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英騰地一下坐了起來,趿了鞋子就要下床。
茯苓想要拉她沒拉住。
“英英,你要做什麼?”
計英被這一喊,一下子頓住了。
從她跑去宋家門前站在寒風裡等,宋遠洲扔下定親的玉佩那時,宋遠洲就已經將她和他們家恨上了。
她就憑著父親的為人,就能同宋遠洲弄清楚?
計英站住了,恍恍惚惚地坐回到了床上。
不可能。
父親什麼為人蘇州城都知道,宋遠洲不知道?
人總是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她空口無憑怎麼跟宋遠洲解釋?
更何況,宋遠洲違抗了亡母遺願,父親在此後過世,和他表妹也無疾而終,表妹更是嫁的不稱心... ...
宋遠洲,很喜歡他表妹吧?
而宋遠洲說,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不僅不喜歡,約莫是十分地厭棄吧?
計英攥緊了手。
她愛她的父親,所以相信父親不會是那樣的人,她會找證據去查明。
但是宋遠洲厭棄她,寧肯折辱她也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那麼她還有什麼必要找一個不肯相信的人解釋?
計英突然想明白了。
宋遠洲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活下去。
就像茯苓和厚樸說的那樣,堅持下去,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她還要找三哥,還要再立計家!
這是她答應三哥的事。
她轉身看向茯苓。
“姐姐放心,我會堅持下去的,等我日後有了機會,定要報答姐姐!”
茯苓笑著點頭,“那我等著你。”
計英吃了厚樸替她抓的藥,隻是茯苓又想起了二爺的吩咐。
“英英,二爺囑咐避子湯彆忘了喝。”
她指了指窗沿下。
計英笑了。
就算宋遠洲不記得,她也會記得,用不著他來提醒。
計英端過涼透的藥湯。
苦味在鼻尖轉頭。
她一口喝乾。
*
計英大病一場,留在了小西屋裡。
家主二爺沒有給計英請大夫也沒有遣人照看,甚至連過問都沒有,獨自去了鬆江府看花木,一連去了五六日。
歌風山房的事情很快傳到了宋家彆處。
香浣暗暗喜悅,問她外婆,“外婆,二爺是不是厭了她了?我就說,她那樣的破鞋賤婢,二爺定然不喜歡的!”
香浣覺得自己又有機會了,沒了計英,她就能去歌風山房了。
香浣想著二爺那仙人一般的氣度,神明一般的眉眼,行走之間帶著幾不可察的幽香,一眼看過來把人心都看醉了,腿都軟了。
她若做了二爺的人,二爺待她定然溫柔。
香浣想著,臉紅了起來。
她拉扯著魯嬤嬤,“外婆,趕緊去跟夫人回話吧!”
魯嬤嬤還在琢磨,正這時,花木上有個崔婆子臉色發白地跑了過來,“魯嬤嬤救我,我方才一不小心把二爺的蘭花給... ...踩斷了!”
魯嬤嬤嚇了一跳,“那株蘭花,不會是親手種在西花園裡的那株吧?!”
崔婆子縮著脖子,“就是那個... ...”
魯嬤嬤訝然,突然使勁嗅了一下,“你喝酒了?二爺的規矩,當差前兩個時辰不許喝酒,你敢喝酒當差?難怪出了岔子,二爺若是知道了,肯定要發賣你的!我幫不了你了!”
崔婆子自從巴結上了魯嬤嬤,總覺得得了夫人庇護,行事散漫起來,二爺不在家,她忍不住偷喝了一點。
誰想到一腳摔倒,壓斷了二爺親手種的蘭花上。
崔婆子抖若篩糠,跪著上前抱住了魯嬤嬤大腿。
“老姐姐救我!香浣在花木當差這兩年,我可沒少照看她呀!若是我被賣了,香浣也沒人照應了不是?!老姐姐救救我!”
魯嬤嬤想不出辦法,正巧有人來報信,“二爺回來了,說是要和川二爺去西花園六角亭吃酒呢。”
崔婆子一聽,差點翻了眼抽過去,魯嬤嬤卻瞬間冷靜了。
她一把拉住了崔婆子。
“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什麼辦法?!”
“找人背鍋。”
“找誰?!”
魯嬤嬤沒有直接回答,叫了香浣,“你找個人,去歌風山房傳話給計英,讓她去西花園伺候二爺。”
魯嬤嬤說完,勾著嘴角眯著眼睛,嘿嘿笑了。
這次,就算二爺不厭惡計英也不可能了。
那可是二爺親手種的蘭花呢。
*
沒有宋遠洲的歌風山房,風都是清甜的。
計英病了一場,休養了兩天,整個人恢複了過來。
她覺得自己就像紮根在山崖間的蒲公英,就算山崖環境惡劣,甚至風吹雨打日日不休,她也要紮根活下去,總有一天開出一團白色絨絨球,在大風的某天乘風而去,永遠地離開這個惡劣的地方。
有腳步聲漸近,一個陌生的聲音叫了她。
“計英姑娘,二爺回來了,去了西花園,叫姑娘快快過去伺候呢。”
計英起身去問,走到門前發現傳話的人已經跑遠了。
計英摸不清頭腦,但也不敢耽擱。
她和宋遠洲之間再多恩怨,宋遠洲也是她的主子,她不僅是他的奴婢,還要仰仗他在宋家紮根活下去,等到離開的那一天到來。
計英換了衣裳去了。
整個歌風山房全都忙碌了起來,她尋了茯苓問話。
茯苓也道是,計英見這事沒錯,便也不再多疑,問了路往西花園去了。
川二爺她有所耳聞,是宋家一位出了五服的旁枝。
和宋家上下經營園林不同,川二爺一脈行醫,到了宋川,他們一脈已經行醫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