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與現實總是有差距。
在重新拿到心理預期獎勵的怪物錄像帶後, 許知言曾一度覺得這盤黑乎乎、不知道具體功能是什麼的錄像帶壞了也沒關係。
和一個力量卓絕的小透明相比，區區一個道具又算得了什麼？
但當真看到道具上的裂痕時，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法坦然接受損失, 僅僅是一想到自己要報廢一件道具，他隻覺得周遭空氣都變得稀薄了。
遊戲直播間內，原本還因為十年前時間點討論起來的觀眾，紛紛開始感歎。
【小百萬啊小百萬，果然到手的道具絕對不能吐出來嗎？】
【哈哈哈裂開, 我笑死了。】
【這下不止是道具裂開了，我看小百萬好像也要裂開了！】
【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雖然不太好, 但是小百萬因為心疼資產一秒變臉我真的是沒忍住笑噴了。】
【這小透明牛的要死, 說實話有這麼一個牛逼的怪物，還要錄像帶乾嘛？】
【你彆在直播間說, 你和小百萬說去, 你看他能聽你的嗎？】
【小百萬：道理我都懂, 但是，不行！】
與直播間的歡聲笑語不同。
許知言的心在滴血！
“小透明, 你要不要先出來——不！你不要動！”他說到一半的話猛然改口提高了八個度。
因為在提出讓小透明從錄像帶裡出來時，許知言發現道具上的裂痕更嚴重了！
顫動的錄像帶停住。
紅黑相間的液體，從越來越大的縫隙中流出，淌了許知言一手。
“停！”
見裂痕有越擴越大的跡象，他呼吸一窒。
“你先回去，先回去……”
看著手上的液體與擴大了不少的縫隙, 許知言覺得自己的心，比背後的紙條還要冷。
小透明很聽話。
雖然它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人讓它出去進來，也沒有誇獎它抓到了惡作劇的生物, 但它還是老老實實退了回去。
看著裂痕稍稍小一點的死亡錄像帶，許知言總算是從資產崩壞的難過中脫離了一點。
鬱休在一旁都看傻了。
從見到許知言開始，這個青年和他說話的時候雖然偶爾會嚴肅，但大部分時間臉上都掛著溫和的笑容，從未生氣過。
可現在，他能精準感知到對方壓抑的怒氣。
許知言顧不上搭理鬱休，他捧著錄像帶，小聲詢問：“能在不毀壞道具的情況下出來嗎？”
錄像帶轉動了一下，隔了一會兒，才緩緩回答。
“不能。”
小透明很誠實。
在發現想要從黑洞離開，就必然會撐裂黑洞時，它老老實實回答，尚且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竟然讓許知言如此生氣。
“……”
心裡在思考要怎麼做才能讓小透明出來，許知言心煩意亂。
忽然，落在地上的紅色馬克筆悄悄向後滾動起來，似乎想溜走……
“啪！”
下一秒，馬克筆被許知言一腳快準狠踩住。
還在糾結是放棄道具釋放小透明，還是暫且管著小透明，他罕有地暴躁了不少，轉回頭去狠狠盯著校車後座。
空空蕩蕩，黴菌飛舞。
雖然背後還有紙條的冷意，但不知道是不是作怪的筆被抓到的緣故，許知言並沒有什麼不適。
收回目光，許知言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小透明，雖然我也很想放你出來，但如果你出來，就不能說話，還有可能會毀掉錄像帶，所以在找到方法之前，你先在裡麵等等。”
不行，思來想去，許知言完全無法接受到手的道具壞掉。
在得到小透明肯定的回答後，許知言把錄像帶小心放回背包，伸手揭下了貼在後背的紙條。
【猜猜我是……】
後麵的字跡被暈開，模糊不清。
應當是惡作劇被抓住，所以導致紙條失效，不過鬱休背後的紙條卻是完整的。
【猜猜我是誰~猜錯了有懲罰哦！】
見鬱休一臉呆愣，似乎還沒從剛剛的情況中反應過來，許知言一把拿過紙條，眉頭緊緊蹙起。
“看來第一個任務就是讓我們猜惡作劇的人是誰。”
彎腰撿起馬克筆。
許知言先是拔開筆帽檢查了一下。
筆尖很濕潤，這支馬克筆好像在什麼地方被水泡過一樣，縫隙裡還能滲出水來。
用筆在手掌上劃了幾道，沒有顏色。
鬱休見狀，趕忙搖頭：“沒關係的，你不用管我……我，我有辦法能應付！”
聽到這裡，許知言倒是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鬱休有被動技能，如果真的有‘懲罰’降臨，那麼他應該也不會受到太多傷害。
“先找找這裡有沒有什麼規則吧。”
收起馬克筆和紙條，兩人站在校車前部，尋找起線索。
這是一輛中型校車。
沒有貿然走向後座，兩人在車頭的位置，找到了一張貼在第一排擋板上的校車規則紙條。
但與之前在電影院看到的規則不同，這裡的規則好像並不是給玩家們看的，更像是給十年前的學生們看的。
【歡迎乘坐溫馨校車！】
【本車共有53個座位，加上司機，最多不可以超過54人哦~】
【為了讓大家抓緊時間學習，座位後方的兜兜裡有耳塞，如果覺得吵鬨可以自行使用，用完記得歸還。】
【行車時比較危險，所以在車上時，大家不可以使用任何筆，以免刹車劃傷眼睛。】
【不可以把頭伸出窗外，這很危險（劃掉）】
【因為之前春遊時有同學把頭伸出窗外，導致右眼受傷，所以除了最前排的車窗外，其餘窗戶全都封死了……】
很普通很正常的乘車規則。
並不詭異，甚至是考慮到了方方麵麵，都是替學生著想的。
就在許知言打算放下校車規則時，鬱休忽然指著這張紙的背麵說：“許哥，背後有字。”
翻過紙條，看著上麵血紅色的字，許知言瞬間鬆了口氣。
“我就說，如果僅僅是不能寫字不能開窗，這探靈地點也太簡單了。”他覺得就算有這麼簡單的地點，也輪不到他。
看直播的觀眾再次被許知言的表情逗笑。
【小百萬剛剛看這個普通規則的時候，眉頭都要皺天上去了哈哈哈哈】
【他這種幸運F，肯定不會拿到簡單的地圖。】
【應該不難吧，就好像冥婚那個錄像帶一樣，裡麵估計沒死過太多人，所以難度並不高。】
【這個校車好像是廢棄的？那應該不會有太多人死才對，我覺得不難。】
雖說是娛樂為主，但觀眾們好歹帶了點腦子，已然可以從死去人數來判定探靈地點強弱了。
和其他觀眾一樣，許知言也是這麼認為的。
“在已知信息裡校車是報廢了被送到停車場的，而且夜晚隻有人看到一輛嶄新的校車開出去……”
從探靈直播間彈幕得知，停車場並沒有死過什麼人。
然而看著背麵明顯是留給玩家的規則，許知言表情有些凝重。
【歡迎乘坐溫馨校車！】
【本車為學校專供，雖然有些老舊，但麵向本校學生免費。】
【本車沒有打卡投幣機。】
【但如果看到打卡投幣機，您可以向裡麵投入現金，一百枚硬幣可以換取一個安全錘。】
【車輛發動後，請不要尖叫，尤其是不能使用筆，不可以寫卷子。】
【可以在車上討論問題，但一定不要回答錯誤。】
【司機不會給你食物。】
【本車此次的終點為臨市一中，中途不會停下，計劃用時常為2小時。】
【本車沒有司機。】
【中途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下車。】
【如果遇到緊急情況，請坐到第一排的單人座，那裡很安全。】
內容不少，而且逐漸變的詭異起來。
不過相應的，內容越多，玩家們能得到的信息也就越多。
“看來這輛車晚上會發動——”
許知言的話還沒說完，一陣馬達的轟鳴聲出現，校車抖動了起來，好像有誰啟動了校車。
鬱休瞪大眼睛，一臉震驚。
“許哥，你說它發動它就發動了！你好厲害！”
他之前的隊友就是利用他強行破關的草包，就算是有其他玩家推理，但猜完立馬應驗的，真的很少見。
許知言不知道怎麼回應這個真心實意的彩虹屁，對鬱休投去了一個有些憐愛的目光。
他敢打賭，如果是江槐鷓在，肯定會罵他烏鴉嘴！
沒再多糾結車為什麼發動，作為無限遊戲玩家，這種靈異事件都是家常便飯。
隻是隨著車輛啟動後的震動，許知言發現了一些略有古怪的地方。
車……在變新？
黴味沒有消散，車裡也沒有開燈，但通過晃動的手機燈光，能夠看到車內的斑駁鏽跡正在消失。
僅僅幾分鐘，這輛報廢多年的校車便煥然一新。
依然沒有開燈，嶄新的校車車廂裡昏暗至極，而停車場早已廢棄多年，也沒有燈，隻有遠處的馬路上有暗淡路燈，根本照不過來。
兩人隻得繼續用手機燈光照明。
車廂不算小，許知言站在車頭處，左手邊是兩人座，右手邊是三人座，這個規格的共有九排，再加上左手邊最前麵的單人座，和最後排的七人座位，除去司機，這輛車上共有53個座位。
校車發動了。
就在校車開出停車場的瞬間，車內廣播出現。
“同學們一定要互幫互助，如果有人問你問題，那麼一定要回答哦~”
“不能答錯、不能答錯、不能……答…錯……”
廣播很短，卻異常詭異。
原本甜美的女聲，在廣播的最後，不斷重複著‘不能答錯’，聲音逐漸扭曲沙啞，充滿了電流。
許知言看了眼鬱休，知道這小孩背上的紙條八成就是突破口。
果不其然，在廣播結束後，空空如也的校車裡，響起了一個俏皮的少女聲。
“誰拿到了我的紙條，就要回答我的問題哦！”
明明半個人影也沒有，可許知言能夠感知到，這聲音就是從車中排發出來的。
然而還不止於此。
女聲說完，又有幾個其他的聲音出現。
“如果不回答，就要接受懲罰，被溺斃在湖水中。”
“但是答錯沒有關係！”
“有人的紙條不完整不完整不完整！”
“好可惜好可惜……”
緊接著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它們好似真的在和車上的同學們開玩笑。
想到紙條上的內容，許知言示意鬱休不要說話。
規則裡沒說不能亂翻東西，如果得找到這個用紅色馬克筆寫紙條的女孩，就一定要先找到校車上的名冊。
名冊大概率不會在後方。
許知言乾脆在前座附近找了起來。
隻是當他蹲下，用手機燈去照亮腳下座椅的時候，驚悚的一幕發生了。
密密麻麻的腳出現在了座椅下方。
而且從腳踝的膚色上看，這種慘白的顏色絕對不會是正常死亡，就好像是被放在液體中泡了很久，已經有些發脹了。
“許哥？怎麼了？”
鬱休見許知言蹲在地上，久久沒有站起來，他有些擔心，也想蹲下去看看。
“沒什麼。”許知言站起來，沒事人一樣。
他的內心不像是表情這麼淡定。
有些不科學。
雖說已經預料到了報廢的校車上，極大可能會有死去的學生，所以他倒是做好了心裡準備。
可這也太多了！
一眼看過去差不多得有上百條死人腿，僅僅是數量就已經讓人無法淡定了！
但考慮到身邊還帶著一個隊友，在這些疑似死去的學生還沒表現出更強攻擊性的情況下，許知言沒有告訴鬱休，他怕對方會害怕。
校車已經駛出了車庫，開在淩晨夜裡的大馬路上。
等許知言轉過頭打算繼續查看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你們兩個怎麼還站著？趕緊找地方坐下啊，多危險。”
兩人猛地轉頭。
是司機。
原先空蕩無人的駕駛位，現在正坐了一個男人。
他……不，它似乎死了很久，身體和許知言剛剛看到的腳踝一樣，都是腫著的，整個人被泡的發白。
許知言沒有回答，他先是查看了一下隊友的精神狀態。
瘦弱的少年穿著長袖外套，瞪著眼睛望向司機，表情稍微有點震驚，但看起來並沒有受到驚嚇。
沒有尖叫、沒有很害怕、情緒穩定……
許知言意外地發現，鬱休雖然之前一直鬱鬱寡歡一心求死，但被他拉入正常遊戲流程後，接受的竟然很快，抗壓能力非常好，看見屍體也不怕。
誰知鬱休的下一句，就讓許知言有些繃不住。
“怎麼了許哥？司機有什麼問題嗎？”少年意識到有人在看他，轉過頭去詢問道。
“……”許知言語塞。
有問題！當然有問題！
這都不是活人了，能沒問題嗎？
見許知言表情詭異，鬱休眯著眼看了看司機，忽然猛地轉回頭來，小聲說：“死……死人？”
這次許知言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瓜。
“近視眼？等出本給你配副眼鏡。”
直播間裡，剛剛還和許知言一樣誇鬱休的觀眾有點繃不住了。
【……草，原來竟然是沒看清？】
【笑死了媽的，我一開始還以為這個小可憐這麼冷靜。】
【是啊，剛剛還想說小百萬真的是天選之人，隨便選個隊友都能有這麼穩定的情緒！】
【小可憐情緒穩定我猜到了，但他近視眼我沒猜到……】
大概是因為司機的外表過於驚悚，許知言和鬱休並沒有接話。
目前已知的規則中，並沒有一定要坐下這個選項。
而且矛盾規則已經出現。
【本車沒有司機。】
既然沒有司機，那麼眼前的家夥又是誰呢？
因為兩人站在原地沒有動，所以司機似乎很不解，又詢問了一遍。
“你們為什麼不坐下，是不是餓了？”
說著，司機好像完全不記得自己死了，伸手從車座側麵掏出一個袋子遞過去，嘴裡還嘟嘟囔囔。
“你們也不容易，學習好竟然還要跑這跑那的。”
許知言沒有接袋子，隻是伸脖子看了一眼。
這個袋子裡東西不少，看起來是司機的私人物品，除了上麵幾大袋膨化食品外，側麵還擠壓著半盒香煙，從零食縫隙裡能夠看到，袋子的最下麵還藏著啤酒。
這正對應了之前的規則。
【司機不會給你食物。】
司機不會給食物，車上也沒有司機，那麼就意味著，這個正在開車的人不是司機，甚至有可能不是車上的人。
司機舉了一會兒袋子，沒有等到回應，嘟嘟囔囔把手裡的袋子收了回去。
“優等生真傲啊，等你們進了社會被毒打之後就知道厲害了！”
說罷，他不再理會兩個沒有落座的學生。
車窗外，景色不斷後退。
校車安靜了行駛了一會兒。
有了這個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人的司機，探索範圍再次減少。
如果說後麵每個座位都坐著人，那麼坐到後麵的位置，顯然不是什麼好選擇。
許知言和鬱休仍舊待在代表安全的前座附近尋找。
可沒等兩人找到校車裡有用的消息，中排的女聲再次發聲。
這次，聲音變了。
“時間到了！得到紙條的人快點回答，不可以拒絕哦！”
明明還是之前的輕鬆語調，但這聲音低啞至極，又非常沉悶，裡麵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
許知言眉頭一皺，挽起袖子，找到了破解方法。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車上就多了不少放在座椅上的背包。
他已經拿到了馬克筆，那麼隻需要遵循著聲音的方向去尋找，拿到惡作劇女鬼的背包，大概率就能找到它的名字。
雖然有點危險，當著鬼的麵去翻人家的背包不太好，但這已經是在不消耗道具的情況下，最快的解決辦法了。
誰知許知言還沒走出車頭範圍，身後的鬱休就扯住了他的一角。
“許哥，不用，你不用管我。”
常年不去思考通關方式，鬱休和許知言的思維完全不同。
不等兩人再互動，一道扭曲的黑色影子，驀然從中排座椅上鑽出，猛地刺向鬱休。
“唰——”
血腥氣出現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