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也是。”赤司征十郎眼眸微垂,“並不是為了‘你’。”
換成彆的人她同樣會救。
為偵探的自我修養、職業道德之類的常常被她掛在嘴邊的話而救。
“我知道啊。”江戶川亂步無所謂地說,“如果把這件事當成偵探社的入社測試,栗子可以打到八十分以上。”
“扣二十分是因為哭得太大聲了,還把我的披風弄得一塌糊塗。”
“但那又怎樣?”他平淡地說,“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會因為你一兩句話便一筆勾銷嗎?”
江戶川亂步的聲音中不含攻擊性,兩人談話的主動權卻無聲無息地易了主。
“亂步大人本來不想摻和這種麻煩的事,反正笨蛋栗子也不會為此煩惱什麼。”
他直白對赤司征十郎說:“你其實很討厭吧,討厭栗子離開東京,討厭她一點兒不顧留在東京的朋友,說一個人走就一個人走,
開開心心在新城市開始新生活。”
“好像她的朋友——比如你,在她心裡其實並不重要似的。”
突如其來的寂靜蔓延在走廊中,白熾燈將赤司征十郎的影子拖得很長。
“……不是這樣的。”
赤司征十郎最終開了口:“栗子是隨時願意為朋友而死的那種人,她說這是偵探的必修課。沒有誰對她來說無關緊要。”
所有人都一樣重要。
換句話來說——沒有人是特彆的。
也不存在為誰留下,為誰離開,對於未來的選擇隻純粹關乎她自己的意願。
令心懷異念的人無比挫敗。
“抱歉,亂步先生。”赤司征十郎閉了閉眼,“我不該那樣說的,忘了吧。”
“亂步大人又不是會打小報告的人。”江戶川亂步撇嘴。
他打了個嗬欠,揉揉眼睛,“困了,我要回去睡覺,讓你的司機送我。”
名偵探無事一身輕地走了,赤司征十郎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若有所思。
“看樣子是什麼都沒有呢。”他自言自語,“因為沒有多餘的心思,所以才說得出這些話吧。”
是他多慮了。
病房中傳來女孩子夢囈的聲音,赤司征十郎推門進去,聽見呼呼沉睡的女生口中小聲地喊:“貓貓……不要打架……”
“在做什麼夢呢?”他低頭看她,撫了撫少女睡亂的額發。
黑暗中,晶亮的小眼睛盯著赤司征十郎,他側過頭,黑鳥停在床沿邊,安靜地瞅他。
“差點忘了,栗子還有個忠誠的小侍衛。”赤司征十郎收回手,在椅子上坐下。
土匪撲扇翅膀,離沒心沒肺隻顧大睡的主人更近一點兒,才繼續把腦袋埋入翅膀休眠。
橫濱是一座夜生活非常豐富的城市。
這裡從來沒有宵禁,為了養生早早睡下的居民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被深夜的槍聲、爆炸聲、建築物倒塌聲吵醒,翻個身繼續睡。
因此,當江戶川亂步回到偵探社宿舍,發現太宰治精神抖擻地在樓梯上吊,是十分合理的一件事。
“……”名偵探選擇無視之。
“亂步先生,不要這麼無情嘛。”太宰治把脖子掛在繩圈上隨風蕩漾,歡快地朝江戶川亂步招手,“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快幫我把板凳踢掉。”
“你深夜不睡在樓梯間等我,就為了這個?”江戶川亂步困得要命,錯過太宰治繼續往家裡走,“明天讓社長把太宰開除好了。”
太宰治:“不要啊——我在咖啡店的賒賬還沒有還——咦好像死了就不用還了?亂步先生快幫我把板凳踢掉!”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江戶川亂步以“萬一把與謝野醫生吵醒,太宰你這輩子都不用再自鯊了”為威脅,讓太宰治死心,摘下脖子上的繩圈。
“我聽說了哦。”太宰治一邊卷繩子,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發生在橫濱國大的案子。”
江戶
川亂步一點兒也不意外。這個脫離港口黑手黨乾部職位幾年的男人看似把簡曆洗得清清白白,實則仍有蛛絲般的情報網深入這座城市最黑暗的地方。()
栗子受傷,可憐兮兮地住了院。太宰治彎了彎眼眸,聽說亂步先生決定在醫院守一晚的消息,我們都嚇一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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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們,明明是隻該被福澤諭吉和與謝野晶子知道的消息。擅自打聽八卦還要舞到當事人眼前,這種事隻有惟恐天下不亂的太宰治乾得出來。
“現在離‘一晚’還早得很。”太宰治咬重音,“亂步先生怎麼先回來了?”
你深夜堵我隻是為了問這麼無聊的問題嗎?江戶川亂步眼裡寫著這行大字。
太宰治可不覺得無聊,他無疑找到了不可告人的樂趣,一臉洗耳恭聽地等江戶川亂步回答。
“有人幫她守夜。”黑發綠眸的青年沒好氣地說,“醫院的椅子又硬又冷,我才不要委屈自己。”
“原來如此。”太宰治沒有窮追猛打,反而一副接受了解釋的模樣,“亂步先生覺得栗子不需要你,便回來了。”
這話聽著可不太順耳。
所謂名偵探,即使並非自視甚高之輩,骨子裡也是極為傲慢的存在。
自認不凡,以超乎尋常的智慧解救無知的群眾,一個不自信的人休想從事這一行。
沒有人不需要名偵探,即使是笨蛋,特彆是笨蛋,不可能不需要!
江戶川亂步氣呼呼的,黑暗中的綠眸蒙上一層明亮的光彩。
“幫栗子守夜的是什麼人?”太宰治愈發感到有趣,“她的朋友?”
嚴格來說是愛慕者,以及本人追求得其實很明顯但笨蛋完全意識不到的追求者。江戶川亂步在心裡回答,沒有說出口。
他看任何事都看的太透,這世界對江戶川亂步而言委實沒有多少秘密。
對太宰治也是。他輕易從名偵探的沉默中讀出了答案,故意作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亂步先生,你就這麼走了?”
江戶川亂步:“?不行嗎?”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太宰治連連搖頭,“一方還對另一方存在愛慕的心情。亂步先生,姑且不提你是不是想好心當個助攻,栗子的安全怎麼辦?”
什麼助攻?江戶川亂步皺眉。
“笨蛋能出什麼事。”他小聲嚷嚷,“醫院裡,討厭的壞鳥也在,赤司家的小子也不是……”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那可不一定。”太宰治不以為然,“被情緒控製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醫院是赤司家投資的,栗子又信任他,她養的貪嘴鳥說不定吃兩顆花生就把主人賣了呢?”
太宰治一次性造謠了超多人,他超勇。
江戶川亂步遲疑了,他動搖了。
理智和推理能力告訴他太宰治在講屁話,又有個聲音在名偵探腦海中惡魔低語:想想太宰的上一份職業,他經驗豐富。
江戶川亂步下意識看了眼樓梯,現在趕回醫院的話……
太宰治將他無意間的反應儘收眼底,換成歡脫的語氣:“開玩笑的啦,中途離開是亂步先生做出的判斷,肯定沒問題,什麼事都不會有。”
本來很確定的事情,從太宰治口中說出來卻怎麼聽怎麼像fg,聽得人心裡七上八下。
港口黑手黨私下形容太宰治是“魔鬼在說話”,可謂肺腑之言,絕不是惡意誹謗。
江戶川亂步咬了咬嘴巴,毅然決然地掏出社長送的眼鏡——【超推理】!
“……什麼意外都不會發生。”他控訴地看向太宰治,“太宰,不要危言聳聽。”
“是是。”太宰治認錯認得爽快,“我錯了。”
被涮了一道的名偵探又困又累,已經沒有和壞心眼同事計較的力氣,蔫蔫地拖著步子回宿舍補眠。
太宰治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目送偵探的房門在他眼前合攏。
“噗嗤。”他笑出聲,“亂步先生,因擔心她而使用【超推理】的那一刻,你已經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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