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卻一片融融的春意,暖和融冰。
……
完事後,賀鬆柏摟著妻子抵足而眠。
他含糊的聲音帶著事後的沙啞,“你來看我,我真開心。”
趙蘭香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睨了他一眼,“我不來,你都不知道回家。”
“你怕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吧。”
賀鬆柏被妻子掐得渾身酥麻,身體僵硬起來,他隱隱地笑了出聲,呼吸間噴灑的氣息溫熱又滾燙。
“怎麼會忘了呢。”他在她的眼角吻了吻。
“你不來,我做完上午的活,也會去趕飛機的。”
趙蘭香聽完漸漸地笑了,心尖如裹濃蜜。
她稍微抬了抬頭,支起腦袋打量了一番男人的屋子,果真有整理出來的行李包裹。
她親了親他,輕聲地道:“那機票作廢囉?”
賀鬆柏貼著她柔軟的胸,低低地笑了,“謝謝你來看我。”
“陪我這一天。”
……
夏天的時候,賀鬆柏難得結束了冗長繁重的項目,他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
他帶著思戀故土的阿婆回了鄉下,同行的還有他的妻子、兩個小奶娃以及同樣放假回鄉下的鐵柱兒一家。
大海已經學會走路了,走得很順暢,一歲多的小娃娃漂亮得跟姑娘似的,皮膚白白淨淨、嫩嫩得仿佛掐得出水。兩個小團子頭一次坐火車,賀鬆柏還以為會引起一場災難,沒想到兩個小奶娃卻出奇地乖巧。
阿婆拿著故事書給他們念童話聽的時候,小娃娃純淨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盛下整個世界。
賀鬆柏難地地獎勵了大海坐在他的脖子上。鐵柱兒嫂子推著李阿婆的輪椅,跟在後邊兒。趙蘭香抱著棠棠,一行人浩浩蕩蕩,好不熱鬨。
賀鬆柏在鄉下的養豬場給他掙了很多錢,養殖的規模已經發展五千頭豬了。當年他為了挖自己的祖產承包下來的山頭,經過兩年的時間化廢為寶,變成了果山。他把養豬場跟果園、禽類養殖結合起來,建成了畜禽魚生態養殖基地,高效地利用了各個部分的產出物,把資源循環地利用了起來。
第二年他承包的山頭果樹結實累累,出乎意料地高產。從此以後“香柏”養殖場除了產出肉類,還產出水果、蔬菜,使得“香柏”後來變成了生鮮的名牌。
“香柏”在房地產行業成績還不突出的時候,已經在市民的菜籃子裡打響了頭一炮。
回到鄉下後,兩隻小團子並不熟悉他們出生的地方,但卻非常熱愛鄉下。
棠棠常常追著家裡的老母雞跑,她三姑姑攔都攔不住。大海則喜歡吃鄉下的水果,夏天鄉下的楊梅、楊桃、芒果、西瓜都是他的最愛,他常常守在人家的樹下,等著他親爹給他摘果子。
棠棠和大海都喜歡跟著他們的三姑姑去玉米地,大海掰玉米,棠棠幫姑姑捉蟲子喂雞。
趙蘭香去找孩子的時候,倆個小奶娃從茂盛的玉米地裡鑽了出來開心地叫媽媽,白嫩嫩的臉蛋沾了土,臟兮兮地跟泥潭裡滾了一圈回來似的。
賀鬆柏把孩子帶了回家洗白白,然後發現妻子仍沒回來。
他又去了一趟玉米地,他在蒼翠的玉米莖葉裡看見了陽光下掩映著的女人窈窕的身影。他呼喚了一聲:“不回家嗎?”
“摘了這麼多玉米了,夠吃了。”
他的話音剛落,女人忽然撩開玉米葉子,清脆地叫喚了一聲:“同誌你等一下,我有困難,你能不能給我搭把手?”
她的聲音婉轉清甜,水靈靈的跟山間的百靈鳥似的。
賀鬆柏的目光凝滯了,對象撩開葉子盈盈地衝他一笑,那個姿勢、那個表情,活生生的畫麵驟然地跳出了他的腦海。
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與眼前的情景重疊起來。
他驀然地一笑,鑽進了玉米地裡,粗著聲問她:“哪片地是你的?”
趙蘭香扔下了滿滿一籃的玉米,把他撲倒在了地裡,開始止不住地笑。
她親了親他,認真地問:“想不想吃糖?”
賀鬆柏背部壓著毛糙糙的草、以及硬邦邦的黑土,麵上迎著的卻是笑容燦爛的女人和湛藍湛藍的天宇,陽光映得女人的肌膚白膩如雪,仿佛會發光。
當年他還是窮小子的時候,在玉米地裡幫她乾完活,他一眼都不敢看她。
他知道她在看他,她赤.裸裸的目光滾燙地落在他身上,他一瞬都沒錯過。她熾熱的渴望於他而言就是甜蜜的毒.藥,令他避之如洪水猛獸。
他說:“你下鄉的第一年,跟我第一次說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
“起來。”賀鬆柏難耐地抵抗了一下,推了推身上的妻子。
她紋絲不動。
男人拍了拍她嫩生生的臉,發了狠地道:“知道嗎,再惹我你就跑不掉了。”
趙蘭香伏在他的胸膛忍不住地笑,一雙澄澈的眼眸緊緊地盯著他看。
她抱住了他勁瘦的腰。
賀鬆柏仰起頭來渴望地吻了吻她,拇指溫柔地解開了她的秀發,紐扣,鑽入了她的溫軟之中。
“嗯,惹了我跑了也沒用。”
……
九十年代的時候經濟發展迅速,工廠如雨後春筍地遍地開花,重工業輕工業迎來了春天般的溫暖,城市的流動人口越來越多。隨之而來的房價也愈來愈貴,居高不下,“香柏”也迎來了它的第一次飛躍。
賀鬆柏早前東拚西湊買下的地皮的工程陸陸續續地開啟了,摩天高樓拔地而起,建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商業圈、花苑彆墅小區樓盤,成交量達到了數萬次,整企業的資產在千禧年前輕鬆地破了億。
他的名字頭一次出現在了內地富豪排行榜上,“香柏”這個個人的品牌趕上了時代的浪潮,走在了最前鋒。
雖然有人詬病賀鬆柏是憑著嶽父起家的暴發戶,肯定富不過三代。但是後來有人在慈善拍賣會上看見賀家人出售的古董瓷器,幾套瓷器成交總價近千萬元,如數捐贈予希望工程。這麼大的手筆,引起了社會的嘩然。
這時某些有心人才發掘出了賀家的背景,賀家原是X省的一個代代耕讀傳家的世家,追溯祖上曾出過二十一個秀才,三個進士。便是放到當今社會上,也是足夠讓人側目的,妥妥的清清白白知識分子家庭,論富貴,賀家可是富貴了好幾代。雖然曾經如流星般燦爛過後便一閃而逝地沒落下來,但現在可不就又崛起了嗎?
又有人尋根究底地往下查了查,翻出了賀鬆柏的女婿是軍部傑出的英才、親家是G軍區的領導,兒子女兒都是那個行業很傑出的名人,大夥才徹底地歇了氣兒,徹底地服了他。
賀鬆柏這一輩子除了年少時家境貧寒因為時代的緣故遭受了不少苦頭,餘下的一生卻是一帆風順。他很有錢,卻很低調,除了支持慈善業社會上幾乎沒有他私人的新聞,但幾乎人人都知道他很愛他的妻子。
八十五歲那年他的妻子離開了人世,他也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緊跟著妻子的步伐離開了人世。
賀鬆柏在臨終前,仿佛依稀地看見了當年清澈如水的女人,她的皮膚白得仿佛能發光,溫柔的眉眼含著笑意,猶如繁星點綴。
他跟子女說:“我要去找你們的媽媽了。”
盛夏,窗外梔子花香濃烈的香氣宛如夏夢的樂曲,絢爛而醉人。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妻子對他說,她是因為他喜歡梔子花香才喜歡上的,愛屋及烏。可是他也是因為她才喜歡上梔子花香的,同樣的愛屋及烏。時間順序和邏輯上仿佛出現了一點分歧。彌留之際的賀鬆柏忽然明白了,他的嘴邊彌漫著淡淡的笑容,安詳而愉快。
熾熱的夏風拂過,梔子花落一地。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