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媛心裡的諸多打算, 本來要告訴陸梁,但是一想到陸梁說不定樂於見到陸楷娶一個沒什麼身份地位的妻子,搞不好還能助陸楷一臂之力, 白秀媛便把計英的事情吞到了肚子裡。
但她身懷六甲,挺著肚子,身邊的人又多半是陸梁給她的人手,這事可真是難辦極了。
白秀媛一路回了家也沒想出來辦法, 但第二日,白繼藩過來給她送了些白家的吃食。
白秀媛一琢磨,立馬把事情告訴了他。
“大哥,那計英可是在我們家做過奴婢的, 如今要是讓她騎到我頭上來, 我想想就得吐血!”
白繼藩想想自家如今的處境。
若是真的讓當年在他們家為奴為婢的計英爬到頭上, 可真是難受極了。
白繼藩捏著下巴琢磨, 白秀媛在旁說著,“最好讓計英在所有人麵前露出了真章, 這樣她一個逃奴的身份露出來, 可就是玩完了!還有她如今一道住著的胞兄魏凡風,還不曉得是什麼身份,說不定就是當年逃走的計家老三計獲!”
白繼藩深覺她說的有理,可問題就在於, 怎麼才能當著眾人的麵拆穿計英呢?
難不成還能趁著計英走上大街, 跑過去攀扯她指認她?
那滿街的人怕不是要把他們兄妹當成瘋子。
白繼藩這麼一想, 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先前陸梁介紹我給一個三品大員, 那大員嫁女修葺嫁妝園子,我給她供石料,那家就要完工了, 說是要請江南造園師一同觀賞,不知道屆時那魏凡星會不會在場呢?”
他說的白秀媛眼前一亮,“大哥,你可一定要打聽清楚!”
白繼蘇眼睛眯了眯,“我曉得。你放心吧,不會讓她騎到你頭上,你好生伺候陸梁,以後有咱們家的好日子過... ...”
*
魏家。
計英收到了三品大員家中嫁妝園子的風生水起都邀約。
所謂風生水起,是江南地方的民俗,指的是園子建造成的時候,開通活水引入園子,同時請人前來觀賞,人人手中拿一把扇子,有水有風,助力他風生水起。
計英對這些事情並不是太熱絡,但是入鄉隨俗,她接下來為瑞平郡王造園少不得在金陵逗留幾年,應該給人家這個麵子。
但計英那日到場之後,才發現,宋遠洲也來了。
宋遠洲穿了一身寶藍的衣衫,手上拿著一把折扇,扇子下麵墜了一個玉石吊墜,他看著她緩緩走過來。
不知是不是被雲層後麵跳出來的日光照到,計英腦海中竟然記起了太久太久之前的那個畫麵——
上元節的那天夜裡,她認錯了人,燈謎貼到了那個一身寶藍色長袍的少年手臂上... ...
隻一瞬,日光照射到她眼睛上麵,她回了神。
今日來了許多造園師,攏一攏算下來,竟然有三四十人之多。
計英和宋遠洲如今都是出了名的人,身邊不乏有初出茅廬的造園師,目露仰慕地小心打量著兩人。
計英如常跟宋遠洲打了招呼,點了個頭,準備離開去一旁的樹下乘涼。
宋遠洲卻走上了前來,計英自那天的事情之後,見到宋遠洲便有些莫名地礙眼,她知道這種礙眼不是嫌棄,可又說不清楚是什麼。
她稍顯冷清地與宋遠洲拉開距離,宋遠洲就好似看不見一般地問起她來,“這兩日天熱,金陵城比著蘇州城偏熱,你可還過得來?”
計英冷冷清清地回答,“宋先生說笑了,太平府距離金陵城攏共也沒有多遠,氣候約莫是差不多的,不過蘇州城,我就不曉得了。”
她回看了宋遠洲一眼。
宋遠洲自知失言,原本見她略顯煩躁,不知為何,隻是想跟她挑個話頭,說兩句話而已。
可在她的眼神下麵,宋遠洲縱有萬語千言也開不了口。
他說是,“這園子造的極好,魏先生可尋個地方乘涼,宋某還有旁的事。”
宋遠洲這般說來,計英也沒多看他一眼。
宋遠洲悻悻然走了。
比起對陸楷的態度,她對他... ...
宋遠洲莫名心下泛酸,如果沒有從前那些事情該多好,可那樣的話,他與她也許早就各自天涯了。
宋遠洲穿過月亮門,轉去了外麵的院落,不過院子中間隔著白牆,白牆上麵雕著花窗,從花窗看過去,他依然能看到那個對他冷冷淡淡的人。
宋遠洲微微歎了口氣。
“風生水起”還沒有開始。
計英在樹下站著乘了一陣涼有些累了。
正如宋遠洲所言,她不耐暑熱,金陵城的夏日比蘇州城熱,計英昨晚便沒有睡好。
她四下裡瞧著,正準備找個地方坐著歇一會,就有個丫鬟走了過來。
“先生是累了麼?我替先生找處地方歇息吧。”
計英點點頭,“不必走遠,就在附近即可。”
那丫鬟說好,引著她去了假山旁邊。
這園子裡的假山造得頗有章法,自山腰間引出來一道小瀑布,瀑布下麵置了水簾洞,此時還沒有到引水的時間,瀑布還是乾涸的。
但在瀑布旁邊緊鄰著的地方,置了石桌石凳。
那石桌石凳就在假山下麵,乘著陰涼,若是瀑布水引來,必然是賞景絕佳之地。
計英對此處很滿意,那小丫鬟也笑眯眯地點頭,離開了。
附近有人聲零零散散地說著話,距離引水的時間還有一刻鐘。
而瀑布附近一般是引水開幕的地方,她隻要在此靜待開始即可。
可她剛坐了不到半刻鐘,就隱隱聽見了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