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1 / 2)

好不容易才捕捉到了郎千夜的蹤跡,箐遙真人點出了八個門生,包括桑洱、謝持風、蒲正初、鄲弘深等人在內,沒有耽擱半分半秒,當夜稍作準備,就磨刀霍霍地從蜀地出發了。

桑洱愁眉苦臉,活脫脫一個被臨時押上刑場的倒黴鬼。

慘還是炮灰慘。連寫封遺書的時間也沒有,就要被趕鴨子上黃泉路了。

好在,一行數人都懷揣著心事,沒人插科打諢。桑洱頂著一張苦瓜臉混在裡頭,畫風倒也不會顯得很突兀。

雲淮之地,多湖多河,煙波浩渺。沽南就是眠宿江下遊一個鎮子。

鎮守雲淮的仙門世家姓盧,聽聞昭陽宗要來,一早就讓門生等在了那裡。

與昭陽宗這種不拘於門生來曆、擇優而取的大宗派不同,盧家是家庭作坊的模式,弟子之間以血緣關係為紐帶,不論是門生的人數、修為和擁有的仙器,都和昭陽宗不是一個量級的。對上郎千夜這種作惡多年的大妖怪,屢試屢敗,也屬正常。

雙方在沽南的客棧見了麵。顯然能看出盧家的門生對昭陽宗一方充滿了歆羨和好奇。他們並不知道在場的昭陽宗弟子基本都和郎千夜有舊怨,還以為昭陽宗是純粹出於仗義才來幫忙的,寒暄後,就直入正題,將目前所知的情報分享了出來。

聽完盧家門生的描述,桑洱的背後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寒意:“你們說,郎千夜這幾次動手,死者都是剛完婚的新郎新娘?”

“不錯。”一名盧家修士點頭,惡寒地說:“那妖女歹毒得很,每一次都是在新郎新娘入洞房後動手的,鬨得滿屋子是血。除此之外,還有兩個死者,也是一對已經成婚數年、非常恩愛的夫妻。”

“奇怪了,她為什麼要專挑這種一對對的來動手?”

“還有,郎千夜每次都是食男子的心、挖女子雙目,為什麼偏偏是心臟和眼珠子呢?”

桑洱撫了撫脖子,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食心倒是可以理解。皆因人的心臟對妖怪而言是大補之物。尤其是在妖力虛弱時,食心的補益效果非常明顯。郎千夜現在肯定很需要補充妖力。

挖眼珠就說不通了,從來沒聽過這對妖怪有什麼好處。

難道這映射了郎千夜某種隱秘的心理需求?就像變態連環殺手在挑選獵物時有特殊偏好一樣。

聽著眾人在議論郎千夜殺人的手段,謝持風微微垂頭,無聲地捏緊了拳頭。

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些聳人聽聞的細節。隻有桑洱的餘光一瞥,察覺了他的異狀——對了,謝持風的父母,不正是一起死於郎千夜之手的麼?

他的父母,會不會……也是類似的死法?

眾人描繪的畫麵,勢必會撕開謝持風的舊傷疤。可為了之後的行動,謝持風又不可能不聽。

桑洱麵上不顯,悄悄抬起手,安撫性地輕拍撫著他僵硬的後背,予他無聲的安慰。

感覺到後背那隻溫暖的小手,謝持風的眼睫輕輕一抖,有點訝異地轉向她。慢慢地,鬆開了緊握住的拳。

那廂,鄲弘深道:“宗主不是說了麼,郎千夜如今滯留在沽南,很可能是因為受傷了。為了補充妖力,她一定很快會再次動手。如果我們投其所好,說不定可以引蛇出洞。”

“我認同。”

一個盧家弟子忽然想起了什麼,拍手道:“說來正巧,我想起來了,今晚在沽南鎮,就有一場喜事要辦啊!”

新娘是沽南鎮的陳家小姐。

近日那些聳人聽聞的命案傳聞,早已傳遍了雲淮,可止小兒夜啼。

陳家自然也害怕。無奈,吉日良辰早已定好,他們就抱著僥幸的心理,照常舉辦喜事,祈禱能平安度過,無事發生。

事不宜遲,眾人立刻就趕去了陳家。

大喜之日,陳家府邸張燈結彩,喜慶十足。因為招的是贅婿,今晚行大禮的地方也是在此處。

府門大開,在人群中,有一對盛裝打扮、臉寬體胖的中年夫妻,笑容滿麵地招呼著賓客,顯然就是陳老爺和夫人。

眾人上前說明來意,陳家夫妻果然大驚失色。

陳小姐正在梳妝打扮,聞言,也沒那個心思了,歪倒在了陳夫人的懷裡,嚶嚶哭泣了起來:“娘,你聽見了嗎?今晚那妖怪肯定會來對我下毒手,你快去遣散外麵的賓客,把那些囍字和紅燭都拆了!”

陳老爺和陳夫人很為難。郎千夜確實可怕,但請帖全發出去了,賓客也已陸續抵達,有的人還是千裡迢迢從外地趕來的。開宴在即,這時候,哪能說取消就取消?

在這時,蒲正初作為代表,不失時機地提出了方案:“既然這樣,不如陳老爺就讓我們今晚守在陳小姐的身邊,一來,我們可以保護陳小姐的安危,二來,也有機會抓住那郎千夜。”

陳家三口一聽,求之不得地點了頭。陳老爺更仿佛看到了下凡給自己排憂解難的活神仙,恨不得撲上去,對謝持風等人挨個親一口。

昭陽宗和盧家的修士加起來共有二十五人。按照郎千夜過往的行事,她應該不會放過陳府。不過,他們也不能將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裡。在昭陽宗八人裡,派出四人和盧家的修士一起行動,分成四個方位,去尋找郎千夜的蹤跡。

這樣安排也是無奈之舉,畢竟盧家前幾次都抓不住郎千夜,未免再度功虧一簣,加一個昭陽宗的弟子是最穩妥的。

留在陳府的四人為桑洱、謝持風、蒲正初和鄲弘深。他們將守在陳小姐的新房附近,埋伏起來,守株待兔。鑒於桑洱是唯一的女孩子,留在房間裡也不會被懷疑,所以,她會扮成陳小姐的貼身丫鬟。

桑洱沒有異議,心臟卻咚咚瘋跳了起來。

因為,在蒲正初提出讓她留在陳家時,【炙情】這一主線副本的進度條,轟然漲到了30%。

眾人現在還不肯定郎千夜會不會出現。但憑借進度條的變化,桑洱已經可以確定了——他們走在了正確的解謎方向上。

郎千夜今晚一定會來找陳小姐。

桑洱:“……”吾命休矣。

謝持風瞥見了桑洱的小動作,他知道桑洱緊張的時候,就喜歡捏她自己的手心肉。似乎是手裡要抓住一點東西,才有安全感。

明明平時沒有放太多眼神在她身上,為什麼……她的很多小表情小習慣,卻能如此鮮活清晰地躍然在眼前?

謝持風收回目光,默了一下,輕聲說:“不用怕。”

桑洱正想著晚上的事,聞言,有點反應不過來:“啊?”

“我在上麵看著你,不會出事的。”

謝持風應該很少在這種時候說一些軟和的話去安慰同伴。故而,語氣有點生硬。但其中的認真卻不容忽視。

桑洱心裡暖了暖,麵上卻噗嗤一笑:“持風,我怎麼覺得你這話說得有點歧義?”

“……”

謝持風有點兒惱,橫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桑洱笑眯眯地追了上去:“生氣啦?就和你開個玩笑嘛。彆走那麼快,我們來商量下晚上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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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家舉辦婚事,丫鬟也不宜穿得一身素白,桑洱臨時借了陳府一身淡粉色的紗裙換上,將劍藏在了陳小姐的枕頭下,這樣出事了就隨時可以取出來。

入夜以後,陳府的前院傳來觥籌交錯的熱鬨聲。拜堂過後,陳小姐先回到了婚房。等外麵賓客漸散,她那夫君也擦著冷汗回來了。

按照過往的幾起凶案的規律,從現在開始直到黎明,就是郎千夜最有可能出現的時間。

房間裡外,氣氛都是一片凝滯。陳家小夫妻坐在床榻上,握住對方的手,目露恐懼,連桌子上的交杯酒都喝不下了。

在這間屋子的房梁處,就埋伏著謝持風三人。

桑洱忐忑地在床榻前踱步,雖然知道頭頂就有三個厲害的隊友,但在劇情的死亡Buff下,再厲害的隊友也救不了她吧。

不得不說,長時間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確很消磨人的精神。

幾個小時過去,外麵的天空下起了滴滴答答的小雨,吹得燈芯顫抖。

陳家小夫妻一開始還緊張得眼都不敢眨。如今,也漸漸生出了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覺得郎千夜不會來了。

桑洱、謝持風等四人,卻半點沒有放鬆警惕。

這種暴風雨前的寧靜,持續到了子夜的某一刻才被打破。

在靜默中,桑洱突然發現進度條動了,毫無征兆地漲到了40%。

她一下子就抬起了頭。

而與此同時,月落劍在謝持風掌間一嗡。這是有邪祟在快速逼近的征兆。

謝持風倏然單膝起身。下一秒,兩扇房門被狠狠撞飛,暴雨被疾風帶入。一道被黑霧纏繞的黑影,朝床上的小夫妻直衝而來。

“啊——”陳小姐與夫婿同時驚恐尖叫,屁滾尿流地爬到了一旁。

隻聽見“鏘”的一聲,雪亮的劍光在空中一劃。桑洱揮出一劍,硬生生地擋住了那段橫掃而來蛇尾,自己也被彈飛,好在被謝持風眼疾手快地撈住了。

同時,房中炸開了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嘶啞痛苦的慘叫,蛇尾猛地卷了回去。

桑洱驚魂未定,萬分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之劍——她居然沒被死亡BUFF拖累,反而擋住了郎千夜?

莫非現在還不是她的死期?

“你沒事吧?”耳邊傳來了謝持風急促的聲音。桑洱看了他一眼,趕緊搖了搖頭,看向了前方。

這個並不狹小的房間中,出現了一隻人身蛇尾的妖怪。

郎千夜的上半身,竟是一個披頭散發、相貌頗為妖豔的女人,皮膚上不均勻地分布著蛇類的鱗片,和桑洱想象的青麵獠牙完全不同。而她肚臍之下的位置,則連接著水桶一樣粗壯、鱗甲發黑的蛇體,一圈圈地盤滿了地麵,給人透不過氣的壓迫感,讓房間看起來無比逼仄。

桑洱一個不怕蛇的人都看得頭皮發麻,目光快速落下。果然,郎千夜的七寸上釘了一枚鬼音鏢。那傷口翻卷焦黑,銀色的鏢身半凝固著鏽色的血。

仙器插在身上,妖怪的傷口會一直無法複原,不僅痛苦交加,還會折損妖力,讓妖怪的肉身衰弱而死。這家夥能撐這麼多年,也沒有形魂俱滅,足見根基有多深厚。

顯然,在進來之前,郎千夜根本沒想到這裡有埋伏,蛇尾毫無防備地被桑洱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那怨毒的雙眼狠狠地看向了桑洱。

蒲正初怒吼:“布陣!”

在一刹的凝滯後,眾人按照計劃,立在了四個方位上,二指成訣。

方才還黯淡無光的房間地麵,遽然發出了銀光。原來,這裡早已畫下了一個無比複雜的伏妖法陣,由四人共同護持,正式喚醒了它。

郎千夜知道自己中計了,怒不可遏,在光芒中怒嘯翻滾,在法陣中四處衝撞,卻無法突圍而出。

法陣外的四人身體一震,也湧出薄汗,全神貫注地與之抗衡鬥法。

郎千夜的狀態本就不在巔峰,伏妖陣的力量漸漸壓製過了她。

蒲正初衣袂翻飛,二指成訣,沉聲下令:“收!”

法陣的白芒刹那一收,化作一道燦爛光刃,直直擊向了郎千夜的腹部。

妖怪的要害不是心臟,而是腹中的妖丹。隻有重創此處,才可當場殺死他們。

萬沒想到,在這道光刃衝進郎千夜腹部的同一瞬間,桑洱的小腹竟是同時傳來了難以比擬的劇痛,臉色煞白。

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已冷汗如雨,渾身痙攣,痛得跪了下來,眼前陣陣發黑,對陣法的護持,也撐不住了。

這時機實在太巧合、太詭異了,簡直就像是和郎千夜同時受到了攻擊一樣。

越是旗鼓相當的鬥法,在最後時刻,就越不能有分毫差池。桑洱這一倒,法陣構築的鎮妖之力就會潰散,謝持風、鄲弘深和蒲正初受此影響,都仿佛受到了當胸重擊,被撞飛了出去。

倒在法陣中心的郎千夜,顯然也被剛才的光刃傷得不輕,但終究沒有致命。此刻,她那亂糟糟的黑發下,一雙眼散發出了詭譎的精光,緊緊盯著桑洱。忽然拚起了最後一股勁兒,忍痛爬出了法陣,無視了角落裡花容失色的陳小姐與她的夫君,像是對他們的心臟和眼珠都不感興趣了,用蛇尾將快暈死過去的桑洱卷住了,消失在了雨夜裡。

謝持風扛過了法陣對骨血的反噬,抹掉了唇角的一縷血,惡狠狠道:“桑洱被帶走了,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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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洱痛得暈了片刻。醒來的時候,腹部深處還殘存著一種仿佛被尖刀攪拌過的撕裂感。

這陣痛楚,是與除妖法陣最後的攻擊同時爆開的,簡直就像是……她和郎千夜一樣,也被那個法陣襲擊了。

問題是,一來,那道光刃沒有對準她。二來,除妖法陣隻會對妖怪造成傷害,怎麼可能會影響她這個人類?

但那陣痛楚又是真實存在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桑洱虛弱地撐開一條眼縫,發現自己動彈不得,身體被粗碩冰冷的蛇尾緊緊纏著,懸在了離地數米的高空中。

這裡似乎是一座破敗的廟。兩扇大門早已破敗。雨也停了,外麵是一片荒蕪的樹林。

郎千夜將她帶來這種鬼地方做什麼?

其他人呢?

桑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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