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空氣仿佛凝結成了實體。
被看不見的軀體抱住後, 許知言下意識將手抵在身前，企圖把這個正在他脖子上啃來啃去的東西推出去。
思緒很混亂，他無法想象自己到底在被什麼‘東西’舔。
雖然是黏膩濕滑的觸感, 但作為一個人類，許知言很清楚，舔到脖頸的兩條舌頭有九成九的概率不是人類的舌頭。
因為根本不會有人的舌頭這麼長而且十分有力！
眼前除了一排空貨架，什麼都沒有。
要冷靜，許知言告訴自己。
如果說彈幕中的紅字代表異常, 那麼就意味著從昨天晚上開始，小透明就已經進入了不正常的狀態。
可為了保住道具，他沒有讓小透明從錄像帶中出來, 所以沒能察覺到異常。
但小透明徹底變成與人類不同的形態, 到底是什麼時候？又是因為什麼契機？明明他前一天也和小透明進入了靈異地點。
許知言忽然想到，在白天的路上, 他沒有遇到過‘他們’反而在夜晚的時候, 時不時碰見。
……是淨化！
如果說房間代表淨化, 那麼第一天晚上的小透明雖然從房間裡偷偷溜了出來，但並沒有當場異變, 第二天白天老實消失。
房間的淨化不止對玩家有效，對‘他們’也有效。
但想通房間作用，對當前情況沒有任何改善。
“等等……”
手肘用力向外推，許知言企圖先拉開距離。
然而他的反抗似乎刺激的到了小透明。
突然，一隻看不見的手掌不知從哪裡伸了出來，鉗住了他的手腕, 直接將抵抗化解。
許知言僵在原地。
不對勁。
如果小透明的兩隻手環在他的腰上，那麼剛剛伸過來拉開他手腕的，又是誰的手？
一個不太美妙的設想湧上心頭。
但目前還沒有遇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所以許知言並沒有貿然攻擊。
“小透明，是你嗎？”
他試著喊了兩聲，沒有回答。
空氣中傳來細微的舔舐聲，僅僅是聽聲音，就能夠想象到水漬與曖昧痕跡。
接下來，更多的奇怪的肢體環繞到了許知言的身上。
不止有手和舌頭。
他甚至還感受到了一條帶著鱗片的尾巴……
草，雖然剛剛開始許知言是多少懷疑了一下這家夥到底還是不是小透明，可摸到熟悉的鱗片質感，現在倒是能夠確定這貨是鬼神切片沒跑了。
隻是當前的情況，讓他有些難以理解。
雖然看不見，但靠著身體上傳來的感受，他能夠確定，小透明現在恐怕早已不是人形。
對方更像是無數肢體構成的怪物。
他甚至還摸到了幾根羽毛……
等了一會兒，舔到他胸口的透明怪物終於停止了動作。
許知言能感覺到自己被重新抱在了懷裡，四麵八方都充斥著看不見的軀乾。
一個下巴小心翼翼靠在他肩膀上。
他聽到了小透明的聲音。
“……保護…你”
嘶啞低沉卻堅定有力。
不知道為什麼，許知言莫名地放下心來。
與鬼神的語調不同，他總覺得這幾個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又怎麼都想不起來。
直播間裡，觀眾也和許知言一樣被搞懵了，但畢竟是上帝視角，有人敏銳察覺到了問題。
【啊草，這是什麼鬼。】
【我覺得很澀澀，但是我說不出哪裡澀。】
【所以剛剛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總覺得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把小百萬包起來了。】
【回樓上，應該是為了治療傷口吧。】
【傷口？什麼傷口？沒看見小百萬受傷啊。】
【……我不確定叫傷口是不是合適，但剛剛小百萬在搬A4紙的時候，連展品都沒放過，抱了一大摞，那個紙邊太鋒利，卡在小百萬鎖骨那裡，劃出了一道血痕。】
原來，剛才許知言掃蕩的時候，不小心刮傷了自己。
但那傷口太淺，幾乎沒有出什麼血，他本人低頭瞄了一眼便沒當回事，對無限遊戲玩家來說，這種程度甚至都算不上傷口。
【……草，所以你們是帶顯微鏡看直播嗎？】
【傷？傷口？你他娘的管這一個小痕跡叫傷口？這合理嗎？】
【但事實就是，小百萬好像被什麼東西困住了，然後鎖骨上的血痕消失了，好尼瑪奇怪。】
【可是如果論傷勢的話，餅乾人的傷勢比較重吧！】
【噗——神他媽餅乾人，我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來袁馳以後要有新外號了。】
【啊啊啊這麼說，袁馳的傷真的很恐怖啊，餅乾化！】
【雖然目前看這副本沒有那麼強，但總覺得這個副本以後可能會被分割成新副本。】
【是的，比如這個一樓超市，咳，雖說已經被小百萬搬空了，可這裡的異變規則真的有點恐怖，被怪物傷到就會同化……嘶。】
不是所有人看直播都能記住玩家姓名。
起外號是觀眾們的一大愛好之一，既能幫助他們記住某個玩家，又能活躍直播間氛圍，很快，觀眾們對於許知言的討論，就轉到了袁馳與副本身上。
另一邊，在察覺到許知言的放鬆後，透明怪物不再束縛對方，輕輕放開了握緊的手腕。
許知言等了一會兒，活動了一下手腕，小透明沒有反應。
猶豫片刻，他抬手摸了摸小透明的腦袋。
此時的小透明恢複了乖巧的狀態，絲毫沒有反抗。
他摸到了頭發絲，毛茸茸的，再往下是眼眶與鼻梁……耳朵…嘴巴。
？？？
許知言的手停在小透明的嘴巴附近，指腹在對方的嘴唇上來回摩擦。
不對勁啊，剛剛舔他的舌頭有那麼粗，根本不是人類應該長的東西，可他摸到小透明嘴巴的時候，對方很正常。
雖然還被亂七八糟的肢體環繞著，但許知言已經意識到小透明不會攻擊他，膽子也大了許多。
“你介意我摸一下你的舌頭嗎？”
他用一種哄騙的語氣開口。
沒有回答，但許知言感覺到自己抵在小透明唇間的手指被微微張開的嘴含了進去。
令人顫抖的冰冷口腔內，一條老實的人類舌頭乖乖躺在裡麵。
許知言第一次這麼放肆地去摸彆人的舌頭……不，應該說他這輩子都沒有主動去摸過一條舌頭，誰會閒的沒事去摸自己的舌頭！
過了一會兒，他小心翼翼抽出手指，表情古怪。
沒有異常！
小透明的嘴裡是一條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類舌頭！
……這個認知讓許知言有些懵。
所以剛剛的那兩條舌頭到底是什麼東西？
規則怎麼辦？還需要哄睡嗎？
“所以剛才是什麼東西在，在舔我？”思來想去都不明白，許知言乾脆直接詢問。
問完，他就有點後悔。
媽的已經能想象到小透明懵懂的眼神了。
可緊接著，像是為了回應許知言，剛剛舔舐他脖子的東西，再次出現。
這次，這兩條舌頭沒有明確目標，一條環上了青年的手腕，順著手肘一路向上，另外一條則像是小動物一樣，舔了舔許知言的臉。
被濕潤黏滑的器官摩擦皮膚的感覺令人毛骨悚然。
許知言隻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不能他再次開口，又有一條新的舌頭出現，纏上了他的小腿……
“停，停停停！”
許知言連忙叫停。
等到這些詭異的舌頭退開後，他心有餘悸詢問：“這是什麼？”
剛剛小透明的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所以這些奇怪的器官大概率不是從頭上長出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許知言竟然鬆了口氣。
他完全沒法想想這個和甲方擁有同一張臉的切片，能從嘴裡吐出兩條舌頭！
半晌後，低啞的聲音響起。
“……力量。”
它似乎有些著急，不明白要怎麼更具體回答，焦躁中，小透明的身體似乎正在發生變化。
“哢——”
清脆的聲音好像是一條引線。
許知言猛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一件岌岌可危的道具！
這次他輕鬆地推開了小透明，在貨架側麵找到了被擠飛的錄像帶。
裂痕比之前要大了很多。
不斷有紅色的血液從錄像帶附近流出，但詭異的是，錄像帶並沒有被完全撐裂。
許知言心痛地將手伸向差點被撐爆的道具……
還未觸碰到錄像帶，他就摸到了奇怪的東西。
不是人類皮肉的觸感。
如果硬要形容，那麼更像是某種無法形容的冰冷材質。
而順著這個繼續向下。
很快，許知言摸到了小透明的手腕。
手腕之上沒有手，而是逐漸變粗的冰冷觸感。
這一摸給許知言乾沉默了。
怪不得這麼大一隻小透明從裡麵出來，錄像帶的裂痕隻是擴大不少，沒有完全碎掉。
小透明想出來，但直接出來又會撐破錄像帶，所以他想了這麼一個折中的辦法。
單從錄像帶裡伸出一隻手，然後將身體拆分以力量的形式延展？
這麼說來透明形態的切片，似乎並不像真實的人類那樣，隻擁有一副身軀，它更像是一個糅合體，擁有無數的奇怪肢體，手腳翅膀爪子利齒……
這個形態的小透明很強，按照係統的習慣，通常情況下越強的切片限製就越多。
看來隻有在‘不正常’狀態下，小透明才會持續這個模樣。
一瞬間，許知言想到了很多。
比如說利用小透明這個形態直接把三樓的規則怪物乾爆什麼的。
但下一秒，他發現他的錄像帶快撐不住了。
“乖，你先回去，等回家了我們再想辦法慢慢出來。”許知言哄騙著剛被放出來沒多久的小透明。
他不明白這家夥為什麼會出來，但對方很聽話。
幾分鐘後，周身的冷氣消散，許知言拿著幾乎被血水浸透的錄像帶，深深歎了口氣。
【名字：？？】
【等級：？？】
【簡介：？……】
【特殊提示：物品損毀嚴重，請儘快修複。】
錄像帶的的麵板上出現了特殊提示，短短幾個字看著許知言心驚膽戰。
“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出副本。”
他抓了抓頭發，對此並不是很樂觀。
但能裝得了鬼神切片的道具，最起碼是S級彆吧？
處理完了小透明，許知言總算有時間去處理疑似另外一半切片的金主白燼了。
【按分鐘計算，看你想見我多久。】
【廣播大廈31層。】
他的消息下麵，隻有這麼一條回答。
等許知言去查看自己的禮物值時發現，對方給自己刷了五萬的禮物，相當於五條正確規則。
還不錯，能提前支付的都是好金主。
不過考慮到自己並沒有說多少錢一分鐘，許知言試探著再次發消息過去。
【就見十分鐘嗎？】
雖然有點不要臉，但是他很想知道，屏幕裡的白燼到底有多少錢。
不過很遺憾，對方沒有再回複他的消息。
而且考慮到這次的後綴沒有加（綠），還是豔紅的字跡，許知言沒再多試探，隻是簡單的發了一條回信。
【我今晚去找你。】
現在被困在商場裡肯定不行，這樣不如等到太陽下山，趁著十點前過去看看。
廣播大廈？有點意思。
返回米麵區，查看了一下袁馳的傷勢，許知言自己也磕藥休息了一會兒。
下午四點，窗外的紅光開始減淡。
太陽即將落山。
休息了幾個小時的許知言，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算去往二樓。
在離開之前，他先是把折疊床都收了起來，乾脆用塑料繩把糟糕的枕頭捆在袁馳頭上，又把人塞進購物車，推到大門附近。
順利度過一白天，眼看著要天黑，袁馳放鬆了不少，就連心情都好了不少。
“完蛋了，這輩子離不開這個枕頭了。”他比較樂觀，伸出完好無損的那隻手，戳了戳枕頭打趣道。
許知言在袁馳腦後係了個醜醜的蝴蝶結，隨口回答。
“沒關係，下輩子注意就行。”
處理好客戶，許知言來到扶梯附近，悄悄站了上去。
根據袁馳提供的消息，商場隻有三樓是有規則的地方，剩下的地界理論上算是產生異變的普通區域。
隻是剛上樓，許知言就發現了異常。
昏暗的商場二樓，時不時有影子在四處挪動……是衣服。
“嘖，衣服都會自己逛街了？”
在扶梯旁小聲吐槽了兩句，見衣服沒反應，他半蹲著走到扶梯口的收銀台附近。
袁馳說了這些衣服沒有視力，僅靠聽覺，扶梯聲音大，這裡還算安全。
但想要在寂靜的商場裡移動搜刮物資，卻不發出半點聲音，著實有些為難許知言了。
不過在上來前，他已經考慮到有可能會發生的狀況。
二層遊蕩的衣服並不多，它們自己走路時，也會發出細微的聲音。
從包裡拿出一個不鏽鋼盆，再將已經打開的礦泉水側過來倒入盆裡，許知言端著盆輕緩地走向二層邊緣的展台。
展台周圍擺的全是鍋，還有不少不鏽鋼盆，家電區好像一直在做舊家電換鍋的活動。
端著盆走過來後，許知言計劃好離開路線，拿出了一個勺子樣的道具。
【名稱：美味湯勺】
擁有將清水變成美味湯品的能力，所製作的湯品對怪物有額外吸引力加成。
將勺子在水裡晃了圈，看著眼前的清水變成了一鍋濃香的高湯，許知言猛地往嘴裡塞了一大把糖塊補充精神力後，快速撤離了這邊。
等他退回到收銀台附近時，從三樓遊蕩而來的衣服，已經撲向了擺著不鏽鋼盆的展台。
能夠聚怪的湯品，吸引著怪物們前來品嘗。
“砰——叮！”
“劈啪……”
不僅是衣服，還有不少移動立牌，開始爭搶起來，許多怪物還不小心撞翻了旁邊堆積如山的鍋，場麵一時非常混亂，聲音嘈雜。
而許知言則趁機抄著包，從側門進入了二樓倉庫，這裡才是真正存放著值錢東西的地方。
空調冰箱洗衣機，音響相機遊戲機。
他左手右手掛滿了包，像個土匪一樣把這些東西通通掃進了包裡，用時極短。
但意料之外的是，這裡沒有電視。
不僅沒有電視，手機電腦收音機之類的電器也全都沒有。
聽到門外爭搶美味湯品的地方安靜了不少，許知言掃了一眼周圍，從包裡拿出一個盆，打算如法炮製，再做一鍋吸引怪物的湯。
可就在他向倉庫門時，門後上掛著的值班日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沒有任何意外，上麵的時間都是十年前。
正麵的內容沒有問題，都是各種簽到簽名，可值班日誌的背後，有人用紅筆寫了不少內容，看語氣，應該就是值班人員。
【最近顧客好多，為什麼要來商場看電視？忙死了，真煩，自己家沒有電視嗎！】
事情的開端很平常。
這本子好像是值班人員隨手吐槽記錄，一連中間好多頁都沒有內容，是普通的值班內容。
【好奇怪啊，為什麼樓上出了這麼大事，每天還有這麼多客戶來。】
看內容，大概從這時開始，三樓的服裝店就頻頻出事。
但越往後翻，許知言看出了其他異常的地方。
【又一個，又一個人在看完電視之後，去了樓上，樓上明明都已經說了要關門了。】
電視？
【又死了四個，經理把事壓下去，他會遭雷劈的！】
【太好了，上頭終於頂不住了，經理說今天開始，所有的電視電腦手機都不展示了，我已經把電拔了。】
許知言飛快翻向後麵。
電視有問題，而且死亡人數對不上，看來這座商場除了三樓有顧客死去外，還有不少員工也因為意外身亡。
但是商場為了正常營業，將這些事壓了下去。
【救命，太可怕了！我要離職！】
從這一頁留言開始，字跡變的混亂，記錄的人似乎十分驚恐，遇到了什麼詭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