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了一通脾氣,繞道去了計英藏身的地方,指著計英連聲嗤笑。
“計英你看,宋遠洲對你也不過玩玩而已!你當年那般喜歡他,見了他一回就把魂丟了,現在呢?你失蹤了,裙子上還有那麼多血,宋遠洲他說一句話了嗎?你可真是瞎了眼!你不過是他的通房,和彆的通房沒卻彆,這輩子也就是他卑賤的通房了!你心痛嗎?計大小姐?”
計英麵色未變半分。
她是瞎了眼,她知道,而她是宋遠洲卑賤的通房這件事,她也一清二楚。
至於從前的事... ...計家早就敗了,那時候的計英和她少女的心思,永遠留在了過去。
她因為宋遠洲心痛過,但她現在,早已不會了。
她笑了笑,“既然如此,小姐還是把奴婢放了,奴婢卑賤之人,什麼用處都沒有。”
可白秀媛眼見自己沒有挑起計英半分情緒,在她淡然的神色下更加躁怒了,氣得又砸了一套茶碗。
“有沒有用處,不是你說的算!”
... ...
白秀媛走了,計英被帶去了另一個空院落。
東麵開宴了,咿咿呀呀地唱著戲。
西麵的院子空曠無人,隻有飛鳥從四方天空飛過。
計英回想起方才房中的鬨劇。
白四哥對她真好,從衝進房中便吵了起來,一直不停地不停地問她在什麼地方。
白四哥那般儒雅的男子,竟還有這般的時候?
計英受之有愧。
可是她的那位夫主呢?
若不是白秀媛說他來了,她還真不知道他竟然屈尊來了。
他從頭到尾沒有問她一句,一句都沒有。
飛鳥又從天空掠過,沒有留下痕跡。
計英早已習慣了。
要從白秀媛手下逃脫,她必須得靠自己。
東園在開宴,白秀媛一時半會回不來。計英看到看守她的小丫鬟也餓了,開始吃糕點,顧不上她了。
她小心地解著困繩,幸而幾個小丫鬟力氣不大,繩子係的不緊,計英很快就解開了,慢慢向後門摸了出去。
小丫鬟們吃的正要緊,全然沒有察覺,計英閃身出了後門。
計英甫一出了這園子,便準備向人多處而去。
現在白秀媛是打著她失蹤的幌子,將她暗暗捆住,隻要她在人前露了麵,白秀媛就不能隨便綁住她了。
到底今日是白家的花宴,白秀媛還是要臉的。
計英立刻向東麵快步跑去,她連裙裳都沒有,隻穿著中褲,褲腳上還沾染了白秀媛弄來的血,可她顧不得了,跑得鬢發飛起。
跑了沒多遠,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瞧著像是黃普?
計英正要過去,忽的聽見叮叮咚咚的釵環聲。
這釵環聲一出,黃普轉頭跑沒了影,而白秀媛的話隨著釵環聲傳了過來。
“梁哥怎麼露了個麵就走了?席麵不好吃嗎?這可是在蘇州最大的酒樓定來的。”
白秀媛的聲音沒變,但說話的語氣又軟又柔,計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她眼下最要緊的是躲藏,她很快發現了一塊半人高的石頭,立刻閃身奔了過去,蹲在了石頭後麵。
這是一塊太湖石,石上還有空洞,計英蹲下,恰恰能從空洞裡瞧到路上的情形。
白秀媛一行已經繞了過來,她身旁約莫就是那位“梁哥”。
那男人二十出頭的模樣,身材高挑,麵相卻有些陰柔,他通身錦緞,腰間懸著一塊玉佩,日光下的玉佩光澤盈盈,遠遠瞧著質地不俗。
白家的親戚計英都見過,但她沒見過這個叫做梁哥的男人,如果沒猜錯的話,是不是白家攀上的金陵城的權貴?
她正想著,就見白秀媛攆了丫鬟,挽上了那男人的胳膊。
“梁哥是嫌宴請飯菜不如金陵嗎?那我再讓小廚上給哥哥做些?”
白秀媛一口一個“哥哥”叫的計英耳根發麻,那“梁哥”卻似不領情一樣,往前走著並不言語。
白秀媛愣了愣,以為他生氣了,神情緊繃起來,換了語氣小心地問。
“咱們陸三爺這是怎麼了?”
那陸三爺這才看了她一眼,“沒怎麼,我隻是瞧著你父親,好似更喜歡你那未婚夫郎?那宋家門楣不算低也不算高,莫不是因為他是嫡出,我陸梁不過是庶出?”
白秀媛差點跳起來反駁。
“怎麼會?宋遠洲再是嫡出,宋家也就是個造園的人家,三爺你是什麼人,興遠伯府的長子!”
興遠伯府?
計英明白了過來。
原來白秀媛攀上的權貴,是興遠伯府,而她想要給這位興遠伯的庶長子做正妻。
那麼,白繼藩巴巴地要買雲瀾亭的圖,也是為了興遠伯府嗎?
興遠伯府要雲瀾亭的畫做什麼?
計英乾脆定下心來聽這兩人說話。
白秀媛見著那陸梁生了氣,又急又怕。
“三爺放心,我和大哥已經商議好了,今日就尋個由頭和那宋二退婚。他一個死病秧子,怎麼能和三爺你相提並論?”
那陸梁斜著眼睛看著她,“是嗎?”
“是,是!”白秀媛順著他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肩頭,又一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頸。
整個人仿佛掛在了陸梁身上。
計英看得皺起了臉來。
白秀媛就賭定了這位興遠伯府的庶長子會娶她?
聽白秀媛的意思,她大哥白繼藩也是看好的?
白秀媛掛在陸梁身上輕笑著討好著說什麼話,計英就聽不清楚了,她隻是看見那陸梁終於麵色和緩了幾分,然後手下搭在了白秀媛的腰上,輕輕捏了一下。
“妖精,就喜歡你這野勁兒,越野越有勁兒... ...你我找間無人的院子耍一耍... ...”
白秀媛一邊裝著羞怯,一邊悶聲笑得異樣。
“哥哥急什麼呀?”
計英訝然,耳邊響起了前幾日,白秀媛在孫氏麵前問她的話。
難道白秀媛已經... ...?
她正想著,那陸梁的手便探到了白秀媛的衣襟裡麵。
計英快看不下去了,但忽然聽到白秀媛口中提到了自己。
“... ...今日退婚的事情,本該方才就成了的,但那宋二帶著我那蠢笨四哥一攪合,把事情攪合壞了。再有就是那宋二對他那通房態度不明,我也有點懷疑,他會不會衝冠一怒為紅顏了。”
計英默默回答,“不會。”
但那陸梁卻饒有興致地道,“你弄些雞血染一染裙子,人家就會相信了?我瞧著那宋二爺不似笨人,你不來點真材實料的東西,他能露出真相?”
這話陰陰冷冷的,計英默默攥緊了手。
而白秀媛好似被點到了,“那怎麼辦?真的讓那計英受點傷?可是花宴這麼多客人,就算是要處置奴婢,也得等宴請之後,不是嗎?”
計英心想,白秀媛還沒徹底瘋癲。
誰料,那陸梁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
“處置奴婢定然不行,就算你手上握著她的賣身契,旁人也難免說三道四。若是,那小通房意外受傷呢?”
“梁哥是說... ...?”
陸梁笑得眯起了眼睛來,“我那兩隻烈犬餓了一夜,同我一樣,今日還沒吃上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