西楠記了一筆,餘光瞥向四周。
像是第一天來時遇見的那樣。
周遭仿佛陷入黑暗中。
眼前隻有一路條,通往1402。
算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手裡還握著召喚鬼神底牌的許知言猶豫片刻,還是走向了敞開的大門。
直到他進門,依然無事發生。
白燼像是往常一樣,把穿著外賣製服的青年按在鞋凳上,單膝跪地,優雅且緩慢地解開纏繞在一起的鞋帶。
許知言不敢看白燼,垂在凳子上的手不住地敲擊著布麵。
“今天有些晚了。”
白燼說著,將青年的襪子脫下,握住白嫩的腳掌。
“嗯……今天,今天比較忙。”
許知言硬著頭皮回答。
他在等白燼詢問,問他為什麼這麼晚回來。
那樣他就能夠推脫,說晚上發生的親密接觸讓他害怕,所以不敢回來。
隻要能把這口鍋甩出去,處境就會好很多。
然而直到兩隻腳都被摸了個遍,他也沒等到白燼再開口。
男人的手順著腳踝往上挪了一部分,指腹不住摸索著小腿的肌膚。
許知言一哆嗦,忍不住想要踹過去。
媽的,這也太變態了!
他快演不下去了。
雖然說他自認為自己是個大男人,被另外一個男人摸就當被狗咬。
但這種皮膚被一寸寸摸過去的感覺,真的讓人無法接受,隻覺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了。
可他記得鬼神明明有手。
這他媽的變態到底是哪個部分?
像是察覺到了青年的分神,白燼握著對方的小腿捏了捏,把已經勾起腳趾的腳掌往上抬,讓許知言單腳踩著他的肩膀。
“怎麼了?感冒了嗎?”
男人往前湊了湊。
許知言覺得自己要被折過來了。
作為一個日常缺乏鍛煉的體力廢物,這動作頗有難度。
他望向白燼,眼神躲閃開。
太難了。
明明他所處的位置更高一些,可為什麼白燼從下往上看過來的目光,依然這麼有壓迫感?
就在許知言開始猶豫要不要原地掏道具,把眼前的變態收了時,白燼的表情變了。
他蹙著眉頭放開了眼前的青年,站起身來。
許知言感覺自己被白燼的影子籠罩。
但他來不及琢磨,忍不住捏了捏自己剛剛被抵著時,快繃到抽筋的腿。
等這次回安全屋一定要想辦法運動一下改善體質。
下一秒,更讓許知言崩潰的事情出現了。
白燼用剛剛摸完他腳的手,捏起了他的下巴!
內心崩潰的許知言不敢出聲,隻能在心底暗暗咒罵起來。
#你他媽最好吃飯也不洗手#
#雖然沒有潔癖,但您是否過於不講究#
冷靜發怒的白燼沒有察覺到問題。
他俯身捏著青年的下巴,居高臨下望過去,迫使對方直視他的眼睛。
那雙令他著迷的漂亮眼睛裡醞釀著很多東西。
糾結、痛苦、委屈……和憤怒?
為什麼會憤怒?
白燼不明白自己晚歸的獵物在憤怒什麼。
空氣安靜到隻能聽到兩人喘息的聲音。
幾分鐘後,兩人同時開口。
“那個人是誰?”
“你能不能先去洗手?”
“……”
“……”
雙方都說出了對方意想不到的話。
白燼一愣,鬆開了捏著青年下巴的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半晌後,他反應過來。
已經到這種程度了,他的羊羔竟然在介意他沒有洗手?
這種莫名的耿直讓白燼的心情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