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略顯遲疑,舉著燭台向床走近兩步。
“燭光晃到我的眼睛了。”我不滿地說,“把早餐送到房間來,你可以退下了。”
感謝我研讀狗血文學順帶研讀豪門文學的知識麵,貴婦跋扈的語氣我信手拈來。
最重要的是,管家千萬不能再靠近了!
他再靠近一點兒就會意識到夫人被子底下鼓鼓囊囊,而旁邊的老爺像死了一樣不知道床上多出一個人。
江戶川亂步先被我塞進被子,我又把自己塞進去,被窩容量嚴重不足。
他半個身體壓在我腿上,毛茸茸的腦袋被迫擱在我小腹上。
說話時難免小腹發力,急促溫熱的吐息隔著薄薄的睡裙灑在我腰間,我渾身不自在。
管家像腳上長了釘子似的不肯走,江戶川亂步不敢亂動,慢慢放緩呼吸。
我一隻手搭在被子上,做出鎮定自若的姿勢,一隻手伸進被子裡,找到毛茸茸作亂的腦袋,試圖把他往下推一推。
亂步先生頭發刺刺的,睡裙又薄,刺在皮膚上好癢,我想讓他挪下去一點,蜷縮在我腿邊。
屋裡烏漆嘛黑,我的手也沒長眼睛,在被子裡麵胡亂摸索。
輕微的,仿佛被齧齒類動物啃咬的觸感在食指上蔓延,我指尖一縮。
這是在乾什麼?敲摩爾斯電碼?
是我孤陋寡聞,我讀不懂齒痕中的密碼。
我繼續試探性伸手,這回是虎口被咬住,沒用力,更像含著叼住似的,意義是:不要動。
我:可是真的好癢,好重。
管家怎麼還不走,故意的嗎?
為了防止漏風等問題被書中NPC發現他們家夫人在被子裡藏了個小白臉,我把被角捂得嚴嚴實實,一絲縫隙都不露。
亂步先生再躲一會兒就要遭遇缺氧危機了!
活人不可以被被窩捂死,我加重語氣:“管家,我的話你沒聽到嗎?”
“可是夫人,”管家為難地說,“大少爺請來的偵探昨晚就到了,老爺不是答應今天接見他,好儘快找到失竊的傳家寶嗎?”
咬在我虎口上的牙齒加重了力道,我無暇顧及:主線
任務出現了!
管家口中的偵探是何許人也?我和江戶川亂步是不是要在他睿智的注視下東躲西藏、謊話連篇、賊喊捉賊,騙倒他然後通關?
到時候這本的結局便是:美麗聰穎的殺手A與她的小跟班幫凶B成功戲耍無能的偵探,揚長而去。
“偵探人呢?”我故作平靜,“老爺身體不適需要休息,我接見他也是一樣的。”
“偵探先生恐怕還未起床。”管家回答道,“我敲過他的房門,無人應答。”
我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你說的這位偵探,他白嗎?”
管家:???
大早上敲門不應,在現實中可能是睡迷糊了,在偵探裡要麼是死了,要麼是不在房間裡。
不在房間裡能在哪裡?
在我被窩裡嗎?!
這本怎麼回事,凶手和偵探狼狽為奸啊!
“打擾客人好眠可不禮貌。”我竭力鎮定,“等用完早餐再見吧。”
“早餐留下,你可以走了。”
管家依言放下兩人份的餐點,不用擔心吃不完,我一個人可以——我是說,我不是一個人。
房間門合上,我一下掀開被子。
“亂步先生?”我推了推他,“你還好嗎,還能呼吸嗎?”
黑發綠眸的青年臉紅撲撲的,有氣無力地趴在我身上,額發被悶出的汗水打濕。
我和管家周旋太長時間了,他生存環境相當惡劣。
我好怕他在我麵前一命嗚呼,用手給他扇風降溫,“深呼吸,吸氣,呼氣……”
江戶川亂步緩了一會兒,我揪住睡裙的裙角,拭去他脖頸的汗。
亂步先生按住我的手,撐起身體把自己挪開。
“好歹注意一點。”他重新把被子蓋在我腿上,“女孩子不能隨便掀裙子。”
我錘了錘被壓麻的腿,新奇地說:“亂步先生,你臉紅了。”
“悶的,是悶出來的。”他用力強調,“為什麼非要把我拖上床?明明可以藏在衣櫃裡。”
“事發突然,我能反應過來就不錯了。”我撈起一隻麵包塞進嘴裡,“再說了,躲衣櫃更像偷情被抓。”
江戶川亂步:夠了,不要再用狗血文學殘害無辜的名偵探了。
他捧著一杯熱牛奶小口小口地喝,又怕燙又想喝的樣子讓我笑話他:“貓舌頭。”
“不對,不是貓貓。”我抬起手,露出食指和虎口的牙印給他看,“是齧齒類的小老鼠。”
“我有什麼辦法。”江戶川亂步撇嘴,“又不能說話,笨蛋栗子還動手動腳的。”
“真的很癢。”我超有意見,“你不可以往下挪一點嗎?壓在我身上好重。”
“再挪就要掉下去了。”江戶川亂步比劃床的大小,控訴我有多麼慘絕人寰,擠壓他小小的生存空間。
“是床的問題。”我把鍋丟給第二方,“它為什麼不是二人大小?”
床:您禮貌嗎?
“是死者的問題。”我為了推鍋無所不用其極,“他壞。”
江戶川亂步才意識到我們剛才睡在一具屍體身邊,雖然沒有和屍體擠一個被子,但也好晦氣啊。
“你可以這樣開解自己。”我勸他,“都偷情了,既然追求刺激就要刺激到底,這樣多刺激。”
名偵探不想說話並搶走了我的煎蛋。
雙人餐被我們吃得一乾二淨,幸好死者雙眼緊閉,不然可真是死不瞑目。
吃飽喝足,來談談生存問題。
“亂步先生在中的角色是偵探。”我琢磨,“如果我沒想錯,這本書本來是隻針對你一人的陷阱。”
偵探破局的思路自然是破案,但我的出現令一切複雜起來。
“如果不是我,而是書中的夫人角色在這裡,亂步先生已經破案離開了吧。”我低下頭,“抱歉,我非要跟來。”
“我都道歉了,你不可以賣隊友哦。”我低頭後立刻又抬頭,強調,“我們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不可以出賣我。”
亂步先生似乎又小聲說了句笨蛋,他抬起手,揉了下我的腦袋。
“如果是針對我的陷阱,不會那麼簡單。”
他笑了下,“兩個人一起出去才有意義,把栗子一個人丟在這裡,你豈不是要在書裡過一輩子?”
我:“不要以為換了個溫和的語氣嘲諷我,我就聽不出來是嘲諷。”
江戶川亂步:“欸,笨蛋栗子變聰明了嘛,但還是笨蛋。”
我抄起枕頭打他,我們兩個在房間裡你追我趕枕頭大戰,最後雙雙狼狽喊停。
躺在床上的屍體:誰來理理我?
“我的角色是大少爺請來的偵探。”江戶川亂步抱住枕頭,腦袋擱在軟枕上凝神思索,“昨晚才到彆墅,當天晚上與夫人合作謀殺,說得通嗎?”
我:“效率,無需多言!”
他:“謀殺案中還牽扯到一樁傳家寶失竊案,其中又有什麼隱情?”
我:“血賺,賊不走空!”
他:“不排除家賊作案的可能性,未出場的大少爺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我:“震驚,潑天狗血!”
“夠了。”江戶川亂步做了個收的手勢,“我在分析案情,不是在念下集預告。”
“亂步先生這不是分析得很好嗎?”我坐在床沿邊晃腿,“和有異能力的時候沒什麼區彆呀。”
“才不一樣。”江戶川亂步反駁,眉眼間說不出的鬱悶,“如果用【超推理】,我們現在已經逃出去了。”
“突然失蹤,偵探社的同伴一定很著急。”他悶悶地說,“偵探社沒有亂步大人可不行。”
“是哦。”我也麵露擔憂,“沒有我,土匪隻能變成一隻野鳥了,和它的海鷗朋友一起流浪,一起去碼頭偷薯條。”
怎麼感覺還蠻愜意的?逆子真的會思念我嗎?
我和江戶川亂步在書裡憂心忡忡
,書外,也有一群人在憂心忡忡。
“甜品店的活動已經結束很久了。”穀崎直美焦急地說,“亂步先生和栗子還沒有消息嗎?”
周末本該是武裝偵探社休假的時間,休息的社員卻全部集中在社內,氣氛凝重。
“兩個人的電話都打不通。”織田作之助說。
“甜點店附近沒有他們的蹤影。”國木田獨步彙報。
“我和直美去附近熱門的約會場所找了一圈,沒有收獲。”穀崎潤一郎搖頭。
“以亂步先生的能力,他迷路比失蹤的概率大。”太宰治推測,“但栗子和他在一起,不至於兩個人都迷路。”
“會不會是他們心血來潮去了哪裡,不想被人打擾呢?”
中島敦提出自己的猜測:“總會有那種時候吧,誰都不可以來打擾的……”
社員們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們是這種關係嗎?”與謝野晶子饒有興致地問。
“誰知道呢。”太宰治聳聳肩,“我可猜不到亂步先生的心思。”
迎著同伴懷疑的目光,太宰治笑眯眯地彎起眼眸,神態自然地無懈可擊。
“太宰,不要笑得像個犯罪分子。”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重要的是,他們兩人現在下落不明。”
太宰治:“也有可能是私奔吧。”
“私奔!”國木田獨步手中的鋼筆啪地折斷,“毒蘑菇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拿出證據來。”
私奔的定義,是拋棄家人朋友,兩人攜手去往誰也不知道的遠方。
雙雙失聯的兩個人已經滿足了後半句,而滿足前半句的證據就是——
太宰治站起身,推開偵探社的窗戶。
一隻橙喙黑羽的鷯哥撲騰翅膀落在江戶川亂步辦公桌上,大聲叫喚:
“栗子不要我了!栗子和幼稚園偵探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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