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了視線,單手抄起自家妹子就跟拎包裹似的,一手抱在了腰上。
賀鬆柏看了妹子嘴巴糊著一圈可疑的痕跡,敲了她一腦袋。
“傻丫,咋餓得連土都吃?觀音土吃不了的,會漲肚,快吐出來!”
他的身上充滿了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氣,看起來凶狠惡煞,但目光觸及了自個兒的妹子,堅冰也融成一池清水。
賀鬆枝嘿嘿地笑,咧開嘴露出裡麵更多的“黑土”,“甜的,好吃,那個姐姐給的。”
賀鬆柏看了眼妹子兜裡五顏六色的水果糖,看了一眼前方目光觸到了趙蘭香,沉默地抱著賀鬆枝走了。
指導員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趙蘭香。
趙蘭香見過了賀鬆柏之後,心裡流淌過了一股熱意,宛如滾燙的熔漿流過。被指導員的批評了,也沒有往心裡去。
“是!我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以後一定牢牢銘記組織的紀律,嚴格要求自己,爭取做一名優秀的知青,建設國家廣闊的新天地!”
指導員聽了這女娃子清脆響亮的聲兒,再看一眼她那白皙的臉蛋,也歇了教訓的心思。
這種嬌滴滴的城裡學生娃,還是讓生產隊長頭疼去吧。
指導員把人送到知青點,再召集了新老幾屆的知青辦了個歡迎會,便連夜坐汽車回了城裡。
……
晚上。
在賀家的小破屋裡,賀鬆枝把兜裡的水果糖都掏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排成一線。
她露出了幾顆糯米牙,“阿婆,一共八顆糖都給你。”
常年癱在床的老人家慢吞吞地坐了起來,這個老太太生於光緒二十四年,年輕的時候是地主婆娘,穿金戴銀,臨到老了喪父喪子,一有風吹草動就要被拉出來批.鬥,晚景淒涼。
她聽見糖這個字,睜開了混沌的眼,朝著孫兒張開了嘴。
男人撕開糖紙掏了一顆喂到她的嘴裡,老人嘗到了一股甜膩的滋味,渾濁的眼睛有一抹動容。
“好吃,柏哥你也吃點。”
賀鬆柏勻給了妹妹一顆,剩下的六顆全都用一個罐子裝起來,放到奶奶的床頭。
“以後不要隨便拿彆人的東西,聽見了嗎?”
賀鬆柏硬著聲,教訓著自家妹子。
賀鬆枝委屈地癟嘴,但看見兄長臉上凶狠嚴肅的表情答應了下來。
……
趙蘭香幾個人來的時候,正好撞到了農忙期,頭幾天生產隊的隊長特意帶著知青們乾活,示範了幾遍,在旁邊監督。
河子屯一隊的隊長李大力正當青年,生產積極性特彆高,要求也嚴格,就是女知青他眼裡也不揉沙子,愣是乾得合格了才允許記上公分。
正式下地乾活的第一天,趙蘭香就被累得措手不及。
早上五點都不到,一幫知青就被拉去地裡乾活。李大力分完男知青乾的活後,掃了一眼新來的兩個女知青,濃密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追肥你們也不會,澆地的活太重你們也乾不了,拔草總會了吧?今天你們就在這片玉米地裡除草,動作利索點,趁著日頭不大,趕緊把活都乾完。”
李大力把手套分給了這些女知青,一共隻有五雙手套,卻有十個人。李大力是照顧兩個新來的女知青,才讓她們先挑的。
當然也不是什麼好手套,臟兮兮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蔣麗直接就嫌棄地轉身就跑到了玉米地裡了。輪到趙蘭香了,她笑眯眯地從兜裡掏出一對棉手套來,“謝謝李隊長,我有了,就不給隊裡增添負擔了。”
李大力咧嘴笑,“你看著點彆人是怎麼做的,學著她們一塊乾。”
李大力把整個大隊的活都趁著早上分完了,帶著村民去拿農具。
趙蘭香也不是個傻的,知道今天來玉米地除草特意換了身長袖長褲,口罩手套一件都沒落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鑽到地裡彎腰拔草。
蔣麗比她還要嬌氣,因為連續踩傷了幾株玉米被李大力逮著教訓了一個鐘頭,老早就被他打發回去寫檢討書了。
蔣麗回宿舍前,衝著趙蘭香得意地笑。
趙蘭香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默不吭聲地學著老知青們拔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