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異變。
記憶中，所有船上的下等人，異變後都是稀奇吊詭的醜東西，大都是貝類以及醜陋的深海生物，就算偏向於人魚的異變，最終效果也不儘人意，全都是上半身魚下半身人的古怪生物。
而眼前的青年上半身沒有太多變化，隻是耳朵和眼睛產生了改變。
軟骨撐起薄薄的金色魚鰭，漂亮的眼睛旁邊能看到幾片流光溢彩的鱗片，濕透的襯衣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美妙的弧度，窄腰下緊接著就是純金色的魚尾。
半個手掌大的金色鱗片細密鋪滿整條尾巴，在燈光照射下，折射出瑩瑩彩光。
美麗的人魚歎息一聲，支起身子，把手伸到自己的腰間，狠狠擰了一下……擰了一下？
“你在乾什麼！”白燼沒想到許知言支起身子是為了擰自己一下，慌張走過去，腦子還有些不清醒。
許知言擰自己這下可是下了狠手，腰間的軟肉瞬間被擰出一塊青。
白
燼看著對方眼眶中積蓄的淚水啪嗒啪嗒掉到地板上，隻覺得心臟一抽一抽的疼，他忍不住安慰起來：“這是真的，不過沒關係，我會想辦法，窗戶在那邊，我們可以從那離開……”
他以為對方是無法接受自己變成了人魚。
結果聽完解釋，白燼沉默了。
“不，我就是想試試，這個人魚哭的時候，眼淚能不能變成珍珠，媽的，這什麼狗屁傳聞，驢我呢。”許知言一臉憤恨，擦了把眼淚。
罵罵咧咧說完，他又摸出一把小刀，對著尾巴上金燦燦的魚鱗比劃起來。
“這什麼材質，摳下來到底值不值錢，嘖，感覺不是黃金，有沒有可能是道具製作的原材料之類的……”
“……”
白燼張了張嘴，一時不知怎麼勸。
怎麼會有這麼貪婪的人類？
連自己的鱗片都不放過嗎？
生怕許知言真的為了拿魚鱗賣錢，就把自己摳成禿尾巴魚，白燼拉下臉搶過對方的武器，將自己的外套蓋在魚尾巴上，把人打橫抱起來，向著窗戶走去。
太可惡了！
要是沒有自己，對方要怎麼辦才好！
沉甸甸的人魚抱在懷裡，白燼臉上不禁有點發熱。
直播間裡，剛剛還在大罵許知言異變人魚過程打碼的觀眾們，在熱烈討論完了那條金色魚尾後，看著對方的動作，也沉默了。
【……小百萬可真狠啊。】
【嘶——他掐那下，腰都青了，我靠不是吧！】
【對彆人狠，對自己也狠，竟然一點都不雙標！？】
【笑死我了媽的，救命了，該說不愧是小百萬嗎！自己的魚鱗都不放過。】
【哈哈哈哈哈哈草，掉珍珠。】
【小百萬：虧了！】
【哈哈他是真的覺得自己虧了，不行了笑死了，他那個表情都不太好。】
【雖然但是，為什麼小百萬和其他人的畫風不一樣啊。】
【是的，你瞅瞅哥幾個都變成什麼了，一個比一個惡心。】
【我本來還以為小百萬變成怪物的話，這個小少爺肯定會被嚇跑，好家夥，這直接美貌超級加倍！這小少爺還不給香迷糊了！】
【我更正一下，小少爺已經給香暈了。】
【隻有小百萬這一條魚嗎？有人去其他直播間看了嗎？】
【看了，醜是真的醜，但哪個都比小百萬這個限製行動強。】
所有的玩家都在同一時間接到了三小時存活任務。
其中恩利與沈珍的變化是最快的。
沈珍的兩條腿變成了兩條巨大的章魚觸手，周遭圍著一圈小觸手，看起來沒有發育完全的樣子，她本人對這拉胯造型及其崩潰，但在嘗試過後，她又發現這兩條觸手非常好用。
不僅能走路，攻擊力還挺高，躲藏路上遇到怪物，輕鬆就拍暈對方。
恩利的外觀變化比較輕微，背上長出了一個厚厚魚鰭，嘴裡的牙齒也變成了五排尖銳的鯊魚利齒。
兩人從疼痛開始，到變化結束，總共用了十分鐘不到。
作為賭場中唯三沒有輸錢的人，異變損耗的減少讓兩人在生存時間開始後，很快進入了狀態。
但其他玩家就沒那麼幸運了。
【好像除了數學家和沈珍，其他人的變異時間都很久，我看有人和小百萬一樣，倒黴的一批，在人群裡異變。】
【啊，那個玩家好像已經沒了吧，我剛剛看到副本人數減少了來著。】
【對的，異變好像隻會給十分鐘的時間，十分鐘過了之後，船員就開始追著他們跑了，這麼看其實還是贏錢好一點。】
【那也得能贏……】
【srds，為什麼小百萬變異了那麼久？】
【……是不是因為贏錢太多了？恩利之前的分析我覺得很有道理，贏不是好事，那麼最倒黴的肯定是贏最多的。】
【草，這度也太難把握了。】
【哦豁！推薦男媽媽的直播間！他已經開始殺怪了！媽的新武器好爽啊！】
蒸汽輪機的昏暗走廊中。
頂了滿頭珊瑚礁的江槐鷓手裡捏著鐮刀，腳下堆了幾具屍體，都是蒸汽輪機的工作者。
這些剛剛和他有說有笑，收錢收東西打包票的家夥，幾乎在他頭皮上長出珊瑚的瞬間撲了上來，滿臉渴望，想要將他撕碎吃掉。
他忍著頭疼，摸出武器，兩刀解決了這些不算太強的家夥，心裡卻緊張起來。
蒸汽輪機人少，他在這裡躲著還算安全，就是不知道隊友怎麼樣了。
就在他糾結著要不要去甲板上找找隊友的時候，聽到了錯亂的腳步聲。
“江哥！！救命！！！”
金盛左手抱狗，右手抱錢，背後異變出一排海帶，被跑動氣流帶動的迎風飄揚，身後是一群從甲板上追下來的船員，衝向這裡。
“臥槽！你他媽上哪拉這麼多怪！”
江槐鷓瞪大眼睛，看著金盛身後烏央烏央的人，手一滑差點把武器掉地上。
“我也不知道！一開始隻有幾個人，我心思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它們弄死，結果一轉頭就這麼多了！要麼咱倆一起跑吧！”金盛心裡苦。
“汪汪！”
小一也十分讚同主人的說法，這才幾步路，他們屁股後麵就有近百號船員跟著。
“跑個大鴨子！”江槐鷓恨鐵不成鋼。
他一隻腳向後退了半步，掂了掂手上的鐮刀，閃身避開衝過來的金盛，直麵對方身後上百隻張著嘴奇形怪狀的船員們。
汗珠從臉側滑下，他的表情緊張又興奮，明明穿的隻是一身普通燒煤工衣服，整個人灰到不能再灰，但打理到一絲不苟的背頭與手中死亡之影鋒利的刀刃，又讓他充滿了矛盾感。
伸了伸胳膊，感覺上衣有些礙事，江槐鷓乾脆伸手把本就破破爛爛的布料撕開，丟到一邊：“嘖，這衣服真難穿。”
看著愈發靠近的怪物群，他握住鐮刀柄的手緊了緊。
金盛停下腳步喘著粗氣，他想說這些怪物異變後皮變的很厚，一般的武器沒法破開防禦，但下一秒，隨著死亡之影的刀鋒落下，第一個衝上來的怪物被斬成兩半。
“唰——”
鮮血灑在牆上，灑在地上，灑在滾燙的管道上，激起一陣白色蒸汽。
被濺了一臉血的金盛放下手，這時才想起來，江槐鷓的新武器對活物攻擊翻倍，這些怪物可都是活的！
失去理智的船員們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它們前赴後繼，被食欲控製了全部，完全看不到死去的同類，又或者看到了，但不想去理會。
鐮刀飛起落下，江槐鷓靈活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
明明是不算寬敞的走廊空間，但由於他對武器的精準控製，看上去竟有幾分遊刃有餘在裡麵。
刀刃破開血肉，哀聲四起。
除了時不時砍到貝殼類異變的船員，發出鏗鏘刺耳的碰撞聲，飛起幾道火星，竟沒有什麼多餘聲音。
伴隨著越來越重的血腥氣，這近百隻異變後的怪物，成為了堆積的屍塊。
江槐鷓整個人幾乎被鮮血浸透，站在屍塊血海中央，胸膛微微起伏。
“還不賴。”
他看了眼還在滴血的鐮刀，壓抑著心中的激動。
死亡之影對活物攻擊力翻倍的加成，在實戰中真的太有用了，他的個人戰力在換上新武器之後
，起碼翻了三倍。
而他的身後，金盛抱著狗，擼了一把狗頭，表情有些同情。
他倒不是同情怪物。
隻是死去的怪物太多了，走廊裡鮮血幾乎沒過鞋麵。
與人類相比，擁有超強嗅覺的小一，已經忍不住快被這濃烈的血腥味給熏吐了。
“汪……嘔……”
“忍忍。”
“汪汪嗚嗚嗚……”
江槐鷓直播間裡，不斷有觀眾嗷嗷直叫。
【嗷！就要男媽媽就要男媽媽！】
【胸肌！prprpr！】
【這個開場撕衣服是什麼鬼！好吧我承認他的小把戲成功吸引到我了！】
【……撕衣服是因為那衣服抬不起胳膊吧】
【這就是暴力美學嗎！媽的！雖然沒什麼特殊技能但是看的真的好他媽爽啊！】
【唉，誰能想到一個砍起怪如此勇猛的男人，私下裡竟然會針線活呢！】
【嘻嘻，男媽媽不好嗎！】
【那個武器是不是盲盒機抽的啊，草，好猛啊！不說了我一會去殼抽個盲盒去嗚嗚！】
與江槐鷓金盛的血腥場景不同，許知言這頭竟頗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模樣。
他被白燼抱著，一路從賭場離開，抄近路返回了房間。
因為擔心缺水，白燼回到房間後直衝遊泳池。
把人小心翼翼放到池邊，見沒有人追上來，他總算鬆了口氣。
這個一直被閒置的水池總算派上了用場。
他蹲在池邊，看著把自己一點點挪到水下的許知言，猶豫片刻開口道：“一會兒等甲板上的人離開，我就把你放到海裡，等你遊出黑霧區域，身體的異變就會消失，去碼頭等我……”
不等他交代完，許知言在水下活動了兩下，死死扒著遊泳池邊緣，苦笑道：“恐怕行不通。”
“為什麼？這船上還有什麼你要做的……”白燼一臉迷茫，沒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裡。
因為他眼睜睜看著許知言推了一把岸邊，向後仰去，耀眼的金色魚尾扭了幾下，隨後放棄掙紮，一臉安詳沉入水中。
許知言現在就很想罵娘。
沒法走路就罷了，這他媽的大尾巴很難控製，不能遊泳的人魚算什麼！二級殘疾嗎？
白燼也發現了許知言似乎不會遊泳。
他沉默片刻，解開扣子脫掉上衣，紅著臉下水撈心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