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友們除了扒我傳奇的偵探生涯,勢必會涉及到我的感情生活。
他們將驚訝地發現:我沒有感情生活。
我的男朋友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沒有一見鐘情,沒有日久生情,更沒有蓄謀已久,我倆是短期契約戀人。
由此,關於我的輿論將有以下幾種發展:
其一,指責我借虛假的男朋友逃避班級團建,是個極其不合群,極其破壞團結的人。
他們有理由懷疑是因為我經曆了太多死亡現場,心靈被扭曲,從陽光開朗大丫頭變成陰暗爬行報世人。
論壇水友們在此呼籲警方:請遵守未成年人保護法,取締小學生偵探和高中生偵探,保護孩子心靈健康從案發現場做起。
遠在東京的江戶川柯南:噠咩!
偵探行業將因此輿情遭遇重創,沒有個子矮矮的破案大爹在背後默默付出,東京破案率即將慘不忍睹。
世界因此改變,犯罪集團逐漸猖狂,一切都是因為我被掛上了論壇。
我:這種事不要啊!我不要成為行業罪人!
其二,水友們認為我的戀情是認真的,是我暗戀江戶川亂步已久,一直求而不得,隻能假借懲罰遊戲的名義圓夢。
“好可憐,栗子同學真是太可憐了,就像企圖用迷情劑留下丈夫的梅洛普·岡特,前方可是地獄啊!如果日後黑魔頭誕生在世界上,每個不願幫助她的水友都有責任!”
正義的水友們紛紛拍著胸脯站出來,一邊為我的虐戀情深流淚,一邊用自己單身十幾年的經驗為我出謀劃策:照著哥兒們的方案走,明天就吃酒。
我:謝謝,心領了,方案回去重寫。
知道的曉得我在和人戀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人結仇。
我有一個戀愛參謀就夠了,真的不必把全校人的戀愛腦都摘下來給我。
其三,反過來,猜測亂步先生對我單箭頭,我是一塊雷劈不動的木頭,他為了讓我感受到他的心意,刻意設置了這場懲罰遊戲。
這種猜測在我看來好比毛利小五郎的推理,瞧著有模有樣,實則狗屁不通。
怎麼可能嘛,瞎說,亂講,毫無依據。
若是真有這回事,我聰明的頭腦難道會看不出來嗎?
我又不笨。
“三種輿論,哪一種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我歎氣,“棘手,太棘手了。”
兩難相比取其輕,今天放棄約會去團建反而是性價比更高的選擇。
“這也是為了維護亂步先生的清譽。”我心虛地點開聊天框,“他一定能理解。”
我先回複班長,鏗鏘有力地告訴她:“某絕非見色忘友之輩,今晚的團建我去定了。”
班長發來一個OK:校門口集合。
我抱著手機,腦袋埋低,眼睛盯在屏幕上,一步步挪向校門口。
一路上沒撞到路燈也沒等撞到樹乾全憑運氣好,我指尖懸停在聊天框上,刪刪減減地敲字。
私密馬賽亂步先生,瓦達西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我可以把我的約會計劃表發給你,看過就當經曆過,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
溫熱的吐息灑在我耳邊,彎腰站在我身後的人抬手蓋住屏幕,指腹覆在我的手背上。
“什麼人值得你丟下我去見?”江戶川亂步挑眉。
“不經允許就把屬於我的時間分給彆人,栗子扣三分。”
“怎麼還有計分製度?”我嘴巴微張,好勝心使我抓心撓肺,“收回,快點把扣分收回!”
江戶川亂步就不,即使我張牙舞爪地掛在他身上威脅,他也隻是一邊說“落子無悔,栗子不可以耍賴皮”,一邊手指劃過屏幕,飛快瀏覽過群聊記錄。
“你擅自看我手機。”我抓住他的小動作,捏住大貓咪的耳垂,“我也要給你扣分。”
“栗子給我看手機,栗子好。”江戶川亂步從善如流地偷換概念,“加五分。”
扣三分加五分,分數由負變正,我琢磨著可以接受,我數學很好的。
“行吧。”反正我手機裡也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名偵探的黑料倒是不少,我十分樂意與當事人共同欣賞,風味更佳。
我鬆開江戶川亂步,他的袖子被我抓出褶皺,袖扣鬆了一顆。
黑曜石的袖扣像黑鳥的眼睛,亮亮的,我心想可不能被土匪看見,它十有八九想找機會偷偷啄下來叼回窩裡。
之前沒見過這副袖扣,是今天下午新添置的嗎?
我向後退了一小步,歪頭打量江戶川亂步。
與我中午見到的狼狽又可愛的貓貓不同,站在我麵前的男人年輕英俊,唇角散漫地噙著笑意,周圍的目光如聚光燈照在他身上,卻分不走他一絲注意。
那雙漂亮的綠眼睛專注地看著我,我對江戶川亂步露出笑容,他隨即彎了彎唇角。
當然不會看彆人啦,男朋友是來接我放學的。
看來在我找佐倉千代惡補戀愛知識的時候,亂步先生也學了不少。
我們不愧是宿敵,上進心如出一轍。
“今晚班級團建。”我在江戶川亂步耳邊小聲說,“我本來不想去的,我連今晚的約會計劃都做好了。”
然而見色忘友是一種犯罪,我是正義的偵探,我得守法。
“嗯……”江戶川亂步想了想,“我不可以一起去嗎?”
“欸?”我怔了怔。
思考之後,我搖了搖頭。
“為什麼?”江戶川亂步一下就不高興了,“栗子不願意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嗎?名偵探見不得人?”
男朋友氣呼呼地看向我,一副不給個解釋我今天休想逃走的架勢。
我左右看了看,放學時間人流量大,不少人明裡暗裡在看我們。
我牽住亂步先生的手,把他拉到無人的樹蔭底下。
“雖然這麼說很不禮貌。”我撓了撓臉頰,“也有我請假太多的錯,但我真的沒認全同班同學的臉。”
“所以談不上朋友啦,大家隻是碰巧分到一個班級而已。”我如實說,“我的朋友,比如五月,不是早就帶亂步先生認識過了嗎?”
“他們說要去唱K。那種地方很吵,鬨人,五顏六色的光汙染照得眼睛疼,酒也難喝,隻有果盤裡兩片小得可憐的西瓜能入口。”
我勾住江戶川亂步的尾指,無可奈何地說:“亂步先生去了不是玩兒,是純受罪。”
“舒舒服服在家裡看漫畫打遊戲不開心嗎?”我語調輕柔地哄他,“等結束了,我帶小蛋糕給你,好不好?”
“栗子……”江戶川亂步頓了頓,“你比我小吧?”
我:“嗯?是哦,我比你小,要讓著我。”
“那為什麼要用長輩的語氣說話?”江戶川亂步掐住我的臉蛋,像揉麵團一樣揉捏。
“我是不喜歡無聊又吵鬨的場合,可我又不是和他們玩。”
“栗子也在,怎麼會無聊?”
校門口等待集合的人於是多了一位。
“我沒有見色忘友推掉團建。”我找到班長,先強調了我的立場,再移開步子露出身後的江戶川亂步,“所以團建能多帶個人嗎?”
班長:6
“算了唄班長。”好心同學幫我說話,“家屬當然能帶,人多熱鬨。”
當我登上校園名人榜並以熱度斷層第一坐上首席的時候,我注定成為人群的焦點、談論的重心。
用比喻句來說,我此時是過年被親戚包圍起哄表演節目的顯眼包小女孩。
而亂步先生,在他名偵探身份曝光的那一刻,也變成了E人的玩具。
“偵探的戀人是偵探!”
偵探這種古老又酷炫的職業誰心裡沒有幾分向往?我和江戶川亂步本想走在人群邊緣小聲聊天,卻被熱情的同學們送進了包圍圈。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大家超好奇,“是不是在某個密室,警察判斷死者是自殺身亡,此時,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地冒出:異力鴨梨!分明是他殺!”
“說時遲那時快,命運使你們彼此對視,在眼睛中看見對方的模樣。烏雲滾滾,電閃雷鳴,世上唯二看破真相的人在血泊前相遇,向對方投以欣賞的眼神。”
“強強聯合誰與爭鋒?你們共破大案,在警局門口,川繪同學緩慢吐出一個眼圈:你,不差。江戶川先生矜持點頭:你,亦然。”
“兩人在警局門口分道揚鑣,心中卻種下愛慕的種子,於深夜時分悄悄翻牆進警局,試圖借警察係統查到對方的電話號碼——砰!兩顆翻牆的腦袋撞在一起,這一撞,撞出了愛情!”
口乾舌燥的表演藝術家滿臉興奮:“碰撞的火花在天空中炸出愛心的形狀,燃起來了。”
我熱烈地鼓起了掌:朋友,人才啊!
野崎梅太郎的電話給你,快去把他筆奪了,新一代戀愛漫畫大師正是你自己。
比起大師的想象力,我和亂步先生真正的初遇多麼樸實無華,不值一提。
“雖然對武裝偵探社而言,被人上門搶生意的確是百年不遇的稀罕事。”我晃了晃和江戶川亂步牽在一起的手。
“我還記得亂步先生和我異口同聲地說出‘他死了’的場景。”
恍如昨日,又仿佛過去了許久。
“是嗎?”江戶川亂步任由我幼稚地把手舉高高,像蕩秋千一樣晃,“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這個。”
我好奇地側過頭。
江戶川亂步食指彎曲,指腹劃過我的眼瞼,停留在眼角,輕輕摩挲。
清澈的幾近透明的淺灰色眼睛倒映出他的模樣。
和他喜歡的波子汽水彈珠一模一樣。
想要私有,想要收藏。
回想起來,最初他所抱有的竟是惡劣的孩童心態。
“孩童也沒什麼不好。”江戶川亂步自言自語,“大人想要的可比這多得多。”
貪心不足,索取無度。
“栗子從一開始就在喊我‘先生’呢。”江戶川亂步笑了笑。
“我是比你年長的男性,這一點,最好還是記住。”!,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