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山上, 宋遠洲不知何時鬆開了手中的馬繩。
他腳下無意識地一直向前走去,越走越快。
他看著計獲,再三確定那是計獲的麵孔沒錯, 又看向了那個坐在馬背上的□□。
小人兒像極了英英, 尤其笑起來的模樣,簡直就是英英小時候。
宋遠洲心下發酸發脹。
那小人兒叫做忘念,忘的是什麼念呢?
再看這小人兒年紀, 四歲上下, 他若真是英英的孩兒, 那豈不是... ...
宋遠洲心頭的酸脹, 已經酸到了眼眶。
那豈不是... ...他的孩兒?!
宋遠洲腳下大步幾乎急奔起來。
他這邊有了響動,計獲一下就看了過來。
這一眼,立時變得警惕十足。
計獲眯起了眼睛,宋遠洲也抬頭同他對看了過來。
計獲拉住馬繩站住了, 馬背上的小人兒還沒有察覺,直到宋遠洲走近,小人兒才發現。
“三伯... ...”小人兒不安地攥緊了計獲的衣袖。
計獲將他摟在臂彎裡, 壓低了聲音在他耳畔。
“念念一會不要說話,聽舅舅的。”
念念乖巧地點頭,再回過頭去看向宋遠洲, 小臉緊緊繃了起來,充滿了警惕。
山腰間吹來一陣風,吹得小人兒大紅的衣袍翻飛。
宋遠洲手下默默緊攥, 在靠近警惕的兩人後,放慢了腳步,沉了一口氣。
“計三哥,彆來無恙。”
計獲見他果然認出了自己, 也不掩藏,冷笑了一聲。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宋遠洲。
“宋遠洲,原來你還活著,真是讓人驚訝。”
他平穩說著,但是陰陽怪氣的語氣,令宋遠洲心下微顫。
他並沒有在意,隻是把目光全全落到了馬背上的小人兒身上。
小人兒小臉緊繃,看向他的目光沒有了前兩次街頭相遇的放鬆,有的儘是防備。
宋遠洲心頭酸的不行。
如果真是他的孩兒,那這五年他作為父親的缺失,又是對孩子多大的傷害?
他止不住把聲音放的極輕極柔,“忘念... ...還記得我嗎?”
小人兒沒有回答,計獲忽的冷笑了一聲。
“宋遠洲,你問這個做什麼?”
宋遠洲目光微顫,“三哥,忘念這麼像英英小時候,他是英英的孩子吧?”
他以為計獲會猶豫一番,但計獲徑直反問了過來。
“是又怎樣?”
話音落地,宋遠洲心頭一陣洶湧。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向白色小馬駒上紅色的小人兒伸了過去。
可是小人兒絲毫沒有親近,反而瑟縮到了計獲懷裡。
計獲忽的叫住了宋遠洲。
“宋遠洲,這是英英的孩子,但他和你沒有任何關係,走開!”
宋遠洲怎麼也不能相信,這孩子和他沒關係。
看孩子的年歲,除非英英離開他立刻嫁給了旁人,不然孩子怎麼可能不是他的?!
宋遠洲不解,可就這個時候,有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到了他耳邊。
那腳步聲熟悉得令他心下快跳,快跳到幾乎跳出喉嗓。
他立刻轉身看去,看到了一身柳黃色衣裙的姑娘。
“英英!”
宋遠洲一下就叫出了口。
這一聲,叫的計英也是心頭一顫。
她深吸了一口氣沉了下去,抬頭向宋遠洲看了過去。
“宋二爺?”
這一聲脆生生的,還是當年的聲音。
但這般稱呼落進宋遠洲耳中,心頭一陣急速收縮。
他不想聽到這疏遠的稱呼,她還不如連名帶姓地叫他,宋遠洲!
可她沒有,宋遠洲也沒有辦法讓她重新叫他。
五年來的日日夜夜,他沒有一天曾忘記這個姑娘,這個他從六歲起,就看在了眼裡的姑娘,這個他最愛也傷害得最深的人。
這五年,他隨著老太醫隱居山上,在生與死裡盤桓的時候,心中唯一一個念頭,就是她。
他知道自己如果強撐著活下來,那麼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再見到她。
再次見到她,他近鄉情怯般地喉頭顫抖著開了口。
“英英,你這些年... ...好嗎?”
山風獵獵。
就算此刻,計英做足了準備應對宋遠洲,但在他的話語下,心上一陣難忍的翻湧。
獵獵山風吹來了涼意。
在山風的清涼下,計英稍稍冷靜了幾分。
她看向了宋遠洲,在當年決絕地離開之後,與他再次對上了目光。
她用最稀疏平常的語氣,道:
“多謝宋二爺關心。我很好,成親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夫君待我極好,孩子也很乖巧,我現在過得很舒心。宋二爺,你還好嗎?”
聲音還是這般清脆又動人的聲音,可落在宋遠洲耳中,仿佛驚雷。
他這才發現,站在他麵前的姑娘,早已不是姑娘家的發髻。
她梳成了婦人的模樣,雖然仍舊穿著柳黃色的衣裳,可樣式更加穩重,果真是成了親的人的打扮。
宋遠洲耳中轟轟作響。
剛才所猜測甚至篤定的一切,都瞬間崩塌了。
可宋遠洲還是不肯相信。
“英英,彆騙我... ...忘念他,不是我們的孩子嗎?”
計英在袖中攥緊了手。
她笑了,她說當然不是,“忘念是我同我夫君的孩子,宋二爺在想什麼呢?”
“你夫君... ...是誰?”
計英看著他,淡淡地告訴他。
“我夫君同二爺一處在王府造園子,二爺不是知道嗎?他是魏凡星。”
魏凡星。
宋遠洲腦中一聲轟鳴,接著,周遭瞬間靜了下來。
他一直以為魏凡星和他的英英有種奇怪的聯係。
起初他以為這是一種巧合,可今日看到計獲和忘念,他知道這不是巧合。
他猜想,魏凡星應該就是英英!是英英喬裝改扮的樣子!
可直到計英說出這話,宋遠洲腦中混亂的一切,在炸開之後,紛紛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