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洲還等著那曹先生關於看圖的答複,曹先生卻突然轉向一旁安靜得孔若櫻。
“孔太太怎麼沒同我提前說?”
這話問的也沒什麼奇怪,但孔若櫻好似被婆母問責的小媳婦一般,立刻緊張了起來。
“這... ...我、我一著急便把這是給忘了,先生莫急,也莫要... ...”
莫要如何,她沒說完,被那曹先生打斷了。
那曹先生同她笑著。
“太太彆緊張,我隻是想,若是太太提前告知我,今日有計家後人在,我就把那圖帶來了,不就正好能給宋二爺看個安心嗎?眼下卻不巧了,我也不曉得宋二爺這般誠心求圖,便沒有帶在身上。”
他這麼解釋,也很合理。
孔若櫻還在緊張,手下緊緊攥著帕子,不住打量曹先生臉色。
計英倒沒在孔若櫻,她就是有一點不明白。
門外小廝抱著的畫軸,不是幻石林的圖?
宋遠洲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他隻是道可惜,然後特特看了自家表妹幾眼。
他心愛的表妹額頭冒汗,之後連擦了三次,帕子都濕透了。
飯又繼續吃了起來,話題沒有再深入下去,不過多時便散了。
宋遠洲本想留他表妹說話,但表妹不知道著什麼急,在那曹先生離去之後也匆忙離開了。
雅間隻剩下計英和他兩個人。
計英瞧著男人,男人若有所思。
計英猜他約莫在琢磨曹先生手裡的畫,以及表妹奇怪的表現。
他表妹如何計英沒什麼興趣,隻要宋遠洲彆讓她替這位表妹如何,就行了。
她也在琢磨那曹先生手裡的畫。
就在這時,有人來了,竟然是茯苓和厚樸。
兩人行了禮,茯苓便道,“二爺還有事情差遣計英嗎?若是無事,不若放她半天休歇。”
這話也就隻有茯苓敢說,畢竟茯苓不是真的宋家奴仆。
宋遠洲這才想起來計英,看了計英一眼,又看到了少女眼中的光亮。
他下意識就不想讓她去,但看在茯苓的麵子上,默許了。
計英立刻走了,多停留一秒都沒有。
宋遠洲驀地產生了一種感覺——
若是他放她離開宋家,她估計頭也不回地揚鞭打馬離去。
然後,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了... ...
這一瞬,宋遠洲心頭一陣收縮,她想要收回命令,讓她立刻回來,但是少女早就走遠了。
*
計英離了酒樓,再三同茯苓姐弟道謝。
“姐姐待我這麼好,我都不知道怎麼回報姐姐了。”
茯苓笑著說沒什麼,“與我隻是順手而為而已。況且我也想多做善事積福,雖然爹娘離世不能複生,但說不定那日就找到了我那走散的師兄... ...先不說這個了,你這半天空閒難得,不若回一趟族裡,反正天黑前回宋家便是了。”
計英再次謝過茯苓,也不再耽擱,立刻直奔舊園後巷而去。
誰料,還未到舊園後巷,被人叫住了。
“計姑娘留步。”
計英看到來人,意外了一下。
“曹先生?”
... ...
計英被那曹先生請去一旁的茶館喝茶。
曹先生也不繞彎子,直接問計英。
“姑娘可記得幻石林園林圖的模樣?還記得幾成?”
計英記得真不多,隻模模糊糊有個大體印象,她實話實說告訴了曹盼。
“... ...那畫精妙,先父常說越看內裡越深邃,計英不才,一成恐怕也記不得。”
她這般說,那曹盼略作思索,又問,“那姑娘可記得什麼精細之處,比如隻有此圖有,而旁的圖沒有的?”
計英好生想了想,搖了頭,“這卻不記得,倒是記得些共同之處。”
“共同之處?”
“是,計家收藏七幅園林名畫前後近百年,曆代家主都在畫上留有小印,”她直接告訴曹盼,“這園林圖我或許記不清,但計家家主小印我卻記得,每一幅圖都是一樣,在右側邊緣自上而下,由先人到後人。”
她這樣說,曹盼神色難辨了一時。
計英不知他到底問這些做什麼,她試著問,“難道先生不確定自己手裡的畫是真品?”
那曹盼立刻笑了起來。
“怎麼會?”但他又道,“若是姑娘肯給我看一看計家快哉小築的畫,那就更好了。”
計英直接說了不行,“那是族裡珍品,不便外示。”
曹盼幾不可察地愣了一下,而後又笑了起來。
“理解。”
計英鬆了口氣。
卻見那曹盼沒再糾纏畫的問題,反倒看向了她。
茶館裡有一刻的安靜。
他突然道,“姑娘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吧?我心裡很懂得姑娘的感覺,一定是寂寥隱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