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結局該不會坑爹和潦草到這個地步,是用她替代了那個被挖眼的新娘吧?
被纏得太緊,桑洱氣息不暢,難受地仰起頭,忽然,聽見底下傳來一陣痛苦的喘息聲,眸光往下瞥去,倏然一驚——在這破廟的門口,有一個痛苦地弓著的身影。
是謝持風!
看來,隻有他追得最快,又有月落劍指引邪氣,才找到了這個地方!
眼睛適應昏暗的光線後,桑洱就發現,這座破廟裡,滿地是狼藉的木頭碎片,積灰的柱子有劍氣留下的深深刻痕,很顯然,在她醒來前,這裡已經發生過一場惡戰。
郎千夜的身上,也添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嘩嘩地流著血,看起來比剛才虛弱了許多。
但謝持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隻見他薄唇緊抿,冷汗淋漓,臉色鐵青,勉強用月落劍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肯倒下,狠狠地瞪著這邊。
這是——炙情發作的跡象。
對了,謝持風體內的這種薛定諤的毒,正是郎千夜的手筆。其誘發因素不明、影響不明、非常方便原文作者在編故事編不下去的時候拿出來遛一遛。
大概是在謝持風追著打的時候,這家夥忽然想起了還有這一招殺手鐧可以用,所以搞了小動作,讓炙情發作,去牽製謝持風了吧。
“怎麼樣,炙情的滋味可還好受?”郎千夜喑啞的嗓音在幽暗處響起,帶著怨毒與感慨:“當年讓你跑掉了,好在,今天還是落到了我的手裡……謝玉書啊謝玉書,真該讓你親眼看看,你最後一個兒子也死在我手裡的這一天!”
謝持風捏緊月落劍,眼底是極度憎惡又冰冷的神色:“郎千夜,少說廢話,你放開她!”
蛇尾收緊了一點,桑洱被勒得呼吸越發困難。她毫不懷疑郎千夜再用力一點,她就會斷成幾截。
副本要求她協助謝持風殺了郎千夜。那麼,她最後能做的,應該就是幫謝持風拖延時間、讓他恢複了吧?
根據“反派BOSS剖析內心世界沒完沒了”的黃金定律,桑洱艱難地動了動唇,開口:“郎千夜,你和謝家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當年要對他們下此毒手?”
郎千夜的注意力,果然被她的問題吸引了,冷冷道:“要怪就怪謝玉書對不起我!是他做錯了!”
已經是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了,這似乎是謝持風的父親的名字。
桑洱艱難地呼吸一下,問:“什麼意思?”
郎千夜搖搖晃晃地前移了一步,俯視著底下的少年,那張和謝玉書相似、卻又融入了另一個女人的特征的臉龐,神色沾上了幾分癲狂不清:“謝玉書啊謝玉書,枉我當年對你一往情深,彆說天上的星星,隻要你開口,我連妖丹也願意分半顆給你。誰知你發現了我是妖怪,竟就立刻翻臉不認人,還找了臭修士來暗算我!之後不到一年就娶了美嬌妻,和她柔情蜜意,兒女雙全……你沒我會活下來吧?既然你不仁,就彆怪我心狠手辣,負了我的人,我絕對要殺掉!”
桑洱:“!”
臥槽,當年竟然發生過這樣的事?
這是暗黑版的白蛇傳吧?
不過,謝玉書已經不在人世,死無對證,活著的一方想怎麼說都行。郎千夜的一麵之詞可信度存疑。況且,郎千夜為一個人而遷怒了謝家滿門,對無辜的孩子、家仆也下了毒手,這才是鐵板釘釘的罪惡。
或許是因為陷進了回憶的旋渦裡,桑洱感覺圈住自己的蛇尾放鬆一點兒了,但腹部還是很疼:“那你為什麼……又要殺那麼多無辜的人?是為補充妖力麼?”
“當年我本可以送這個死剩種去和他父母團聚,偏偏被箐遙那個老不死橫插一腳,害得我這麼多年,都是一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樣子,元神、軀殼都在不斷虛衰!”郎千夜恨怒無比,瞪大雙眼:“被我殺了的人哪裡無辜了?世間的男子都薄情負心,女人又常常有眼無珠,被蒙騙了還傻傻付出!沒用的東西還留著乾什麼?我就是要把男人的心吃了,再將那些蠢女人不識好歹的眼珠全部挖掉。”
停了停,郎千夜低頭,臉上慢慢浮起一個扭曲而詭異的笑容:“就像當年,我吃了你爹那顆還在跳動的熱乎乎的心,再挖掉你娘的眼珠一樣。她臉上隻剩兩個血窟窿、哭也哭不出眼淚的樣子,真的很好笑,可惜你沒看到啊。”
“給我住口!”謝持風的眸中染上猩紅,炙情在血脈裡沸騰作亂,咬牙切齒道:“郎千夜,你我的恩怨,就在今天解決,彆拉不相乾的人進來!”
“原來你剛才一直不說話,是想用靈力衝破炙情的控製啊?可惜,你想保護的人未必如你想的那樣無辜。”郎千夜眼底精光乍現,卷緊了桑洱,捏住了她的下巴,陰惻惻道:“謝持風,你不想知道剛才的伏妖法陣為什麼會失敗嗎?”
謝持風的眼神冰冷徹骨,咬牙道:“你什麼意思?”
桑洱的下巴被掐得很疼,忍不住想後退,生怕這變態妖怪說著說著就劃穿她的喉管。不知道郎千夜想說什麼,但她的內心卻徜徉著濃厚的不祥預感。
郎千夜道:“當年,被箐遙那個老不死重傷後,我知道自己拔不出鬼音鏢,這副身軀早晚會廢掉。好在,落入眠宿江後,奄奄一息的我在江畔尋到了一個被毒蛇咬傷的人類女孩。”
“當年的你,因為天資普通,遲遲無法結出金丹,在昭陽宗裡不受重視,隻能做最末等的弟子。我便問你,若你願意救我,我就教你如何結出金丹、如何快速修煉。多虧你回去偷拿了一顆丹藥,我才苟延殘喘地活過了那個最艱難的關頭。”
“可惜,當我想藏進你身體裡的時候,被搜山的修士打斷了。”郎千夜森森一笑,盯著桑洱:“不過,這麼多年,我知道你還記得這件事,也能感應到我的氣息,畢竟,你體內有我一部分的妖丹,但你從來都不敢說出去,對吧?”
“這幾日,我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本來還打算去昭陽宗找你的。如今倒好,不用我渡江,你自己送上門來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桑洱:“…………”
桑洱:“?????”
她已經被這番信息量巨大的話給炸蒙了。
桑洱:“係統,這反派能不能彆給我拉仇恨,這說的是什麼東西,什麼救她、一早感應到她在哪裡,我什麼都不知道!”
係統:“她說的話是真的。這是為了開啟隱藏劇情而埋在過去的隱線。在隱藏劇情出現之前,你不會在原主的記憶裡看到這一段。”
桑洱:“臥槽?”
怎麼能這樣,這不就是要她啞巴吃黃連的節奏麼?
救了謝持風的仇家、與虎謀皮、瞞而不報……這罪行可大了。
果然,謝持風聞言,神色劇變。看到桑洱有點心虛的表情,更是不敢置信。
桑洱……真的可以感覺到郎千夜的所在地?!
連續說了那麼多話,郎千夜的狀況也大不如前了。看來,先前的打鬥,以及用炙情牽製謝持風這兩件事,也給了她很重的負擔。
“罷了,謝玉書,今天最後一筆賬,我終於要和你清算了。”郎千夜探身,五官慢慢地溢出了鮮血,靠近了謝持風,手指在謝持風的頭上停住,冷冷道:“你爹當年這麼絕情地對我,我就要讓他兒子血債血償,也好好嘗嘗以為自己找到了最愛,卻在最幸福的時刻,驟然落入地府的痛苦滋味!”
蛇尾越收越緊,桑洱的喉嚨悶出了一口腥味,聽不清郎千夜後麵的話了,隻能看見無數黑霧從郎千夜的口中湧出,彙入了她的腹部——那半顆妖丹所在的地方。
與此同時,無數紛雜的記憶畫麵,就像電影膠卷一樣,在桑洱的眼前爆發了出來。
桑洱雙眼直直瞪著虛空,終於看見了和這個副本有關的、原主的記憶。
炮灰人人嫌,人人欺。
當年,桑洱附身的原主,之所以會在山下碰見郎千夜,就是因為她天資很差,十幾歲了也沒結出金丹,隻能做一些低等的跑腿活兒。
她迫切想要掙脫受人輕視的處境。
郎千夜的提議,對她來說,是捷徑,也是巨大的誘惑。所以她背著師門,和這個不知何處來的受傷的妖怪做了交易。
所以說,一切的出乎意料,冥冥中都是有跡可循。
當年被仙器重傷、落入眠宿江的郎千夜,便是因此活下來的。原主也結出了金丹,突破了炮灰角色的限製,成了一個天賦不錯的弟子。
有了原主的幫助,郎千夜緩過了最危險的關頭後,就動起了奪舍的心思。
妖怪可以選擇活人和死人奪舍。若被奪舍的是死人,自不必說,妖怪一走,那具身體也會腐朽。
如果被奪舍的是活人,身體的主控權會落在更強那一方的手裡。
一旦附身成功,二者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強行分離,二者均會受到重創。
要解除綁定,必須是妖怪自願離開。所以民間有黃鼠狼上身要“請”它離開一說。
那時候的郎千夜很虛弱。若是奪舍,也敵不過一個小姑娘,隻能當原主那具身體裡的“副人格”。
而且,原主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她住在昭陽宗,周圍都是修士。
但那個情形下,要找一個好哄好騙又可以做交易的小姑娘不容易。先藏進去,等一兩年恢複了元氣,再利用這具身體來騎驢找馬,尋一具無主之屍轉移元神,甚至是重塑妖體,都未嘗不可。
在惡魔的誘惑下,原主答應了郎千夜的提議。
郎千夜將妖丹喂給了她吃,哪知道進行了一半,就被搜山的修士打斷了。留下百分百是死,離開還有一線生機。郎千夜含恨逃竄,心想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回來取回這具身體。
這幾年,原主因為多方麵均衡發展,被蓮山散人視作全才接班人,但是,用正統辦法來療傷,卻效果極差。這種矛盾,就是源自於桑洱體內的這枚隱形炸彈。
同時,又因為這顆妖丹並不完整,桑洱本質上還是人類,所以,一直在昭陽宗混到現在,也相安無事。
在原文裡,原主作為炮灰,本該天賦平庸,受人輕賤。卻因這顆妖丹,意外得到了師父的青睞,她不舍得放棄,這幾年,都抱著不會被人發現的僥幸心態,從未將最大的秘密說出口過。
最開始,原主的確不知道郎千夜是什麼身份。但在最近幾年,見識增長,聽過郎千夜的特征,原主早該發現這半顆妖丹是誰的。
郎千夜和昭陽宗眾多子弟都有恩怨,為了不落到裡外不是人的地步、為了不麵對師父的失望和同門異樣的眼神、為了不從雲端跌回泥坑,原主更不可能說出真相。
事實上,這個秘密本來是可以一直瞞下去的。
如果桑洱沒有觸發隱藏支線劇情、沒有進入【炙情】這個副本,她根本不會和郎千夜正麵碰上。
郎千夜在伏妖陣被攻擊妖丹時,痛楚會有部分落到桑洱身上。但桑洱又不在副本裡,她可以及時吃點丹藥治好自己。而這邊的伏妖陣也不會失敗,郎千夜一死,這個秘密就永遠塵封在過去了。
桑洱:“……草。”
她這張烏鴉嘴,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枉她前些日子還在吐槽,說昭陽宗這麼喜歡亂撿孩子,萬一撿到一個混世魔王就慘了。
這支回旋鏢,現在狠狠插到她背上了。
近幾個月,鬼音鏢將郎千夜的身體拖得越來越跨。
於是,這家夥想起了當年的小姑娘和那次半成功的奪舍,想將桑洱收為新軀體。但不管吃多少人心、積攢多少力量,她都闖不進蜀地。
而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桑洱加入了副本,提高了故事的複雜性和完整度,也變相增加了副本難度——原文的郎千夜可沒有【新軀體】這項外掛的支持。
她如一塊靈丹妙藥,自己送到了郎千夜麵前,給了後者擺脫殘軀的機會。
同時,伏妖陣給了桑洱狠狠一擊,血更厚的S級BOSS郎千夜,就在這一關頭乘虛而入,附進了她的身體。
……
之後的事,桑洱都不知道了。
她陷入了一片昏黑的世界,隻聽見係統的叮叮聲在不斷播著喜報:“叮!恭喜宿主解鎖隱藏劇情,將原文沒有詳寫的原主身世【雙麵人生】補充完成。”
係統:“叮!恭喜宿主觸發了後續的隱藏主線劇情【虛假的愛人】,開啟隱藏BE路線。”
桑洱半死不活,還不清楚眼下的狀況,下意識地接話道:“……BE路線?難道我這個角色還有HE路線?”
係統:“沒有,炮灰最好的結局是NormalEnding。在這條路線裡,‘拿著玄冥令下山’就是NE。BE即代表著比NE更不可預測的結局。同時,拜此所賜,原文的深度+1000,懸疑度+1000,角色複雜度+1000,恭喜宿主了。”
桑洱:“這種事有什麼好恭喜的啊!”
在腦海中如此怒吼了一句,桑洱就一個激靈,醒過來了,發現自己依然躺在剛才的破廟裡。
眼前是蒲正初和鄲弘深二人那充滿了擔憂的臉:“喂,你還好吧?!”
“桑洱,聽得見我說話不?”
郎千夜已經不見了。
不,或者說,這家夥還在,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
桑洱神誌昏沉,感覺到自己的腹部深處,有什麼滾燙的東西跳動了一下。
——那是異樣湧動的妖力,正在蠶食她的內丹。
作者有話要說:熬夜熬傻了。
看不了修後版本的讀者要清除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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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虛假的愛人】這個主線劇情的名字。=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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