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再看挖了你們的眼。”
聽到白燼的話, 許知言稍稍放下心, 想著反正也站不穩了，不如往後倒，好歹還有人接著。
落入意料之中的懷抱。
但這個懷抱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舒適。
半昏迷狀態下，他能感覺到空氣很乾燥。
不止身體內部正在傳遞出劇痛, 他發現更讓人無法忍受的疼痛來自於肌膚。
渾濁空氣仿佛正在撕裂他的外皮。
許知言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能感知到空氣中的水分。
如果是肌膚與空氣相接觸的部分是乾澀的感覺, 那麼與身上布料緊貼就是一場災難，原本不多的水分被布料吸走, 整個人處於極度缺水的狀態。
他感覺到自己被橫抱了起來，半闔的雙眼掃過周圍環境, 通過景色倒退的速度, 能夠感覺到白燼也很緊張。
許知言想說點什麼，但張開嘴隻能發出‘赫赫’的喘息聲。
喂喂，不會要變成喪屍了吧！
腦補著奇怪的內容，他的精神稍稍集中了一點。
白燼在接到許知言到賭場的消息後，第一時間趕來。
剛嗬退眾人, 就見眼前人直挺挺向後仰倒，他下意識把人接住, 才發現事情好像有些不妙。
“該死，怎麼會是現在……現在明明還不到時間。”
懷裡的人因為異變的疼痛不斷扭動著，他有些手足無措, 但剛剛在嗬斥聲中垂下頭的賭徒們，紛紛抬起頭來, 把目光再次投到那個正在經曆異變痛苦的年輕人身上。
白燼見狀，抱著人後退了幾步。
那些剩餘理智不多的下等人們逐漸包圍了過來, 就算它們清楚自己無法傷害到客人, 但他抱著一個巨大的美味食物, 實在是過於吸引人。
不行，人太多了。
這裡距離大門太遠，想從重重包圍中衝出去不太可能。
忽然，白燼聽到了懷中人乾澀的聲音。
“……倉庫，後麵。”
許知言喊完這四個字，感覺喉嚨像是吞了一萬把刀子，幾乎要咳出血來。
之前購買整隻人類時，負責人曾說過空倉庫沒人用。
這裡距離倉庫很近，白燼抱著人幾步就衝了進來，他先將許知言輕輕放到地上，又轉頭回去把門鎖上，搬了兩張桌子堵住門。
做完這一切，他撐著桌子，有些慌亂。
缺乏完整記憶，甚至在每年的派對上都會被修改，白燼對船上下等人的異變隻是有一些印象，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完全沒有關注過這些。
熟悉的聲音自心底響起。
是另外一個他。
[嘿，你打算就這麼放著他不管嗎？]
[如果你應對不了，可以把身體交還給我。]
[黑霧會導致人類異變，船馬上就要駛向海神領域。]
[你打算看著他就這麼繼續痛苦下去嗎？如果他落到那群下等人的手裡，會被撕碎分食，畢竟吃掉剛剛異變的人類，可以提升它們的異變程度。]
副人格的聲音喋喋不休。
這次，單純少年沒有像往常一樣讓對方滾。
落在桌上的手攥成拳，腕上的血管清晰可見。
“他為什麼現在會發生變化，這些變化難道不應該是在派對上出現的嗎？”
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中，派對每年都會選取船上運氣好的人類，然後利用黑霧的特性讓這些人類產生異變，完成人魚祭禮，將最耀眼的怪物獻給海神。
是的，怪物。
白燼印象中，所有的人類最後都會變成怪物。
其中變化小的
怪物在派對結束後，會恢複人類外貌，永遠的留在船上服務，直到利維坦號再次駛向海神領域，被黑霧包圍，那些異變的特征才會顯現出來。
[我該說你天真還是白癡？]
[說起來我們很少有這樣好好交談的機會，我很想知道他們在修改你記憶的時候，有沒有告訴你人魚祭禮的作用是什麼。]
[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我……咳，我是說，海神之怒導致的異變會讓人類沉浸在痛苦中，他的異變有些不尋常，他需要水，很多水，如果脫水他真的會死。]
[但你像個弱雞一樣什麼都做不了，不如把身體還給我，我會救他。]
白燼抿著唇，沒有回答副人格。
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時不時還有撞門的動靜。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副人格，但現在顯然不是個好時機。
許知言需要水。
沒有水他會死。
聽來聽去，白燼隻記得了這句話。
可這是一間空倉庫，裡麵什麼都沒有，他去哪裡找水呢……
鬆開緊握的拳頭，白燼從腰間抽出一把裝飾用的匕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反正他不會死，血在某種程度上，應該也可以替代水吧？
就在少年白燼準備用自己的血去滋潤正在異變的下等人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噸噸噸……”
“嘩啦……砰！”
大口大口的喝水聲以及，一個奇怪的撞擊聲？
白燼轉過頭，就看見許知言似乎已經恢複了神誌，正坐在地上，舉著一個透明的瓶子喝水，另外一隻手也沒閒著，將瓶子裡的水倒在了身上，而青年的身旁多了很多塑料瓶子。
“呼——”
兩瓶水下肚，許知言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身上還是有些痛，但被礦泉水打濕的肌膚沒有之前那麼疼了，總算是緩和了一些。
他隨手把空瓶子一扔，又抓起一瓶水，擰開就往身上倒。
見白燼一臉懵逼，許知言指了指身邊沒開封的礦泉水瓶子，催促道：“傻站著乾嘛？來幫我擰瓶蓋！”
“啊？好……好的。”
白燼愣愣走過來，看著眼前這堆瓶子，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就已經上來幫忙了。
許知言一邊往身上倒水，一邊痛心疾首，嘴裡還嘟嘟囔囔：“媽的，用係統商城的水泡澡，這和往外撒錢有什麼區彆。”
水和彆的東西不同，除了副本內安全屋購買外，現世中的水必須用特殊的瓶子裝才能帶進副本，儲備量十分有限，而且無法處理，所以大部分玩家雖然覺得副本商城的水價格高不合理，但多少還是會囤一點。
和大眾一樣心理，許知言也囤了一些，雖然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這些水恐怕要爛在包裡，沒想到這麼快就用到了。
大概是這水實在是太貴，他現在心裡上的疼痛，大於□□上的疼痛。
直播間裡，觀眾也開始替他肉疼。
【啊，這個商標，是係統商城的水！】
【臥槽，傳說中五十積分一瓶的礦泉水！！我不行了我要窒息了！】
【我也……說起來小百萬真的好有錢啊嗚嗚，一箱二十瓶，他這掏了起碼得三箱吧，我一共才買了幾瓶存著，怕遇到沙漠副本。】
【講真，除了沙漠副本，我真的沒想過會有其他的副本，會需要花錢買水。】
白燼機械般擰著瓶蓋，看著渾身濕透的許知言，遲遲說不出話，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過了半晌，他才終於想了起來，詢問道：“你，你的異變結束了？”
“沒有。”許知言搖頭。
他能感覺到他的身體還在不斷的產生變化，但有了足夠的水分補充，痛覺已經緩解了不少，就是兩條腿好癢，隔著褲子抓撓根本不起作用。
現在就想脫褲子撓撓，但礙於白燼在眼前，他隻能硬撐著。
看了一眼正在遭受撞擊的門，許知言犯了難。
三個小時……
媽的，這什麼傻逼係統，連派對舉辦的地點都不告知，竟然要玩家頂著異變的身體去找？他忍不住在心裡把主係統拉出來罵了八百遍。
忽然，雙腿傳來劇痛，許知言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嘶拉——”
是布料被撐破的聲音。
像條魚一樣在地板上翻滾了一圈，他弓著身子，整個人有些不太好。
疼痛讓每一秒時間都變得漫長，許知言幾乎被冷汗浸透，滿腦子都是下次進副本一定要帶止疼藥。
不知過了多久。
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十分鐘。
意識回籠，許知言感覺到身體好像不痛了。
他瞥了眼已經呆住的白燼，有些虛弱地伸手，招呼對方拉他一把。
“愣什麼，拉我一把，得趕緊離開這裡。”
“……”
過了一會兒，許知言沒等到搭把手的小切片，皺著眉頭翻過身來，就看到白燼整個人愣在原地，目光呆滯。
順著對方的目光，他看到了一片晃眼的金色。
那是一條魚尾。
從自己的腰線往下，一直向外延伸，粗略估計如果加上尾巴尖的魚鰭，最少有兩米多長。
許知言傻了。
他低頭看了看尾巴，順著尾巴尖一路看到了自己的濕透的襯衣，試著動動腿，金色魚尾在地板上拍打了兩下，把幾個空水瓶震倒。
他呼吸一窒，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腿沒了。
媽的！這一會怎麼跑？
“砰！砰！”
撞門聲越來越大。
門外的賭徒們聲音嘈雜，似乎每個人都想要來咬一口異變後的血肉。
“吃人魚肉能長生不老嗎？”
許知言躺在地上，麵無表情，像條死魚。
白燼下意識搖搖頭回答：“不能。”
“剛剛異變的人類，對於其他已經變異的下等人來說，是可以提高自身變異程度的補品。”
這些是副人格說的，他雖然不清楚原理，但可以確定，許知言這樣很危險。
“異變……”
許知言咀嚼著這兩個字，意識到好像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變成人魚？
眼見著門被失去理智的賭徒們撞的幾乎要裂開，白燼望向生出金色魚尾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