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1 / 2)

小通房 法采 13377 字 9個月前

那一箭射穿了宋遠洲的肩。

計獲憑著百步穿楊的箭法在軍中混出了名堂, 如今要為自己的妹妹報仇手刃仇敵,竟然射偏了幾分。

他恨得咬了牙,搭手又抽出兩件箭, 齊齊搭上弓。

“宋遠洲, 這次我給你個痛快!”

話音未落, 弓已經拉滿。

“不要!”

計英一下翻身攥住了計獲的弓箭, “哥哥,不要!不要... ...”

計獲驚詫地睜大了眼睛,訝異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英英, 他做了那麼多折辱你的事情,你心軟了?愛上他了?!”

計英心頭一陣痛意翻湧。

她默了一默, 看到遠處的宋遠洲大口吐著血,而他又在某一瞬抬起頭來看住了她。

夜色中,眸光相映。

計英深吸了口氣。

“不,我沒有愛上他,我隻是覺得一箭足夠了。之前他多番折辱也好,之後他數次舍身也罷, 還有哥哥這一箭射穿他肩頭... ...這些全部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恩怨是非了。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糾纏了, 更無意取他性命, 我隻想讓所有的一切就都過去。

反正我們走了, 與他, 天涯海角以後再不相見,就這樣吧。”

她看著宋遠洲說完了這話,話音落下,她緩緩閉起了眼睛。

宋遠洲捂著肩下,但那箭好像就射在了他心上。

他痛苦的無法發聲。

計獲的長弓就那麼頓在了手邊。

他看著計英, 長歎了口氣,回過頭看向宋遠洲,最後出了聲。

“宋遠洲,英英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我今日留你一命,天涯海角以後再不相見,這是我計家人對你最大的寬容了!”

不管是計英的話,還是計獲的話,都穩穩落進了宋遠洲耳中。

他捂住胸口不斷出血的箭傷,抬頭向前麵看了過去。

月光靜靜地披在馬前坐著的姑娘身上。

她側著頭,秀挺的鼻梁拉出一道陰影。

宋遠洲在她眸中看到了瑩瑩的光。

他的心在絞痛。

“再不相見... ...”

他低聲重複。

又深吸了口氣。

“也好... ...英英,你該有廣闊的天地,那是我不能追尋的高遠... ...沒有我的傷害,你一定能過得很好很好... ...”

話音消沒在了夜風中。

路邊的林中有尖而短的鳥鳴。

路前方的兄妹最後定定看了他一眼。

計英徹底彆過了頭去,計獲一鞭子抽響。

白馬躍了起來,嘶鳴著,不過幾息就消失在了無邊的月色當中。

月色茫茫,初秋的風吹出了蕭索的意味。

宋遠洲心痛與傷痛加在身上,痛到渾身發麻,痛到呼吸艱難。

他咳喘起來,一口口黑血吐出落在地上,沾染上了他的袍擺。

他不必再用任何帕子捂著,那駭人的黑血沒有人會看見了。

宋遠洲最後看了一眼空蕩的前路。

這世間何其廣大,人海何其茫茫。

那個與他糾纏了太多年的姑娘,終究被他推到了最遠的地方。

他和她活在同一個世間,卻永遠都見不到了。

永遠都見不到了。

... ...

“遠洲!遠洲... ...”

“弟弟!”

宋遠洲蜷縮著倒在地上,聽見兩人的呼喚,第一次這般抗拒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在哪裡。

他想求宋川不要再救他了,就讓他倒在這黑血和黑夜裡,也許還能少點痛苦。

可是宋川還是將他找到了。

他們看到射在他箭下的那一箭都嚇壞了。

那應該是計獲親手削成的木箭吧?

是呀,王培騰那般對他姐姐,他心裡也恨,計獲知道他曾經待計英如何,又該是何等的心態?

計英啊,是計家的大小姐,是計青柏和計家三兄弟的掌上明珠。

他一直以為,這樣的計英,若是那強人所難的逼婚與他的大小姐,一點都不奇怪。

他一麵愛她的恣意和瀟灑,一麵又暗想她必然驕縱又任性。

所以出了那些事情之後,再有小孔氏有意在裡麵攪動,他片麵地就相信了,是計英在逼婚,而後麵發生的一切悲慘,都是計英逼婚的結果。

他心裡越是喜歡這個藏在他心裡的姑娘,就越是在出了事後責怪她,痛恨她。

愛與恨在他心裡交織,纏繞,將他死死地鎖住勒住。

他順著小孔氏的意思和白家結親,本也不是什麼孝順,更不用提是因為瞧得上白家。

白家不是真心誠意,他也一樣,不過就是因為白秀媛手裡有計英罷了!

白繼蘇與計家兄弟交好,會照顧計英,而白繼蘇抵抗不了白家攀慕富貴的大哥和小妹,最終計英會被以通房的名義送到宋家,宋遠洲一點都不奇怪。

果然他出了孝期,白家就把計英送了過來。

計英來了宋家,他心裡一邊想要報複她,一邊又忍不住與她親密。

他的愛和恨都糾纏在了一起,他對她時好時壞、時冷時熱,他從恨她變得同樣痛恨自己。

為什麼不能把她當做一個徹頭徹尾的仇人?

為什麼還忍不住與她一次次親近?甚至還肖想貪戀她的些許溫柔小意。

其實他那時候就應該想到,他眼前這個計英才是真實的,而不是從前他想象中那個驕縱的大小姐。

他一點點沉淪、一點點愛上的計英的品格,怎麼會做出那種拆人姻緣逼婚的事情呢?

那不過是他因為自卑,出現的幻覺罷了!

宋遠洲被宋川按著處理穿了肩膀的箭傷。

他疼到幾乎麻木了。

可他還想再痛一點,為他的愚蠢自私偏見付出代價。

但最大的代價,已經來臨了。

那個他藏在心間十多年的姑娘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宋遠洲仰頭看著夜空,雲層不知何時飄了過來,遮住了清亮的月,天上的星忽閃著,在雲層裡看不見了。

夜裡的一切變得更加昏暗,沒有一點光亮。

宋遠洲睜著眼看著一切,一顆心在疼痛中急速墜落,意識也模糊了起來。

不如就這樣墜落下去吧。

... ...

“遠洲!醒醒!”

“弟弟... ...”

宋遠洲在連聲呼喚中睜開了眼睛。

他看向周遭。

歌風山房。

外麵天已經亮了,但沒有明黃黃的日頭,而是下起了細細蒙蒙的秋雨。

“我睡了多久?”

宋溪在外間替他濾著藥汁,聞言手一抖,藥汁險些潑出來。

“遠洲你醒了?!你都昏睡了五天了!”

五天嗎?

他動了動身上,渾身都在疼。

宋溪嚇得連忙放下藥碗按住了他,“你彆動,那箭傷很厲害,而且你體內有毒未清,必須要靜養!我現在讓川哥過來給你看看!”

正說著,宋川已經到了門外。

他三步並兩步進了內室,搭上了宋遠洲的脈。

宋遠洲看著宋川,看著他緊繃的嘴角和悲傷的臉色,開了口。

“我是不是沒救了?”

宋川按住他脈搏的手顫了一下。

宋遠洲知道了答案。

他說,“我感覺到了,我該走了... ...”

這話一出,宋溪眼淚湧了出來。

“遠洲,遠洲你彆這樣說,川哥已經去請從前給你看病的老太醫了,他老人家若能來,定能給你治好的... ...”

宋遠洲搖頭止住了她的話。

“姐姐,我恐是撐不到了,就這樣吧,不要再折騰任何人了... ...”

宋川皺緊了眉頭,看住宋遠洲,“你怎麼能這樣說?你身子一直不好,病了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病危了好多次,不都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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