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東西發出了撞擊聲。
許知言蹙眉看著眼前的透明屏障。
屏障外,剛剛鑽出來的黑影被震了出去,瞬間消失在了空氣中,校車重歸安靜。
他轉過頭去望向鬱休。
還帶著假發的少年右手拿著一把水果刀,左邊手掌上,是一道血痕。
“許哥,沒……沒關係的!”
見許知言看過來,鬱休第一次開始覺得自己的技能好像也沒那麼壞。
“我,我其實還,還挺有用的!”
他被盯得有點緊張,說話結結巴巴,明明剛剛劃傷自己手掌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
屏障上出現一道裂痕,鬱休甩了甩左手,等那些血液流了一段時間後,傷口便消失了,整個手掌皮膚光潔,哪裡還看得出有傷口的痕跡。
他看了眼自己恢複如初的傷口,忽然有些慶幸。
還好剛剛這個怪物貼了紙條給他!
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和許知言展示自己的能力。
如果對方發現他其實還比較有用,是不是就能夠順利留在對方身邊?
這麼想想,鬱休有些開心。
就在鬱休等待著誇獎的時候,許知言一言不發,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屏障出現裂紋,然後飛快的碎掉,變成一灘瑩亮的碎片,消失不見。
“這就是你引以為豪的技能嗎?”
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
“嗯?”
鬱休一愣,總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對勁。
見少年一臉懵懂,許知言本來想說的重話最後停在嘴裡,變成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趁著校車還沒有進入比較危險的時刻,他覺得自己應該維護一下新增資產的健康與長久發展可能性。
“你是不是覺得這個技能很強?”
能值80w,確實很強。
“剛剛的屏障從出現,到消失,持續了一分鐘的時間。”許知言一直在計算時間。
鬱休以為對方覺得屏障持續時間短,連忙給自己打補丁。
“許,許哥!不是的,不止一分鐘!傷口越深,屏障持續的時間和力度就越強,最多能夠持續十幾分鐘,而且我的血還能治愈彆人的傷口……”他太害怕許知言不要他了。
第一次這麼賣力解釋起自己的技能,為了演示,他甚至舉起刀,打算再給自己一刀。
“啪——”
少年舉起的手腕被人攥住。
許知言把鬱休手中的水果刀拿了過來,隨手塞到了背包側麵。
“十幾分鐘,然後呢?”
和絕對安全時間的技能不同,鬱休的屏障有強度限製……應該說,遊戲內所有的非一次性保護技能,都有強度限製。
攻擊越強,屏障保護時間就越少。
如果攻擊足夠強,那麼屏障瞬間被打碎都是有可能的。
“你捅自己一刀,流一些血,來維持屏障,等到屏障消失後,再捅自己一刀,再流一些血……”
說著說著,許知言甚至有點想笑。
“你有多少血可以流?還是說你覺得以後的副本強度會比現在要低?”
考慮現在還在危險的探靈場景內,他沒有再說更多,伸手捏了捏少年沒多少肉的臉頰。
“你能不能把自己當個人看?也把我當個人看?”
鬱休的技能看似很強,但強度有限。
低級副本內,怪物沒有那麼強,其實多少還好一些,可越高的副本,怪物就越強,尤其是後期,他們要麵對的可就不止是怪物,還有其他玩家。
如果這小孩真的想成為他的隊友,僅僅靠屏障,很輕鬆就會被人在副本中耗死。
玩家們的攻擊消耗精神力,有的還不消耗,一旦對上,毫無勝算。
歎了口氣,許知言鬆開手。
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到底是經曆了什麼,才讓自己覺醒了這種古怪的自殘式技能,但想要走的更遠,鬱休需要成長。
“既然你能覺醒被動技能,那麼就代表你有天賦。”
那麼有沒有可能,把被動變主動呢?
“如果你真的想有用處,那不妨覺醒一點新的技能,比如在不自殘的情況下保護我什麼的。”
說著說著,許知言語氣緩和了不少。
可鬱休卻呆愣著點點頭。
“好的,我會努力的!”
他知道許知言不喜歡他之前的技能,其實他自己也不喜歡,每次放技能的時候都很痛……
“乖。”
伸手搓了一把少年堅硬的假發,許知言沒再糾結這件事。
自殘帶來的屏障就好像是毒/癮。
鬱休好歹也算是他的財產了,得走可持續發展路線才行,不然這小身板早晚在副本裡貧血暈倒。
直播間裡,觀眾們大呼許知言做夢。
【什麼鬼啊,小百萬是不是以為覺醒技能是地裡的白菜,想要什麼樣的就覺醒什麼樣的。】
【emmm主要這小可憐竟然還真敢點頭。】
【我怎麼覺得小百萬說這話的時候……男友力拉滿嗚嗚】
【靠!小百萬是不是已經忘記了自己當初覺醒技能的時候有多難了吧?】
最後一條彈幕過後,直播間短暫的沉默了幾秒,所有人都想到了許知言覺醒技能時的場景。
【……】
【草,一種植物。】
【媽的,你們不提還好,一提我就覺得崩潰,彆人覺醒技能都在生死間,小百萬覺醒技能純粹是因為不能接受自己的損失。】
【噗——許式覺醒法。】
就在觀眾們還紛紛調侃的時候,校車裡意外出現。
雖然座位上還是空的,但所有人都知道,這裡載滿了學生冤魂。
當校車徹底離開市區的一刹那,車內忽然熱鬨了起來。
“我的單詞本呢,你們誰拿了我的單詞本?”
“王老師剛說了不能在車上寫題,你們怎麼還寫,小心這筆一下子把你們眼珠子戳爆!”
“嘻嘻,反正王老師也不在。”
“誰來和我一起刷題?”
“數學?不了不了,我又不考這個……”
原先安靜的車裡,學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停不下來。
許知言倚著車門處的欄杆上,扭頭發現了投幣箱。
隻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一百個硬幣,他上哪找!就為了換個安全錘?
突然,車內安靜下來。
“這兩位同學,你們要不要一起來解題?”
爽朗的聲音從校車後座傳來。
這聲音沒有什麼攻擊性,好似真的有學生在和他們交談一樣。
許知言想要拒絕。
“嗡——”
開著手電的手機陡然震動了起來。
【姐姐:不要接話!千萬不要!一旦接話,就必須要回答問題,答不出來就會被永遠留在車上!】
姐姐的短信彈了出來。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許知言稍加判斷,決定相信姐姐。
可還沒等他轉頭跟鬱休說明情況,就聽到少年開口婉拒了學生們。
“不,我們不……”
他的話沒有說完,車廂內忽然傳來一陣尖嘯。
看不見的它們像是得逞了一般,用尖銳的聲音大聲嘲笑著車前的兩人。
“回答了!”
“那麼下個問題就不能拒絕咯!”
“嘻嘻,嘻嘻……”
“現在距離到目的地還有好久,出一點什麼題好呢?”
鬱休有些懵,他不確定自己的拒絕是不是給許知言帶來了麻煩。
但此時他已經明白過來,不應該回答。
“許哥,許哥你一會下車……不,不能下車。”
少年有些慌張,他覺的自己給許知言帶來了大麻煩,緊張地都快不會說話了。
還沒等到許知言想出辦法,車上的鬼學生們,便已經開始出題。
“說一個簡單的吧,簡單的吧!”
“可以啊,這兩人看上去也不像是什麼好學生的樣子。”
“卷子!讓他做我們的卷子!”
談話間,一張數學試卷從車頂飄到了兩人眼前。
許知言掃了一眼。
卷子上各種ABCD搭配數字,函數雙曲線還有幾何圖形,昏昏暗暗看不清楚,但可以確定是高中數學題。
可能是因為隻有一個人回答的緣故,學生們隻給了一張試卷。
許知言的表情還算輕鬆。
一張卷子的話,叫小脆骨出來就可以了。
誰知當他喚出小脆骨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人形骨架,正坐在地上用膠水粘頭骨,眼看著已經粘完一隻眼睛和嘴巴,就差腦殼了。
一人一白骨對視一眼,小脆骨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
“哢……哢哢……”
雖然聽不懂,但許知言忽然想起來,雖然亡靈生物不死不滅,以往在安全屋被撞骨折的時候,小脆骨也很快恢複。
但這裡是規則世界。
不同的規則恐怕會影響小脆骨的恢複。
[主人(劃掉)許哥,我馬上就粘好了!等回去就能恢複。]
許知言搖搖頭,看著小脆骨粘的不算圓滑的頭骨,打算自己去做卷子。
“你先粘,我自己去做。”
雖然已經畢業很多年,但他上學時成績還不錯,那卷子不算太難,應該不會有問題……不!不行!
前麵規則裡有一條,在車上不能使用筆,也不能寫卷子……
這樣要怎麼回答。
就在許知言糾結這次要怎麼破解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鬱休的聲音。
“第一題選B,第二題選A,第三題……”
陰暗車廂中,少年舉著一張試卷,借著窗外偶爾照進來的亮光,對著空白卷子念起了答案。
剛開始的時候,車裡的學生鬼發現眼前的目標沒有上當用筆寫卷子,還十分不屑。
幾分鐘後,所有人聽到鬱休不斷念出的正確答案,車內再次陷入安靜。
“若A,B,C為不共線的三點,且……”
“利用平行四邊形法則可知……”
“由於涉及向量……”
雖然解到後麵,鬱休也會卡殼,但他仍舊用堅定的聲音一道接一道解題,並且沒有失誤。
這張卷子不是完整的數學卷子,題不算多。
僅僅十幾分鐘,鬱休便將單張卷子上所有的題目都解答完了。
全部答完,少年轉過頭來看向許知言,過多的思考導致他額頭上微微冒汗,但眼神卻很明亮。
“許,許哥!”
因為是自己貿然回答,才導致的難題,鬱休有些忐忑。
“我,我今年高三。”
說著他低下頭,十九歲的高三生,在班裡已經有些格格不入了。
反倒是許知言十分震驚,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還半年就高考了,出去之後好好上學。”
雖然他不確定現世是否還會安穩,但骨子裡的教育理念讓他覺得,該上學的孩子還是得把學上完才行。
更何況鬱休這天賦……
卷子難不難是一回事,許知言又不是沒上過學,他覺得自己高三的時候可辦不到看一眼後麵大題的題目,不畫輔助線就直接念答案。
和車前部分的輕鬆不同,校車車廂中後方,學生鬼們發現這兩人很是難搞。
校車駛入郊外,隔了很遠才有一個燈。
車內黑暗的時間再次拉長了。
學生鬼們在發現鬱休非常有數學天賦後,不知是不是同為高中生的惺惺相惜,它們不再忽悠鬱休,反而把矛頭指向了許知言。
許知言聽到耳邊不斷有學生試著和他搭話。
可他老神在在,像個雕塑一樣,靠著欄杆佁然不動,手還不斷從背包裡往外掏舊報紙看。
校車平穩行駛在路上,車廂內,一股若有似無的土腥味出現。
尖銳聲音刺破安靜,有學生大喊了一聲停車。
“吱——”
校車發出了難聽的刹車聲。
剛剛還企圖留下許知言的學生鬼再次開口。
“你們快下車!”
“我是為了你們好,會死的,接下來會死的。”
“會淹死的……會淹死的…”
這句話仿佛一個開關,學生們的語調不斷變換著,忽高忽低。
鬱休有些傻眼。
土腥味越來越重,他也時不時能看到座位下麵被泡到腫脹的腳和小腿。
“嘀嗒嘀嗒……”
“嘀嗒…”
車停下後,他才發現原來車廂四處竟然開始漏水了。
可外麵明明沒下雨。
“許哥,我們要下去嗎?規則好像不允許。”他一臉擔憂。
誰知許知言靠著欄杆,收起報紙,對著鬱休笑著說。
“不下去,我看上這車了。”
雖然看起來鏽跡斑斑,但不用加油又能載這麼多人,如果是道具就再好不過了,哪怕不是,最後開回安全屋給怪物們用也行?
在鬱休震驚的眼神中,許知言舉著報紙,對著空蕩車廂緩緩開口。
“我剛剛看到一則十幾年前的新聞,本市最好的中學,選取了全校最好的學生,前往隔壁市參加競賽。”
結果在去的途中,車輛被酒駕的司機開進了郊區的湖裡。
等救援隊趕到時,隻撈上來了司機一人,除了司機本人,全車學生無一幸免。
配圖非常慘烈。
這輛車上共有52名學生,岸邊共有52個屍袋。
雖然沒寫明事故原因,但許知言根據最開始給學生們的規則,找到了原由。
“除了司機旁邊的窗戶,所有人的窗戶都被封死了。”
感謝小脆骨不會抄家什麼都拿。
許知言需要報紙上的確切死亡人數,才能進行下一步動作。
車廂內,學生鬼全都沉默了。
過了許久,才有聲音出現。
“你們現在下車會死,車繼續開會在下個路口紮進湖裡,你們還是會死。”淹死的學生們帶著怨恨,憎惡著活人。
它們每天夜晚,都要重複被湖水淹死的一幕。
許知言擺擺手。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車平穩開過那段路呢?”
本車沒有司機。
司機不會給你食物。
司機一人被救出……
這群學生雖然想要把他們留下,卻又在發現鬱休同樣是高中生後掉轉矛頭,可見它們雖然被死亡與絕望籠罩,但多少還記得一些學校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向往著學校。
隨著報紙上的事情的補全,許知言再轉過頭去看駕駛座上的司機。
“根本就沒有司機。”
“它是你們的恐懼創造出來的生物。”
隨著許知言的話,剛剛還老實坐著的司機,轉回頭來,臉上浮腫的麵皮不斷向下降。
沉默的司機開口了。
“被你發現了。”
“可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在外表被揭開後,它已經完全看不出人類模樣,白色的皮膚變成了黑膜,將這個規則怪物包裹起來。
“怎麼樣?當然是打你!”
話音未落,許知言一拳打在規則怪物的臉上。
當他發現鬼神切片能對付規則怪物的時候,就疑惑自己右手的白骨是不是也能打到規則怪物?
“規則裡可沒說,在車上不能打架鬥毆。”
效果很好,許知言一拳落下,包裹著黑膜的怪物被打在了玻璃上,粘成一團,裡麵不斷蠕動的人臉上似乎都寫著震驚。
“你怎麼……”
它還沒說完,就聽眼前的青年,用驚喜的聲音說道。
“竟然真的可以?”
這樣他是不是可以幫被規則怪物纏上的玩家清除怪物賺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